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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子嘉看着长乐端坐在红木圈椅里,抱着一条雪白小狗,眯着一双漂亮绽亮的眼眸,笑得别有内涵的模样,心头重重地一跳。
他直觉得长乐这副神色,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看着十分眼熟,又一时恍神,不太想得起来,只觉得惊心动魄,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师……师父……”欧子嘉吞咽了一下口水,缓了缓,才怯声声维持着嘻皮笑脸的表情问道:“师父,您老人家托我办什么事啊?只要师父你开口,上刀山下火海,徒弟保证全力以赴!”
欧子嘉一拍胸脯的动作,竟也有几分英雄气慨出来,长乐颇感欣慰,也算增加了些底气出来,深深以为这个徒弟收得还算靠谱,接着往下试探。
“不用你上刀山下火海,”长乐笑着说道:“帮本宫送一样东西去惊鸿馆就行。”
长乐并未压低声音,明知她这小院已经被她娘插/成筛网,恨不得房檐口筑窝的燕子,也能帮着监视她几分,长乐也是极自然地说出口的,有些东西,她这越大方点儿,李荣享越好过,给她捎信的欧子嘉也能顺当些出公主府的大门,少些盘查。
反正,呵,怎么把话传过去,她已经想好了,绝对精妙,不易为人所察觉。
“惊鸿馆?找李荣享啊!”欧子嘉与风月情场方面那是多熟悉的人,云王府那次他就看出来李荣享与他师父之间的关系不一般,那眼神那举动,肯定是互相有意,存有爱慕之心的。
在长乐悠悠然点头后,他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欧子嘉虽是人人嘴里都叫骂的浑货,却不是傻货,去惊鸿馆给李荣享送东西这事,他师父身边有都是人,哪个丫头小厮不行,却偏偏叫他帮忙,这里面定有因由,这个因由是什么,他都不用费脑子想,一下子就能猜到了。
萧华长公主那只大印国头号母老虎是绝对不能惹的,但自己的师父自己一个头磕到地上,又不能不帮,这是道义。
道义这东西说白了就一句空话,什么也不抵,这世上,能让他欧子嘉讲道义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他师父必须算一个。
士为知己者死,他这种名头坏到一定程度,他要不是他爹娘的儿子他爹娘都厌的人,他师父一个女孩子,还肯收他为徒,这份情,他得承。
“师父要给师公捎什么,只要你说,徒弟必给你捎到位!”说到‘师公’两个字时,他还特意压低声音含混过去。
别说外面的人能不能听到,就是陪站在长乐身边的盛夏都未必能听清楚。
长乐俏脸霁然,从圆木椅里起身,转身把怀里抱着的小白,放在圆木椅里。
离开主人温暖的怀抱,小白略显不满,闭着眼睛哼了两声,在圆椅里转了个圈,确定长乐没有走远,才把自己团成球,又继续睡了起来。
“师父,你这小狗养得不错啊,”欧子嘉瞧着稀奇,爱屋及乌地赞了一句,“这一身毛皮白得挑不出一根杂毛来。”
“嗯,我也觉得不错,李荣享送我的。”
长乐毫不避讳地指出小白的出处,欧子嘉眉头和眉尾连成绷直的一线上下跳动几下,张张嘴,硬把要说的话憋进嘴里。
——怪不得这狗的神态看着眼熟呢。
“你在这里等我,我亲自去取。”
长乐转身进了里屋,连盛夏都没叫跟来。与欧子嘉说话的声音,也更加温缓了几分,‘本宫’这种象征着身份地位的自称也是不用了。
欧子嘉不是笨人,这个时候,自己偏偏找他帮着捎东西与李荣享,他定能猜出些原因。在知道原因时,还愿意帮自己,这徒弟没白认,她至此算是认成自家人了。
——人之与她真心,她必真心还之。
长乐进了内室后,欧子嘉瞧着这只和李荣享有几分神似的小白狗,走了过去。
这狗慵慵懒懒地趴在那里,听到他过去,竟也是一动不动的,要不是之前见它动过,他非得以为这狗是个布偶呢。
欧子嘉以为这狗的性情,看着就和它懒懒的性子一样,想着他师父刚才摸得好像很舒服,他的手尖跟着犯了痒痒,就忘记这狗是谁养的谁送来长乐这里的了,直直地伸手过去。
“欧公子,小心!”
幸好盛夏就在旁边站着,也幸好欧子嘉伸手的速度够快,否则,等着长乐出来,就能见着欧子嘉那本就伤痕累累的模样,又添一道伤痕了。
“怎么回事?”
等着长乐拿着东西出来时,就看到欧子嘉倒吸着冷气、甩着手,一脸脑抽欠揍的样子,而原本好好躺在圆椅里的小白,也支愣起朵耳,瞪着一双圆圆大大的眼睛,呲着尖利的狗牙,全神战备,敌视着欧子嘉。
“师父,”欧子嘉几乎泪奔了,被他爹撵,他的人生已经够辛苦的了,好不容易喘口气,又被一条狗欺负了,没有比他更悲催的了。
“欧公子想要摸小白,差点被小白咬了,”盛夏且瞧不上欧子嘉那份作态,先一步回答了长乐,堂堂一个大男人,被一条小狗吓了一下,就哭丧出一张脸来,这是等着她家主子怜惜不成?
“呵,”长乐轻笑了一声,“你招惹它做什么?咬到你没,这个荷包给你,里面有药,你拿家去擦吧。”
长乐说着,朝着欧子嘉扔过去一个造型别致、绣工一流且所用布料及其别特别,触手既生温的红色荷包。
欧子嘉是伯府的公子哥,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个荷包摸到手时,他觉得以前带过的那些荷包,都不算得荷包了,简直就是破布袋子。
差点被狗咬了一口,就得了这么一个好物件,欧子嘉沾沾自喜,这大半天的罪总算没有白受,待他看向长乐,正待说‘谢谢师父’,就看到他师父那目光炯炯如聚,盯了他一眼后,快速把目光挪到那荷包上,又重重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心跳就随之漏跳了半拍,卧槽,弄了半天不是送他的,挨千刀的李荣享,你何德何能啊。
在确定欧子嘉领悟到自己的意思后,长乐才又拿出一个紫檀木盒递到欧子嘉的手上,“这是李荣享送与我的,我想着当今圣上既已赐婚我与镇国公世子,那么,这样东西我便不好留着了,你帮我送还与他吧,替我捎一句话过去,让他好自珍重,我亦珍重!”
能不能成事,剩下的全靠欧子嘉了。
“恭喜师父了,镇国公世子徒弟是见过的,那绝对是端方君子,你信得徒弟的眼光,你若为他之妻,他定能为你守住的,”肯定比李荣享强。
长乐好无语,觉得心好累,冲着欧子嘉挥挥手,意思是他可以走了。
镇国公世子好不好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镇国公世子的好,肯定不会给她就是了。
前一世带着那位姑娘私/奔而走,就如石沉大海,她再也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许是能一生一世一生人,但终究是把繁华兴盛的镇国公府,坠入到末流。
别人说是真爱,她却觉得自私无比、叛逆不懂事,她也可以一气之下和李荣享私/奔了,可结果呢?这真是她想要的吗?这当然不是,她想要的是她和李荣享的爱情,得祝福、得公开、得正果。
这一世,有圣上的赐婚在前,镇国公世子还能不能做出私/奔的事来呢,如果做了,可不是把镇国公府坠入权爵末流的事了……
——她拭目以待。
两个‘珍重’及一个紫檀木盒,这些都是障眼法,重要在荷包,欧子嘉哪里不懂他师父的心意。
他出门时,重点保护了这个荷包,塞到了里衣的裤腰上,他就不信了,哪个人敢来搜他欧小爷的身。
欧子嘉带着这么一股属于他的天然浑劲,被守在门口的孙嬷嬷拦住时,表现甚佳。
“我师父让送去惊鸿馆,东西是李荣享以前送她的,她现在不要了,让我捎带回给李荣享的,让李荣享珍重,不知道什么意思?”欧子嘉装糊涂。
有些事,他确实不知道啊,比如长乐及笄宴晚上的事。他只是在云王府上,看到李荣享和长乐在一起时猜出些毛皮来。
那晚的事,发生时又紧又急,萧华长公主处理事情的速度又快又准,知事之人又都是公主府和李荣享的人,从头到尾早已被封杀得干脆,一丝言语都不会流出去的。
外面根本没有人知道长乐当晚为了李荣享跑出公主府,奔去惊鸿馆的事。
孙嬷嬷如今挡着欧子嘉自然不敢太大动作,怕引起欧子嘉的怀疑。她家主子的政策是外松内严,有人来见长乐,只要不是李荣享,都可以。长乐想出公主府,却是万万不能的。
至于像欧子嘉这般,明惶惶从长乐身边带东西给李荣享,孙嬷嬷动作起来就有些制肘了。
她亲手打开紫檀木盒看了一眼,里面是一颗明晃晃的大珍珠,不是公主府的东西,应是李荣享曾经送与小公主的礼物,小公主要主动还回去,这是……想开的节奏?
孙嬷嬷大为惊喜,又恍惚有点不太相信,小心翼翼地又翻了翻那紫檀木盒,确实没有别的东西夹带,目光就落到欧子嘉身后跟着的一名小厮身上。
这小厮送欧子嘉进的长乐所住小院,又站在长乐小厅堂外面等着,等着欧子嘉拜别长乐出来,这一路都是跟着的,说过的一言一语,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在感受到孙嬷嬷寻问的目光后,他轻轻摇头,示意欧子嘉与长乐在厅堂内所说所做一切正常,并无可疑之处。
孙嬷嬷老怀欣慰,没再多想,也不能再继续盘查欧子嘉了,否则定会引来人家的怀疑的,放行欧子嘉的时候,她说道:“那就麻烦欧公子了,欧公子明白其中利弊轻重,这话您捎过去后,那个人定能断了心思,您说是吧?”
这话隐晗的意思,还有隐隐带出的威胁,对于欧子嘉来说……算个屁。
要是一个老嬷嬷的话都能震撼到他,他就不用在上京城横逛这些年了,至于老嬷嬷身后的萧华长公主,他当然是怕的,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有他师父替他担着嘛。
好汉不吃眼前亏,欧子嘉含糊地冲着孙嬷嬷点点头,孙嬷嬷放行后,他匆匆离开公主府,拖着一条半残的腿,奔向惊鸿馆。
欧子嘉来到惊鸿馆的时候,时间正好,惊鸿馆前门当晚开业的大红灯笼,刚刚高挂出去。
欧子嘉当然不是第一次来惊鸿馆,做为上京城里的风月老手,惊鸿馆这么大的服务性娱乐场所,他怎么可能不常常关顾,但是像今天这种专门替长乐给李荣享送东西的事,他却是第一次。
他没有盛夏轻车熟路,不知道该走哪个门,长乐百密一疏,也忘记告诉他了不走前门走侧门的事。
欧子嘉前脚刚跨进惊鸿馆的大门,那边就有一位浓妆艳抹的妈妈扑了上来。
“哎哟,这不是欧公子吗?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我们馆上大门才开,您就来,这也太捧场了,看中哪位姑娘,快与妈妈说说,妈妈这就与您按排。”
这位妈妈忽略了欧子嘉那一身狼狈,扯着一张眉开眼笑的老脸,拉着欧子嘉就往里面走。
“滚边去,小爷今天有事,没空和你磨磨叨叨,小爷哪位姑娘也不要,小爷要见你们馆主李荣享,快进去通传。”
欧子嘉一把掌推开扑在他身前的妈妈,大步往里面走去,并大声叫着,“李荣享,李荣享……”
他这一天,气儿都不顺。只在他师父那里得了些慰藉,他师父给他指开一道迷津,让他不必为了秦氏母女之事烦心,他答应他师父把东西捎与李荣享,等着这事办完,他还着急回伯府呢。
万不能在他不的时候,被那一对狡诈的母女钻了空子,他还要和他娘好好解释,以便辗转通过她娘把他的意思和举动传到他爹那里,他可不想过天天被他亲爹追打的生活。
他好好一位伯府公子,这日子过得越来越像窜地鼠,这叫什么事啊?
哎,想想自己岁数,确实也不小了,是该安定下来了,等着秦氏母女这事过去,自己还是让老娘抓紧帮他选门靠谱的媳妇娶回来吧。
——今天,他爹追着他打的时候,他回头看他爹的那一眼里,竟看到他爹鬂边生出的白发,他忽觉心口眼里一酸,他不再是小孩子了,不能玩闹胡混下去了。
“欧公子站站吧,”那位被欧子嘉推开的妈妈,也不是善茬儿,欧子嘉大步走进花堂,她扭着肥胖的身躯,竟也几步就跟了过去,还快上一步,挡在了欧子嘉面前。
“我们馆主日理万机,怕是没空见欧公子你的,馆里有些新来的小哥,不如叫来陪欧公子你说说话,”想见他们馆主的人,绕上京城七圈,他家馆主要是挨个都见,还不得比三清观供着的太上老君还忙乎啊。
“小爷说话你听不懂吗?我就见李荣享,”欧子嘉也不客气。
虽然他以前有他爹给他托着,他也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怎么说他还怕萧华长公主这一名号的人物,但是自从他认到长乐门下,有了长乐这位师父后,他发现他竟没有怕的了——有靠山,任性!
何况要见的还是李荣享,他手上可掐着他师父托他捎给李荣享的东西呢,他在惊鸿馆时就是胡闹上一场,腰杆子也是铁硬。
“欧公子,这怕是……不太好吧!”妈妈也是寸步不让,她在惊鸿馆服务十年了,还没看到谁说一句想见他们家馆主,他们家馆主就见的呢。
别说欧子嘉这样的伯府纨绔,就是真正的亲王,他们家馆主又给谁卖过面子。
“不太好,又能怎么样?”欧子嘉撇着嘴,“我要是一嗓子喊出来,你们馆主能立刻飞身出来见我,你信不?”
妈妈没理他,只用看白痴的眼神,送了他一个白眼。
欧子嘉这浑货,还真是给了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接了妈妈的白眼,他还真是一嗓子吼了出来,“李荣享,萧华长公主看上你了,还托我捎东西带给你,我喊三声,你要是不出来,东西,爷可就眯下了。”那荷包他喜欢得不行不行的。
哪怕这时候,惊鸿馆才开张,来的客人没有几个,可也都被欧子嘉这浑货的一句‘萧华长公主看上你了’,惊得面面相觑。
投下炸弹一枚的欧子嘉,对满堂皆静,所有目光都看他的情形很满意,也觉得他自己这一嗓子喊得不错,哈哈,他师父的名头多纯洁,那是绝不能用的,至于他师祖母,咳咳,色彩斑斓的名头上,多一笔少一笔也无所谓了。
欧子嘉自己吼完后,自己有那么片刻的爽意,爽意过后,竟也有些愕然。
自己……自己这是做什么呢?明明可以找个惊鸿馆的主事人,说明来意既可,干嘛非要喊出萧华长公主呢?他,他这是被他爹揍脑抽了,还是最近一段过得实是太……莫明其妙了。
这一切的开始,似乎就是与李荣享的马车,在同一个路口犯别开始的,自己,自己这心里难道不舒服到现在?找个机会就想作一作?
欧子嘉这一嗓子作完,李荣享是没被他吼来,墨染却是真真被他吼来了。
墨染越发越佩服他家先生了,他家先生说他们不用去西北,他们竟真的没有去,在他家先生说完的第二天,他们就接到圣上的密旨,让他暂时不动,原地待命。
他问他家先生为什么,他家先生笑而不语,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此计并不高明,损敌一千,自毁八百。你不知道也罢了。”
他再追问,他家先生便不说话了。
这几天等下来,也没有等到别的消息。
这晚,他刚出莲亭,准备趁着这几日的空闲,前堂转转,听听前堂那些往来客人嘴里说些什么,别看这些杂七杂八、零零碎碎的欢场戏语,却能发现不少大问题。要知道来他们惊鸿馆消费的,可都是非富即贵的啊。
结果,他想听的那些还没听到呢,堂口大门刚拐过去,就听到欧子嘉那不要命的一嗓子,他差点绊到门槛子上,摔出去。
“去,去把那混货请到莲亭的水榭花厅去,不能再由着他胡说八道了,”墨染抹去额上一头冷汗,拉住管理前堂的分管家,“我这就去通传馆主。”
欧子嘉既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这等浑帐话来,还敢打出萧华长公主的名头,想来是有点实料。
这几日,他家先生整日锁眉凝神、凭窗遥望,应该也是等着盼着的,又有圣上赐婚骄阳公主与镇国公世子的圣旨传下来,先生,在这几个夜里,连睡都不得睡的。
他真是心疼先生,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墨染把消息通传来后,李荣享拉起一件暗红色外衣,从卧室匆匆赶去了莲亭的水榭花厅,边走边穿。
说萧华长公主看上自己,就好比世宗爷从孝陵里爬出来一样不可信,李荣享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云王府那次,欧子嘉拜在长乐的门下为徒,又在长乐回富昌侯府时,跟随回去,几经来回,未必没有情份,在此非常时刻,他替长乐捎些话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一想到长乐有消息传给自己,他从来都是淡定的情绪,竟也跟着翻滚起来。
结果,欧子嘉就给了他一个紫檀木盒子和两句‘珍重’。
“欧公子是与在下开玩笑吧?”李荣享托着掌中的紫檀木盒,一双极美的眼睛眯成一条威险的弧线,冷冷地盯着欧子嘉,淡淡笑道:“在下最近几天心情不好,不喜玩笑,还请欧公子开诚布公。”
欧子嘉被李荣享盯得心头一个哆嗦,却还是忍不住问:“那就是我师父让我捎给你的,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在和你开玩笑?”
“这东西不是我送长乐的,”李荣享把紫檀木盒合上,扔在了旁边的圆木桌上,“无论她想与我怎么样,都不会把一件不属我的东西,送还给我的。”
那两句‘珍重’,却是要断续着来听的。珍重是真的,为什么珍重,却是这两句‘珍重’的意义了——自是为了以后更好。
说完,李荣享冲着欧子嘉伸手过去,“拿出来吧!”
“小爷算是服了你们了,”欧子嘉不敢再拖延,从衣服里怀里拿出那个荷包出来,他还未递过去,荷包已经到了李荣享的手里。
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李荣享是怎么过到他身边,又怎么从他手里拿走荷包的。
只是一眨眼一阵风,他手中的荷包就没了,再抬眼,李荣享拿着荷包坐在他对面,抽开荷包绳,从里面拿出一张极细小的纸条来了。
读完纸条上的内容,李荣享凝聚在眉心重重的思虑,也迎刃而开。
他只觉得身心通畅,几夜的无眠,竟也觉不出一丝的疲惫来,拉上荷包绳,顺手把荷包塞进他的衣怀里,贴在胸口心脏处放着了。
如同一眼认出紫檀木盒子里的珠子是障眼法一般,他能一眼认出这荷包来,也是因为认得这做荷包的布料,这料子是他送给长乐的,长乐说她及笄宴时,定要穿用这料子做的礼服的,可惜啊,他没能去上,没能亲眼见到。
“那个……我师父说什么了?”欧子嘉被李荣享刚刚神来神去的动作,吓住了些,进来时的混蛋模样收敛了些。
纸条上写得什么,李荣享自然不会告诉欧子嘉。
不过,他此时心情正好,抬眼仔细看了看欧子嘉,从欧子嘉脸上的伤,看到欧子嘉腿上的伤,最后笑道:“你师父说你挨欺负了,让在下帮你一把。”
“我师父说得是这个?”骗三岁小孩子吧,欧子嘉张大了嘴,“我才不信呢,你让我看看。”他好歹是跑了一趟腿,既有功劳又有苦劳,知道一点儿,还不行啊。
“真的,”李荣享拇指与拾指随便揉搓了那张细小的纸条两下,纸条便在李荣享的指间化成一堆灰色粉沫,等李荣享一甩手,欧子嘉看到的只有一股烟尘了。
欧子嘉大为震惊,这种在李荣享如把戏的东西,做为武门出身的欧子嘉,却是看得明白,这需要极高深的内力,才能达到的。
想到之前李荣享从他手中拿走荷包时的速度,那种轻功,他简直是闻所未闻。
于是,一种信息量太大,堵塞大脑反射弧的表情,就出现在了欧子嘉那张本就是张着大嘴的脸上,看起来极像他家府门口摆得铜兽。
“你这一顿打,挨得实是冤枉,秦氏母女找到你的家门上,你何需烦恼,又何需自己出手,有柳承熙在前,你干嘛不通知他过来领人呢?既解了你的烦忧,又惠及人家的幸福!”
原本,欧子嘉以为在他师父那里得到指点的办法,已是极好极好的,万没想到,李荣享这随口说出来的,竟比他师父的还要妙上几个层次,既可解决他现在的麻烦,又可作壁上观,欣赏一出狗咬狗的狗血大戏。
还有,李荣享又是怎么知道秦珊母女找到他的家门上的呢?他可不信这短短一日还不到的时间,这点屁事就能传得满上京城都知道,连带着深居简出的李荣享都能知道的地步。
难道真是他师父不放心他,在给李荣享写的纸条里提了?
他师父真是亲师父啊,他这辈子要是不孝顺他师父,天理不容。
可随后一想,就觉得不可能了。
纸条上写得是什么,他是没看见,但纸条的外形他可是见到了啊。
那么细的一张纸条,最多都写不过十个字,他师父怎么可能把他的事添里面的,就算添里面,那是十个字能概括全的吗?也不可能都写他啊!
细思极恐!!!
欧子嘉不敢再想下去,猛甩了几下头,再去看李荣享时,已经是一脸的敬畏了。
他就说他师父,不会看上一般凡人吗?
李荣享……太尼玛的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