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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轻拂,薄雾波澜。山林中悉悉索索的传来飞鸟走兽的声音,夜,稍稍有些宁静。
这片山谷四面环山,从采石场东面一座高山的半山腰上,一条不大不小的溪流顺势流下。不知有了多少年,天长地久,这溪流已经比较深了,比之人力开凿也不遑多让。‘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便是这个道理,大道至简,这山水之间如何能脱得了大道。
再说问天,一时兴起追了一路,这才惊奇的发现,自己一时好奇,竟在水底追了这般许久。那发光怪鱼速度极快,当真非人力能及,自己功力大进,也渐渐看那鱼儿远去。可问天那肯甘心,一个翻身,立时躺在水底,双腿奋力一蹬,‘噗通’,水面轰然涌起一捧水花。问天登时便如离弦之箭,眨眼间就又追上那条怪鱼。鱼儿也是受了惊,速度又快了几分,结果一人一鱼竟在水底你追我赶起来。. .
溪流往上远去,越来越急,山势也越来越陡。问天渐觉吃力,但一时也不想放弃,少年人,性子总是执拗些,不受点挫折怎么知道进退?
“嘭!”
水面又激起一大捧水花,只是山腰雾气更浓,看不真切。
问天情急之下竟施展出撒豆成兵,瞬间,问天便感觉眼前一亮,披甲武士如他分身一般,心神一转,披甲武士便抓着他向那怪鱼追去,比之之前,快得不知多少倍。谁知那鱼儿本就是这山间孕育的灵种,虽不见得厉害,但在水里的速度又岂是这般简单,见问天追来便也不敢逗留,速度立时也快了数倍。可即便如此,竟还是没能缩短二者之间的距离,一人一鱼倒是谁也不曾放弃。. .
问天如今无需自己凫水,倒是四肢得以休息,但施展撒豆成兵却更为疲惫。体内真气不停流转,源源不断的向披甲武士输出,没多久便也支持不住。
“噗!”
披甲武士瞬间消失,不留一丝痕迹,问天忍不住浮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月光依旧皎洁,让这山间岚烟带上蒙蒙的银辉,袅袅缕缕,蒸腾在山谷中,分外美丽。
问天头伸在水面,看着山间的美景,一阵清风吹拂,才猛然发现,原来一路追来,竟然已经到了这半山腰上。转身向上看去,稍运目力,只见不远处已到尽头,一时也觉得若是不游到这溪流源头岂不是枉此一游了?
深吸了口气,问天又潜入水底,稍稍往上游了一段。发现此处竟比之前深了些许,便往下沉了沉,一时压力陡增,但水流却反而缓的多,身体倒无半点不适。于是乎,问天竟然呈水平状游了过去,约莫一盏茶时间,估计也该到了源头,便停了下来,悬浮在水底。
水底暗流不似之前那般平缓,但其中似乎蕴藏着浓浓的灵气,于他仿佛就是一间宝库一般。问天顿时欣喜过望,正好体内真气殆尽,当下也不管不顾,竟在这水底运转起兵家吐纳法门。说来也怪,但问天在水底入定之时,方才还随着暗流摇曳的身体一时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里的灵气实在太浓郁,问天如今又是玄关已破,吸收灵气的速度亦非往日能比。只是一会,问天便睁开双眼,有些惊讶的看着这片黑暗的地方,心中不由暗忖:古人所说的胎息之境,能以身体毛细孔呼吸吐纳,想来便是我如今这般境地吧!…,
水底确实黑暗,问天虽然艺高胆大,但也心有恐惧。他稍甩动双脚,便缓缓向上游去,心里还惦记着之前看到的那条怪鱼,问天心道:该是要抓条回去,要不就白来一趟了。
问天极目向四周看去,幽暗的水底中哪能见到任何能发光的事物,方才那鱼此刻已遍寻不着。他有些悻悻,在水底伸了个懒腰,折腾了许久,倒也不是一无所获,意外发现了这处灵气丰富的深潭,以后无事倒可以来此修炼。这还是他头一回觉得,来到墨家也并非就是什么坏事。
问天在水底翻了个身,感受着清泠的水划过肌肤的清凉。整个人都没有了重量,宛在天上,不由横躺在水中,任由身体缓缓上浮。问天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漫无意识地看着上面,那接近水面的地方。
平静的水底不知何时升起了一轮蓝色的明月,月白风清,明丽无缺。月中,一袭曼妙的身影若隐若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明月清辉流彩,身影却怎也看不真切,依稀可辨,竟无寸缕蔽体,香艳淋漓。曳影婆娑,如烙在玉盘底的仙宫彩釉,似那宫中仙子活过来一般,在月中翩翩起舞,宛若牡丹初绽。腰身轻柔若风拂柳,兰臂曼舞如花引蝶。凌波微步,顾盼含羞。姿如芳草饮露般清婉,态若白鹤理羽样悠然。初看如飞花弄影,再看似孔雀开屏。
只见仙子那削葱玉指轻轻划过青丝,捧起一蓬秀发在琼鼻前浅嗅,纤纤弱智,绰约多姿。忽有流萤飘然绕转,一闪一烁竟照亮了容颜,可惜青丝掩面,只有一双妙目惊鸿一瞥,眼波粼粼,好似松间石上流淌的清泉,沁人心脾。冰肌玉骨,柳眉微蹙。仙子似有几分羞恼,轻柔地将流萤拨开,推向身后的明月,随后翩然转身,娇躯倏然融入那轮圆月,化作了月光。柔美的月光没有弥散开来,氤氲在那一片小天地里,像在遮掩其中的美丽,又像在掩藏什么秘密。让人非要一探究竟,竟无法移开视线,仿佛这里都化作一块巨大的玲珑剔透的蓝色琥珀,刹那的美景都被定格在一瞬。
问天不由看得痴了,忍住没有睁开眯上的双眼,只怕这是一场梦幻,睁开眼便再也瞧不见了。此刻,问天只想长梦不复醒,静静看着此情此景,一时便更是痴了。
恍惚间,问天似乎听到有人在轻声哼唱,在水中听来竟也是这般轻柔婉转,宛若天籁,心旷神怡。初听还未有所觉,便像是清风拂耳,却又像谁在耳畔低声呢喃,虚虚渺渺,幽幽漫漫。仿佛就是这水流在身边缓缓荡漾,袅袅娜娜,轻纱幻梦,便如漫步云端一般。曲调简单悠扬,一会儿便深入问天的脑海里,他从未听到过这般美妙的曲子,也许是因为此曲应了这幅从未看过的美好画面。
须臾,问天忽觉周身气血涌动,竟向脐下三寸出涌去,那里某个羞人的物件身不由己的肿胀起来,十分难受,一时大惊失色,吓得惊叫一声,连忙用手捂住下身。一叫之后,又把自己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去,却见四周空空荡荡,那接近水面的地方,只依稀看到天上的明月,缺了些。摇了摇头,料想自己方才定是做了个糊涂梦,稍稍运功,便平复了体内翻腾的气血。
忽然,几乎是间不容发,问天只是感到后背霎时汗毛倒竖,便本能的翻身,离开方才的位置。而脖颈后面的肌肤只觉得一阵刺痛,竟是被什么划破了,让他瞬间便感到阵阵凉意。方才若是慢个半分,只怕自己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吧。问天从未这般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性命随时都会结束的威胁,而且不知是因为什么,他心里竟会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只想快点逃跑。…,
水流立时激荡翻腾,一股无坚不摧的气势排山倒海地袭来。问天哪敢迟疑,真气涌动,不停上下左右腾挪翻移,右臂上又被划了两道伤口后才堪堪使出了撒豆成兵。没有半点停留,疯狂地催动兵家法门,披甲武士带着他,便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去。气机感应,问天几乎眨眼之间便找到了来时之路,头也不回,狼狈地逃窜而去。而水中的攻击似乎一时也失去了目标,却还是没有停下,竟在水底交织出片纵横交错的攻击网络,似乎在发泄着谁的愤怒。本来平静的水底轰然爆起,暗流汹涌,久久难平。
一直,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水底终于平静了下来。水中,那接近水面的地方,一个接一个地亮起了光来,聚在一起,竟组成了一颗球状,宛若水中升起的明月。近看一眼,那发亮的正是问天遍寻不着的怪鱼,这里岂止一条,只怕有成百上千条。鱼群中,曼妙的身影若隐若现,一张精致绝伦的脸庞悄然显露出来,肤若凝脂,香腮赛雪,不是那公输雨还会是谁?只见她柳眉紧蹙,杏目含嗔,脸色苍白的吓人,紧咬的嘴唇都快要被银牙咬破,愤恨的神情仿佛要吃人一般,却依旧美艳不可方物。
乌黑的秀发在水中飘扬,眼中的羞愤凝若实质,仿佛眼神便就能杀人。一把三尺清锋在她身旁不停旋转,随后似乎也心有不甘的消散在水中。从来没有人敢到这里来,能在这里偷窥她的登徒子,在墨家里屈指可数,她只怕此事被人知晓,自己可有何颜面,想到此处,心里更恨,非要把这人抓出来不可。也不知她是用什么秘法,这鱼儿被她控制的如臂使指,总也不会离开她身体太远,总有些、有些看不真切……
却说问天心里真的有鬼一般,一路像做贼一样逃跑,连头也不敢回一下,幸好在潭底吸收了不少灵气,真气充沛,否则像他现在这般早就要累趴下了。待他真气一尽,撒豆成兵自然破败,他终于停了下来,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问天心里一阵害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怕什么。身上的伤口并没有流多少血,尽管还有些疼痛,只是问天心里此刻一团乱麻。遥遥看向山腰那里,那溪水源头的地方,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美好的画面,可转眼身上没来由一阵哆嗦,究竟是什么让他害怕,他却也说不上来。只是,方才还想去那里修炼的念头,此刻却也消散在风中了。
月影西斜,岚烟苍茫,飞鸟走兽已歇,林木花草亦寐。好一个漫长的夜晚,好一轮美妙的明月,良辰美景,谁共婵娟?
……
转眼问天已经在采石场待了十二天,自从晚回来后,他总有些魂不守舍,仿佛是偷了东西,怕失主找上门来一般。身上的三道伤口,有两道是在右臂上,没两天便好了,但在脖颈后面的却到现在还没好,似乎愈合的十分缓慢,结了疤却也不脱落,一道三寸多长的印迹直蔓延到背上,若非衣服遮掩,便很是醒目了。
此刻,他在属于他的石洞之中,倚坐在石壁旁,慵懒的晒着太阳。眯着眼睛,脑海里一个挥之不去的场景又浮现出来,可瞬间,问天便睁开眼睛,正襟危坐起来。用力甩了甩头,似乎要抛开脑海中的画面,每当他想起那晚水底的回忆,心里总会有些压抑难受。…,
“哎”
问天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地看了看这个越来越深山洞,一脸不屑
“郭哥,来收矿石了!”
问天朝外喊了一声,与此同时,右手一翻,屈指一弹,便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披甲武士。比之前些日子,明显要稍稍凝实一些,问天一动,披甲武士便消失在原地。没有巨响轰鸣,只听到轻轻的‘噗’的一声,眨眼间披甲武士又出现在原地,仿佛没有动过一般,而问天面前的石壁上,‘咔咔咔’出现一道道裂纹,随后碎石一块块剥落下来,在地上堆成堆。
“来了,就你小子会来消遣我!”
说话间一个少年懒懒散散地走了过来,看上去比公输云要小些,嘴里叼了一根草穗,眼皮有些耷拉,却也藏不住眼中淡淡的笑意。
来人名叫郭成东,也是墨家的年轻一代弟子。不过与公输云、公输雨他们不同,他只是刘长老的弟子,与采石场这些一直努力的墨家弟子不同,他已经突破身体桎梏,得到墨家神通的真传。说起来他与问天可算是缘分不浅,这郭成东为人懒惰成性,不愿每日枯燥的修炼,便成了这采石场的一个负责清点每人任务的人员。一日他来检查问天凿石的量时,两人说话之间,忽然辨出几分乡音,一问之下才知,两人都是从扬州而来,他乡遇故知,一下便就熟络起来。加上这郭成东平日很受刘长老喜爱,对墨家的些许规矩也不甚放在心上,对于问天在墨家的尴尬的身份倒也不在意,二人几天便打成一片。
“看你说的,我哪敢消遣您呀!”
问天却是一脸堆笑,仿佛又回到了与师父在望江楼的日子。
“你小子少贫嘴,没事多修炼功夫,到了这里就别想逃出去了。别说我这个老乡不照顾你,像你这样没事就发呆,这么懒散怎么行!”
郭东成依旧嘴上不饶他,瞥了眼地上的一堆石料,心里又是一阵惊讶。连日来,问天一天上交的石料比一日多,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练得,想他当初那番辛劳,心里不免愤愤不平。
问天听了这话不免撇了撇嘴,心道:谁不知你当初就是因为懒惰才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天赋,还说我懒。
“走吧,今天你任务勉强算过了,跟你郭哥去吃东西去!”
郭东成见他一脸不屑,倒也没有和他一般见识,他这人向来也就图个嘴上过瘾。
问天嘿嘿一笑,便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一会儿便也出了山洞。
洞外阳光有些明丽,清风拂来夹着山间花草的芳香。不远处的凉亭中,刘长老正一个人坐着,问天抬眼看去,却见他也看着自己,脸上含笑,却是意味深长。
问天却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没来由的一阵发怵。郭向东却未发觉,拉着他便去给刘长老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