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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魏箩觉得有点不妙。
他把牙印露出来,是故意让她看的么?
他这次来,莫非是来找自己算账的?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她上次把他咬得那么重。他的侍卫差点把她抓回去,还说要拔掉她的牙齿。如果不是她哭成泪包,这会儿很有可能已经没有门牙了。若是传闻不假,依照靖王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魏箩趴在魏昆怀里想了想,她可不想刚重生就没命,也不想招惹这么一个大人物。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六岁孩子,思绪千转百回,考虑得比别人都多。靖王身份尊贵,她既然已经得罪了,就没有后悔的道理,眼下向他道歉赔不是他未必接受,不如顺势而上,将计就计,或许还能另谋出路。她从魏昆怀里抬起头,明亮潋滟的大眼睛看向赵玠,一眨又一眨,模样天真:“谢谢靖王哥哥。”
按理说赵玠是王爷,别人怕他都来不及,阿箩既然叫他一声靖王,就不应该再喊哥哥的,喊哥哥就有点攀亲道故的意思了。不过她小奶音甜软自然,再加上年龄摆在那儿,不容易让人多想,只会觉得这一声哥哥喊得真甜,真好听。
赵玠收回目光,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
他可记得她那天嚣张跋扈的小模样,咬了他一口不说,后来坐上马车还说他不好吃。不好吃?她以为他是什么,盛京城街道上卖的八宝鸭还是葫芦鸡?那小模样当真叫人恨得牙痒痒,跟现在的乖顺懂事可谓天差地别。
她到了长辈跟前,就老实了么?
赵玠不说话,既没接受她的谢意也没任何表态,敛眸,若有所思地把玩腰上的象牙折扇。
英国公见他手边的茶空了,便交代丫鬟重新添一杯茶,让魏箩亲自端过去,“这是今年春天新上的峨眉雪芽,比一般的茶味道更清香一些。府里还剩下半斤,王爷若是喜欢,一会儿就全部带走吧。”
赵玠也不推拒,看向魏箩,“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丫鬟添好茶后,把一盏墨彩小盖钟递到阿箩面前。阿箩从魏昆身上爬下去,接过茶托,小心翼翼地走向赵玠,举起手臂怯生生道:“哥哥喝茶。”
她声音好听,带着小孩子特有的稚嫩,再加上说话时习惯拖长尾音,听起来绵绵软软的,甜得人牙疼。
小丫头仰着白白嫩嫩的小脸,一双杏眼格外明亮,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像极了西域进贡的瓷娃娃。赵玠不得不承认这小丫头长得好看,他不急着接,一边扶着铁力木官帽椅的云纹扶手上,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这小丫头有些耐人寻味,人前乖巧,人后乖戾。如果不是被她狠狠咬过一口,他这会儿应该也会被她玉雪可爱的外表迷惑过去。
他不说话,魏箩又长长地叫了一声:“哥哥……”
赵玠无声一笑,接过她手里的茶盏,喝了一口茶。他正准备说话,下方的魏昆突然道:“阿箩,这位是靖王爷,不是哥哥。”
其实叫哥哥也不是不行,魏昆有些太谨小慎微了。真要算起来,魏箩确实该叫赵玠一声哥哥。赵玠的生母是陈皇后,陈皇后下面有宁贵妃,宁贵妃与忠义伯府是本家,忠义伯府又是杜氏的娘家……这其中关系千丝万缕的,理起来虽然复杂,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魏箩闻言,眼巴巴地看着他,翕了翕唇改了称呼:“靖王……哥哥。”
得了,这个哥哥是逃不掉了。
别人或许会觉得阿箩固执,不过赵玠却一眼识破她的小聪明。这是在讨好他呢,小姑娘心虚,一声一声地叫他哥哥,就是希望他能不计前嫌放她一马。这可真有意思,他不喜欢小孩子,但是这个六岁的小姑娘有点不同。他放下小盖钟,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食指点了点八仙桌面,“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魏老爷言重了。”
茶敬过了,谢也道过了,剩下的便没魏箩什么事了。大人说话,不让小孩子在一旁听着。英国公让金缕把她抱出去,她搂着金缕的脖子,离开时忍不住看了赵玠一眼。赵玠眼神黝深,也在看她,她一缩,只露出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小小的模样既可笑又可爱。
人走了,赵玠薄唇依旧噙着笑。
他毫不遮掩手腕的伤痕,魏昆看到那里一排清晰紫红的牙印,不免愕然。刚才总以为自己眼花了,目下再看,那个牙印还在那里。他问道:“恕下官多言,王爷腕上的伤痕……是被咬伤的么?”
赵玠托着下巴,慢吞吞地嗯一声:“是被一个小丫头咬伤的。”
从前厅出来,魏箩直接回了松园。
她离开金缕的怀抱,迈着小短腿到处翻找东西,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金缕好奇地问:“小姐要找什么?”
她用手比划,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我上回从护国寺回来,爹爹给我的药呢?能活血化瘀,治疗伤口的。”
上回去护国寺,傅母抱着她跑了很长一段路,难免被几道树枝划伤。魏昆看到后心疼了好久,隔天就给她找来这么一瓶药,药效很好,涂上去第二天伤口就结痂脱落了。这会儿她忽然要找,金缕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姐的伤不是好了吗?”
她摇摇头,“不是我用,我要送给别人用的。”
府里还有其他人受伤了么?
难道是给五小姐的?
倒也不是不可能。五小姐虽然刁蛮,但毕竟是四小姐的亲妹妹,小孩子之间哪有隔夜仇。今天魏筝受伤了,魏箩拿药给她也是合情合理。金缕这样想到,便再没有犹豫,去多宝阁后面找出一个白釉青花的瓶子,递到魏箩手中:“小姐准备去银杏园吗?”
魏箩眨巴眨巴眼,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要去银杏园?”
金缕一愣,“您拿金疮药,难道不是给五小姐的……”
她皱了皱鼻子,小奶音顿时不高兴了,“我才不是给她的。她自己受了伤还要怪到我头上,我才不给她呢。”
魏箩这话说得并非无凭无据,依照魏筝的性子,目下肯定在杜氏怀里告自己的状呢。魏筝不是傻子,自己推了她一把,就算不是故意的,也会被她说成故意的。不过魏箩不怕,因为魏筝的任性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即便她说出来了,也未必有几个人相信。
金缕顿时不解,追上去问:“那小姐是给谁的?”
魏箩没有搭理她,从廊庑上跑过去,很快便跑出了垂花门。她怕晚了一步赵玠就走了,她不想得罪赵玠,咬下的伤口不能弥补,诚意总是要做足的。
好在去的及时,刚到前厅,正好赶上里面的人从屋里走出来。
赵玠走在中间,英国公走在他左后方半步,几位伯父和魏昆走在后面。
魏箩趁几人不留神时跑过去,来到赵玠脚边,因为太矮,赵玠一时没有看见她,又或许看见了装没看见。她小手握住他修长的大手,摇了摇,终于吸引他的注意。
赵玠垂眸,小丫头跑得粉嫩小脸红扑扑的,轻轻喘气,举起手上一个白瓷瓶,“大哥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