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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手心一暖,男人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暖冬吓了一跳,三魂七魄立刻归位,一身冷汗,她不自然地对上爵霖川的视线,他睁着一双墨色的双眸,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面部表情很静,静得可怕。
暖冬心虚,脊背一僵,不知道爵霖川几时醒来,也不知道刚才她的行为是否被他看穿,直到腰腹传来疼痛,她才高声叫喊,“霖川叔叔!你弄疼我了!”
明显不一样的称呼方式打破了爵霖川的缄默,他慢慢松手,整个人落寞得犹如高山上的雪,那般清冷,“抱歉。”
他其实并未睡着,今天这事对他来说只是小儿科,他虽然晕血,体质不行,但也不至于虚弱到如此地步,只因小丫头的怀抱温暖,又有故人的气息,他舍不得就此离开,于是干脆装傻顺势接纳长春三人的好意。
伤口疼痛需要酒精麻痹,长春等人已经习惯他这样,少卿总是见不得他这样,没想到这次还真被少卿算准了,拿丫头替换了酒精。
他的两手都搁在她的腰上,她腰肢纤细,不盈一握,瘦弱得让人心疼,平时看起来如此刚强的一个人,这会看起来如此渺小,就像邻家妹妹一样惹人疼惜。
脖颈上传来的温热让他心生怪异,她突然的用力更让他蹙眉不解,身体条件反射做出反应,他捉住了她的手,紧紧压住,却不料挤压到她的腹部。
这丫头似乎对他有偏见,画室里她故意撞他,刚才貌似在掐他,扪心自问,自相识那天起,他并未得罪过她,她的异样让他摸不着头绪。
室内静默,银针落地可闻。
肚子饿得咕咕叫,叫声打破了尴尬,暖冬适时收回双手,捂住肚子,“霖川叔叔,我饿了,你能起来吗?”
窗帘被拉上,室内亮着灯,若不是人不对,那气氛一定很温馨。
爵霖川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已经七点,他微勾唇角,“好,麻烦你扶我起来。”
暖冬暗喜,连忙伸手扶住他两臂,爵霖川被她扶着坐起,她伸腿往地上一站,却因为腿部长时间被压,血液循环不顺畅,两腿酸软地站不住,一瞬间又跌坐回去,恰巧跌倒在爵霖川怀里。
她懵了,她不想这样的啊!
身后的男人出于惯性伸手抱住了她,却没放开,她摸不清他心思,动也不敢动,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化解这尴尬,焦急郁闷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最近这是怎么了?总是与他狗血地碰撞在一起!
爵霖川无奈一笑,这丫头简直与他有仇,后背有伤,前胸被她猛地一撞,震得后背都疼,疼得他一时不能放开她。他低声一叹,就着现在拥抱的姿势伸手按摩她的双腿,她骨架小,抱在怀里软软的一团,手臂轻松碰触到她的腿。
他忽然舍不得放开,就想这样一直抱下去,被莫名涌起的想法惊到,他咳嗽一声,敛起纷乱的思绪,“别急着站起来,我给你揉一揉。”
暖冬尴尬得脸红耳赤,他的脑袋搁在她的右肩上,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此种类似情侣间的姿势如果被外人看到一定会引起怀疑,那天晚上他替她拍打后背,秦芳菲都误以为他们俩有猫腻,若是魏长春等人突然闯进来,她还要不要清白了?!
哼,也不知道这男人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不管怎么讲,一想到他对‘暖冬’如此好,她心里就不好受,总是强调自己不在乎,心里却涌起强烈的嫉妒,女人真是善变,在感情上的意志不如男人坚定,怪不得到头来受伤的是她。
“好了,好了,这下可以站起来了。”暖冬按住他的手腕,挣脱他的怀抱,重新站起来,还故作轻松地跳了跳,表示她现在没有问题。
怀里突然的空落让爵霖川有一瞬间不适应,他眨了眨眼,奇怪自己今天的反常,眼前这丫头才二十五岁,又不是顶漂亮,更不是他的故人,他偏偏不由自主心生宠意,这不科学。难不成自己真的把她当成了小辈在疼爱?
焦躁席卷而来,他蹙眉,双手一撑,也跟着起身,“走吧,我们下楼用晚饭。”
暖冬高兴地点头,想要先跑下楼通知大家,偏头一看他慢吞吞的步伐,恻隐心作祟,天人交战片刻,最终走到他身边伸手扶住他。
爵霖川见她主动自觉,拧起的眉渐渐舒展开来,这丫头矛盾得厉害,心肠有时候硬有时候软,每到最后多数都会变软,他越发能够摸清她的心思,吃软不吃硬的丫头。
俩人一路无话走到楼下,魏长春三人待在包厢里聊天,见到他们进来立即起身相迎,纷纷问询爵霖川身体,暖冬默默退开,跑去书柜那里看书。
还是上次那本游记,暖冬却没有心思看,总是会不由自主偷听四个男人的讲话,温少卿几人颇有眼力见,没有追问爵霖川受伤的具体过程,爵霖川也很给她面子,只字不提。他们互相寒暄了一番就按铃传菜,温少卿喊她过去,她把书放回书柜,踱步走向餐桌,落座到里侧的沙发上。
爵霖川无大碍,温少卿和孙皓又有了调侃暖冬的心思,他们见到她和魏长春手上的戒指,阴阳怪气地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弄得暖冬哭笑不得。
“五妹不公平,为什么不选我当男友偏要拉长春下水?你们好歹是名义上的兄妹,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五妹若是选你,四位长辈肯定不信,五妹若是选我,说不定效果比长春还给力。”
“嘿,少卿,你怎么说话的呀?我对丫头不要太好,我凭什么就不能当丫头男朋友?我一表人才、器宇轩昂、玉树临风——”
“得了吧,你就吹吧,你的长相可以讨年轻女人的欢喜,却讨不了阿姨辈的欢喜,五妹把你供出来,不会有人信。”
“靠!我这长相怎么就不讨阿姨辈欢喜了?!温少卿!你今天必须给我说出个一二三四来,不然的话——”
“咳咳,你们俩够了,我和丫头已经既成事实,你们别在这拆了,未来一年内格局不会变,请你们祝福我们吧。”
“切!”
耳边嗡嗡地,暖冬是当事人,却一点都没有当事人的意识,她在玩手机游戏,等着吃晚饭。温少卿三人说累了,见她一副不在服务区的模样,顿时笑成一团,敢情他们刚才都是在浪费唇舌,她根本没参与。
暖冬察觉他们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抬头看向他们,“我饿得难受,快点上菜吧,吃完了才有力气和你们吹!”
温少卿和孙皓哈哈大笑,魏长春笑着按铃催,爵霖川也微微一笑,还以为她懒得搭理他们,原来是真饿。
会所经理很快带着侍应生敲门进来,饭菜陆续上齐,暖冬也不和他们客气,直接拿起筷子夹菜,以防这几个家伙骚扰她,她先声夺人,“食不言寝不语,你们别和我说话!”
四人呵呵一笑,也纷纷动筷。
酒足饭饱之后,孙皓说起暖冬的爱车,问她为什么不和长春要一辆贵死人不偿命的,偏偏选了二奶车。
暖冬吃饱喝足,有力气和他掰扯,“世俗!你懂什么?我马上去上学,若是太高调,别人会以为我父亲收礼受贿,还有甲壳虫座位少,若是某天我开去学校,就不会有其他人故意搭讪蹭我的车,不是我小气,我不想沾惹是是非非,只想用功学习。”
话糙理不糙。
大学生攀比成风,尤其女生最爱争奇斗艳,每到周五晚上,校门口一大堆豪车来接,女孩子们私下里都会讨论某系的谁谁谁又被谁谁谁了。再说甲壳虫本来就是女孩子开的,暖冬选择这辆确实适合,低调又符合她的身份,暖阳是明星,魏长生认她做妹妹,这样两厢一比较,就显得她聪慧会做人。
爵霖川等人立即领会她的意思,皆会心一笑。
温少卿拍了拍孙皓,“看吧,皓子,你小瞧了五妹的心眼,她做事机灵着呢,就冲这点,五妹就不会把你说出来当挡箭牌,明显的不搭呀。”
“擦,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孙皓坚决不承认自己智商落后于人,他只是理解得比别人慢一拍,“嘻嘻,丫头这样也好,太高调我怕她被别人盯上,大学里男孩子一抓一大把,要是再有像如飞上杆子追的人,我们几个也鞭长莫及。”
暖冬捂嘴笑,然后拨了拨卷发,一双美眸亮晶晶,“不是我自吹自擂,像我这么漂亮的必须有人追啊!”
说完她看向爵霖川,果不其然对上他投来的视线,他的一双黑眸深不可测,她朝他一笑,哼,她现在也是万人迷,她还比他年轻十一岁,他就羡慕嫉妒恨吧!
爵霖川莞尔,小丫头巧笑嫣然,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承认自己的魅力,她这是故意向他示威?不过,她为什么要向他示威?这点很让他玩味。
温少卿笑得乐不可支,“你这丫头!”
孙皓拍案叫绝,“擦,第一次发现你这丫头脸皮如此厚,自信心如此爆棚,佩服、佩服、四哥要向你好好学习。”
魏长春伸手抓住暖冬的手,与她十指紧握,“没这可能,开学那天我送你过去,我们俩在校园里这么手牵手一晃,你就被标榜罗敷有夫,其他人只有望洋兴叹的份。”
暖冬咯咯一笑,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嗯哼,不要,你去送我会让人以为我是被你包养的,我才不傻。”
温少卿与孙皓纷纷鄙视俩人的行为,一人一只手强行掰开俩人相握的手,一个说别在我们面前故意吃丫头豆腐,一个笑称你们俩这样我们瘆的慌。
“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吗?”爵霖川出声打断几人的笑声,还有十几天就开学,暖冬不需要进行入学考试,应该没什么要忙的。
暖冬偏头看他,认真想了想,“文具用品学校里有,我和干妈约好去逛街,到时再看看需要买什么。”
花茶已经烧开,孙皓替她倒上一杯,“丫头,你会住宿吗?”
温少卿和魏长春也纷纷看向暖冬,他们也想知道她会不会住宿,不过估计不大可能,她家就在学校旁边,用不着住宿。
暖冬自己不想住宿,她又不是没体会过住宿,女生宿舍是非多,相处得好就罢了,就怕有些人不合群,到头来成了冤家。梅素馨不让她住宿,暖阳也不同意她住宿,她们强烈要求她住在家里。
她抿了一口茶,花茶清甜,润肺解渴,她对众人摇头,“妈妈和暖阳不同意我住宿,怕有人给我难堪,我一个人独占一个房间二十五年,真要让我去住学校我也不会适应的,与其将来和人闹意见,不如一开始就杜绝,所以我每天走读。”
孙皓率先支持,他巴不得暖冬走读,这样晚上想见她还可以见面,“走读好,你住学校若是遇到什么问题,我们几个不能及时过去帮你,就像你说的,我们若是经常跑你学校,你名声就得被我们败坏了。”
温少卿也跟着赞成,“阿姨和暖阳考虑得对,你实际年龄摆在那,肯定有人对你好奇,你们女生最爱多嘴,就算在背后议论,也会有人忍不住当面说你几句,你就保持先前对待我们几人的高冷形象。”
“我哪有高冷?”暖冬微微一笑,为自己辩解,“那时还与你们不熟,你们总不能让我一见你们就笑吧?再说一方面还要防着你们是不是会对暖阳不利,所以就有些防贼思想。”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一方面不想与他们这些旧人接触,还有一方面就是不想暖阳受伤。草草的例子在前,暖阳活泼没心眼,她怕暖阳看中他们其中哪一个都要万劫不复。当然,那时候她确实不了解他们几人真正的性格,毕竟草草与他们接触甚少,现在了解加深又拜了干兄妹,自然了解他们几人的真正面貌,还好,都还算有底线。
爵霖川,另当别论。迄今为止,她依旧没有看透他。
“擦,你今天终于把真话说出来了!”孙皓瞪大双眼,猛拍桌子,“怪不得一开始各种躲避我们几人,原来是怕我们几个打你妹妹主意!你在乎暖阳,可你也不能把我们都当成色狼啊?”
魏长春也有点憋屈,被人当成色狼,真是有损颜面啊。不过话说回来,她现在认他们几人当哥哥,怕是早就在心里计较过,说穿了,他们的真心相待打动了她。
他失笑,“丫头这样也无可厚非,暖阳护她的样子我们几人都见过,丫头保护她妹妹也情有可原,怪就怪我们几人名声在外,被传言所累,名不副实。”
“没错,一言以蔽之,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温少卿一句话概括到位。
这就是她的秘密?
爵霖川不信,她初始躲避他们几人即使有暖阳的原因在里面,他肯定这不是全部。按照正常女生逻辑推断,多数女孩子被他们几人青睐都会与有荣焉,无论女孩子的家庭背景如何,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毕竟在全州市,他们几人的地位身份已经无人可比。
这丫头一定还有秘密未透露,她今天这是和他们几人玩声东击西呢,皓子、长春被带偏就罢了,少卿也跟着下水,他表示疑惑。
少卿是他们几人里最看透人心的。
温少卿注意到爵霖川投来的询问眼神,耸肩一笑,右手不经意点着桌面。
摩斯密码。
这小子。
爵霖川失笑,不动声色继续喝茶。
晚上回到家,暖冬发现应该待在书房的父亲和应该等候在门口的母亲都坐在客厅里,两人在看电视,还有说有笑。
暖冬纳闷,换上拖鞋走过去,“爸、妈,你们今晚怎么有空坐在客厅看电视了?”
梅素馨笑着朝她伸手,“闺女,来,你表哥来了,他在楼上洗澡,你正好见见他。”
暖冬一时愣在原地,表哥?哪门子的表哥?
去年年底她醒来成为暖冬,她一直不敢露陷,何家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房间里有影集,她那会却没心思看,后来也真的没去碰,只听梅素馨进过几句她娘家那头的事。何家人丁单薄,何学书是独子,爷爷奶奶也早就去世,她倒是不必担心,孰料这段日子过得太快活,让她忘了要未雨绸缪,现在好了,现世报来了,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表哥!
暖冬的表情被梅素馨顺理成章理解为她到现在还心有抱怨,梅素馨翘首探了探楼梯间那里,见没有人影,她压低嗓音和暖冬耳语,“闺女,待会见到穆恒,你可别甩脸色给他看,他小时候虽然那样对你,但到底不是故意的,事情都过这么久了,你大度点,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就这么一个侄儿,不想看到你们俩闹僵。”
什么跟什么?
暖冬听得云里雾里,这个叫‘幕衡’还是‘木恒’的表哥貌似和她有嫌隙,听梅素馨的意思,这表哥小时候得罪过她,她和他闹别扭到现在,表哥现在就在他们家,梅素馨就这么一个侄儿,梅素馨希望她和表哥重修旧好。
什么事可以严重到表哥表妹闹别扭到现在?难不成表哥暗恋表妹或者表哥表妹曾经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恋情,俩小孩最后分手怕被大人发现就说闹别扭的?
擦,她简直想都不敢想,默默在心里祈祷,老天爷,你千万别和我洒狗血!
何学书也发现暖冬心神不宁,他是长辈,原则上不应该插手小辈之间的事,但受委屈的到底是自家闺女,他也不忍心让闺女难过。
他放下茶杯,语重心长说道:“小冬,如果你实在不想面对穆恒,待会你和他打声招呼就上楼,他来全州出差,后天就走。”
梅素馨闻言不高兴,立即反驳自己丈夫,“嘿,闺女病都好了,再说当年穆恒也不是故意的,他哪里知晓商场里有匪徒,他也是好心带闺女去买发箍,我们不能为这件事上纲上线,闺女总不能一辈子不与梅家亲戚接触,日后我们老的走了,就指望小一辈多亲近,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什么?!
暖冬眼睛一亮,原来这表哥就是当年带小暖冬去商场的人!间接给她造成和魏长生机缘的人啊!
暖冬没有不开心,相反很高兴,若说世上之事命中注定,那么表哥就是她的福星,小暖冬被匪徒劫持之事与表哥无关,只能算作倒霉,梅素馨说得对,老一辈人走了,小一辈一定要团结并相亲相爱,将来总有会用到亲人帮忙的地方,人都是群居动物嘛。
她笑嘻嘻地落座到梅素馨身边,连忙拍胸口表示,“妈,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又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你放心,我不会对表哥横鼻子瞪眼睛,我一定好好招待表哥!”
何学书和梅素馨相视一眼,乖乖,他们担心得要死,到头来这丫头竟然不计前嫌,把前程往事都忘了,小时候那会可是很不待见她表哥呢。
电视上播出的是综艺节目,一家三口都没太认真看,梅素馨问一问暖冬和魏长春约会都干了什么,暖冬也没必要隐瞒,推说魏长春教她学车的,何学书听后没反对,只问暖冬要不要他支持买车,暖冬笑说车子已经有了,何学书摇头一笑,戏称他们何家欠魏家人情,年底要好好聚一聚。
梅素馨也不爱占人便宜,但是事情一码归一码,她不认为自家闺女占便宜,“丫头被魏家认作了闺女,他们家有钱,出手大方也很正常,丫头平时有空多去陪一陪你干妈,你干妈那人不错,天可怜见,小女儿没了二十几年,两个儿子又不急忙成家,魏宁海虽然早已退休,但是经常不在家,她一个妇道人家成天闲在家里确实无聊。”
梅素馨的话说到暖冬心坎里去了,她假意试探梅素馨,“妈,如果我经常去陪干妈,难道你就不嫉妒?”
“嗬,我嫉妒什么?”梅素馨在自家人面前说话直,“你干妈那人不爱搓麻,平时又很少去美容院,你看你妈平时多忙?一大清早就有朋友约牌局,每天中午美容院的人就来电问不问下午要不要去美美,再不济我还有暖阳陪,我和暖阳的眼光差不多,平日里她陪我逛街的时间比你这丫头还多……”
暖冬回忆几次在魏家看到的画面,她母亲确实闲人一个,平日里更爱在家养花种草,做一做针线活,下厨练煲汤,一个人过得潇洒自在,却又让人心疼。
楼梯那里传来脚步声,打断了梅素馨的唠叨和暖冬的遐想。暖冬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看向楼梯口,很期待她的表哥长啥样。
几秒钟后,一个穿着浅白色居家服的年轻男人出现在暖冬视线内,这名男子不高不矮,大约一米七八这样,身形不胖不瘦,腰背笔直,双腿细长,走路不紧不慢,再看他的脸,乖乖,梅素馨肤色白,长得漂亮,这表哥长相也不赖,肤色极白,沐浴过后更显得唇红齿白。
然而他却不是小白脸,他双目狭长,眉眼飞翘,看人时会以为他在抛媚眼,实则不然,他面色清冷,还戴着一副金色边框眼镜,像是一位知识分子。
暖冬暗赞,表哥长得很不错哟。
“穆恒,快过来,你表妹回来了,你们好久没见,快看看,还认不认识啦?”梅素馨热情地起身迎上去。
暖冬也跟着起身,尽量装作安静,说起来到底是陌生人,她不能一开始就表现得很与众不同,况且她也不知道表哥的性格如何,万一不好相处呢?
自小姨一家搬到全州市,梅穆恒就几乎没见过暖冬,前后不到两年时间,他却觉得这表妹明显有了变化,她似乎不认识他了,眼里一片陌生,而且还安静了许多。
即使她得了自闭症,他每周去看她,她也会搭理他,尽管话不多,但还是会叫他表哥,怎么恢复健康后却把他当成了陌生人?
梅穆恒按捺住好奇,微微一笑,“女大十八变,表妹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淑女,我差点认不出来。”
暖冬适时开口问好,“表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过来,回来晚了。”
梅穆恒些微出神,他的表妹脾气竟然也变好了,小时候可是常常女霸王欺负他的。难道大病初愈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他笑着摇头,把拎着的纸袋递给她,“给你带的礼物。”
暖冬扬眉,巧笑倩兮伸手接过,忍不住打开纸袋,原来是一副钻石镶嵌的发箍,上面还有粉色的蝴蝶结,漂亮又仙气,她拿出来直接戴在头上,抬头问他,“好看吗?”
“呵呵,这丫头,在他表哥面前又臭美了!”梅素馨在旁插嘴。
何学书也在笑,“好了,我们老两口回房,让俩孩子慢慢聊。”
“好嘞。”梅素馨点头同意,还不忘叮嘱暖冬别和穆恒聊太晚,他明天还要工作。
等两人离开后,梅穆恒伸手帮暖冬的发箍扶正,“很好看,我出国前问你要什么礼物,你说要发箍,我一直放在心上,回国前特地跑去商场好几次,最终选择了这款,总怕你不喜欢,现在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梅穆恒的气息不同于魏长生和爵霖川,他的动作之间有理所当然的亲密,暖冬却不大适应,甚至还不由自主想到了在海边的那次,爵霖川为她买了会发光的蝴蝶结发箍。一个昂贵一个廉价,各自代表的心意也不同,她却忍不住放到一块做比较。
“怎么了?”暖冬的下意识避让没逃过梅穆恒的眼,他不解,一年多没见,表妹这是生疏了?
暖冬笑着摇头,真诚地看向他,“谢谢表哥,你工作那么忙还特地抽空帮我去买发箍,我很感动呀。”
十多年来,梅穆恒早已习惯表妹的面无表情,今晚看见她笑了好几次,虽说有点不习惯,但内心还是极为高兴的,表妹恢复正常,他的内疚感就会少一些。
他再次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和表哥客气什么。”
暖冬这次没躲开,她发现了,她的这位表哥眼睛毒辣,心思敏感,绝非心思浅显的孙皓,看来她要小心谨慎,千万别在他面前露出马脚。
俩人坐在客厅里没聊多久,暖冬累了半天,傍晚又因为爵霖川受伤受到惊吓,这会止不住打哈欠犯困,梅穆恒明天也要工作,见她这幅倦怠样子不忍拉着她详聊,于是一起上楼各自回房。
暖冬洗过澡后躺床上给暖阳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暖阳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暖冬一时忘了要问的事,“小阳,大晚上你跑步了?”
“哪有!我刚下戏,正好是一场追逐戏,我来回跑了好几遍!”暖阳的声音压得很低,电话里也有其他人的声音,还有开门关门声,想来是刚坐上保姆车。
暖冬‘哦’了一声,也不废话,直接告诉她表哥来了,暖阳很激动,说了许多关于表哥的事,暖冬趁机要求她把表哥的电话号码发来,暖阳也不奇怪,听话地发了过来。
暖冬把号码存入手机,又点开聊天工具,试着搜一搜,还真的有他的微信号,连名字都是他自己的真实姓名,穆恒,原来是这两个字。
她点击他的头像加入,耐心等着他的回复。
梅穆恒没有回复,她也无所谓,明早看到他在说也行,她看了会网页新闻,二十分钟后估计暖阳这个点已经回到酒店,于是再次骚扰暖阳,“小妹,穆恒表哥什么工作?很奇怪,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了,你再和我多聊一些,免得表哥说我过河拆桥忘了他。”
暖阳呵呵一笑,有求必应,“你不记得他太正常了,许医生不是说你当时脑袋撞到了淋浴间的墙,后脑勺有淤血,导致你记忆混乱吗?你看看你醒来后连我们都不记得了,何况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表哥?”
本以为死翘翘的人却发现自己重回人间,换做是谁都会‘发疯’一阵日子。
暖冬醒来那段时间就是那样子,觉得一切都不真实,怀疑人生,总觉得自己生活在另一个世界,若不是打通了爵霖川的电话,她或许还会一直陷入那种昏昏沉沉的境地。
“嗯,我只是觉得他眼熟。”暖冬把暖阳拉回正题,“表哥是不是老师?”
“当然不是!表哥是桥梁建筑设计师!他前年九月份去国外大学深造,今年六月份就应该回来,我六月底和他联系过,他说还有事情要忙,没想到今天却来我们家了。”
“桥梁建筑设计师啊?乖乖,怪不得我总感觉他很严肃。”
“哈哈,是不是因为他戴眼镜了?表哥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也没近视,他原先的志愿是想去当警察,可惜二姨不同意,他就改了志愿学了设计,他戴眼镜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眼睛形状太妖,镇不住场。”
暖冬直接抓到暖阳话里的重点,“当警察?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
“当然是因为你啦!你被绑架,他很自责,一直都很内疚,那会我们还未搬到南方,他每周只要有空都会来看你,常常一待就是半天,你对着天空发呆,他就捧着书坐在你旁边,我那时候还特别嫉妒你,就觉得表哥对你太好了……”
暖阳在电话里咯咯笑,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儿时的趣事,暖冬还沉浸在前面那几句里,小暖冬仰视天空,坐在草地上发呆,梅穆恒护在她身边,擦,满满的兄妹情深啊!
西山,爵家大宅。
“阿凤,霖川今晚不回来了?”室内燃着香,驱蚊的,空调未开,电扇在运转,爵母放下手中经文,看向推门进来的老仆。
“嗯,不回来了。”老仆王凤手里拎着热水壶,她走到角落里灌水,“刚才阿全打来电话说少爷今晚要加班,就留宿在休息室,让您别等他。”
爵母闺名王菀,王凤是她陪嫁奴仆,两人年岁相当,这大宅里只有王凤一个自己人,平日里俩人相处更似姐妹,有些话也没必要瞒着。
一壶热水灌满了两个小茶瓶,爵母看着那些蒸腾的热气,心也跟着蒸腾起来,“如飞食不下咽,郁郁寡欢,霖川怕是不爱见到如飞这幅消沉样才找借口不回来,唉,这小一辈谈恋爱就是闹腾,连累我们长辈都不得安生,还不如我们以前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王凤把水壶搁到地上,拎起水瓶倒入脚盆里,夫人爱泡脚,每天都是如此,她又兑了些冷水,然后从矮柜里取出泡脚的药材,丢了一包扔进脚盆。
她把脚盆端到罗汉床边,“太太,您别多虑,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想多了管多了反而落不到好,少爷的心思您最了解,他表面上不说,暗地里总是借口工作不回家,您若是想他多回家,就什么也别问。”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老仆都能看透的道理,爵母反倒拘泥了,她微微一叹,撩起裤腿,把脚放入脚盆,“话虽如此,我却总是不由自主操心,三年前霖川不听的话,非要取那个姓夏的,你看看现在什么结果?这眼下好不容易冒出来一个我喜欢的女娃,偏生他和那女娃的姐姐纠缠不清,如飞也是,竟然也参合进去,现在那女娃还被魏家认去当闺女,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太太,您在担心什么?”老仆坐在小板凳上,时刻注意水温,方便及时添加热水。聪明的仆人有时候只要做好倾听这个角色就行。
爵母也不藏着掖着,实话实说,“我总觉得何暖冬那女娃看似安静乖巧,却总透着一股怪,一双眼睛好似先知,总有种她能看透你的奇异感觉,我由衷地喜欢不来这女娃,就像当年的夏草草,我担心霖川……鬼迷了心窍,再次陷进去。”
“太太,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嗯,你说。”
“上次我给那丫头上药,我感觉那姑娘很聪明,话少,懂分寸,看出来少爷多少对她有些上心,但是若说男女之间的那种情又有些牵强,您告诉我她在饭桌上直接拒绝了如飞,想来这孩子对待感情非常谨慎,不是那种和人牵扯不清的女娃,如果少爷真心喜欢,您啊,倒不如好好旁观,说不定这一回这女娃真的是少爷的良人呢?”
“我比较喜欢她妹妹,只不过听说那孩子跑去当明星了,自古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们这种人家断然容不得戏子嫁进来,可是现在又不是过去,何家书香世家,又与魏家拜为干亲,爵家的一些陈年旧俗早被霖川亲手打破,哎。”
“太太,若是您真的中意何家小闺女,等到今年你生辰时邀请小一辈过来,少爷的那些朋友肯定会把何家俩丫头带来,到时您再好好看看。”
“咦?这倒是个好主意,容我仔细想想那天……”
高新区,乾会所。
爵霖川确实在加班,只不过加班地点不在附近的盛世集团大楼,而是在乾会所他办公室里。阿全安静立在办公室一角,表情有点抑郁,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盯着伏案工作的男人。
“阿全,你强烈的怨念已经严重影响到我工作了。”爵霖川搁笔,伸手捏眉心,背后站着一个散发强烈怨气的人,搁在谁身上谁都受不了。
阿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立在角落里没动,“少爷,我不喜欢何暖冬。”
爵霖川讶异,而后又了然,阿全在他面前很少说喜欢谁不喜欢谁,大多数时候这孩子都是沉默寡言的。
他转动椅子,看向角落里的阿全,明知故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暖冬?”
“她总是让你受伤。”阿全是爵霖川的私人保镖,主人出事,保镖看护不利,即使主人没有怪罪,保镖也会觉得自己失职。
总是受伤的是那丫头,可不是他。
爵霖川勾唇一笑,“阿全,今天这事只是意外,回去后你谁也不准说。”
阿全自然不敢乱说,他心有不平,“少爷,下次你去哪我就去哪,别再把我甩开。”
“那我谈恋爱时怎么办?”爵霖川故意逗他。
阿全一本正经地回答,“我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看。”
爵霖川失笑,摇头起身离开办公室,阿全静默了几秒就跟了上去。
主仆两人来到画室,爵霖川径直走向那处夹角,伸手在墙面上拍了三下,深灰色的墙面升起,里面的灯光自动亮起,先前出事的地方已经被人打扫过,画框上的钉子被全部拔除,规整地也更为细致。
阿全站在爵霖川身后,不知道主人又进来做什么。
爵霖川打量四周,须臾伸手拍掌,连续拍打五次,忽然室内灯光大变,四周墙壁响起嗡嗡的噪音,下一秒,许多副投影画像出现在墙上,画像的主角都是同一人,一个长相温柔,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的女人。
草草,十八岁时候的夏草草。
爵霖川一瞬也不瞬盯着画像上的女人,良久缓缓开口,“阿全,你有没有觉得暖冬有点像她?”
阿全皱眉,“不像,不过我觉得何暖冬很怪。”
“哪里怪?”爵霖川内心一动,别看阿全沉默寡言,他却比皓子聪明多了,看人也极准,有时候他的一两句意外之言会带给自己意想不到的灵感。
“那天晚上她从饭厅里先出来,我一直坐在屋顶上看,她明明是第二次来大宅,却好像熟门熟路,也不东张西望问路,很顺利地走到戏台那里,饭厅与戏台间隔着三座小院,院子是按照八卦布局,大宅里的老仆还有走错路的时候,夏……夫人刚进来那一年,可是在园子里迷路不少次,她倒好,熟悉得就像在自家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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