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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们有事吗?”柳晓山开门见山道。
“我们是偶遇。”苦无面无表情道。
陈云生悬着的心逐渐放下,既然对方说偶遇,那便是偶遇,这种身份的人物不至于说谎。
“苦无师傅来这里所谓何事?”陈云生问道。
“了结一桩恩怨。”苦无的眼睛看向街边那熙攘的人流。
陈云生不想打听对方的事情,所以也就不问了,气氛沉默的有些尴尬。
“你们最终还是答应天元的请求了?”苦无饮了一口苦茶问道。
陈云生点头,道:“天元大师的委托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苍生,我没有理由拒绝。”
苦无冷笑一声道:“天底下傻子真多,天元用几首破烂功法便换得有人为他卖命,还卖的这么开心,可笑,可笑。”
陈云生心中不以为然,那天元僧传授给他的每件功法都玄奥至极,他嘴上却不说,只是冷冷笑了一下。
街上的人流随着时至中午变得稀落起来,这时候由南向北驶来一辆马车,两匹毛色鲜亮的怒马身后是一个通体楠木镶金丝的车体,透着一股华贵。
苦无冷不丁站起身,飘身来到街上,挡在路中央,赶马的师傅看到路中骤然多了一个人,急忙拽紧缰绳,口中骂声不绝。
车帘拉开,从车中探出一个脑袋,一个中年男人怒吼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畜生挡路?老于,用鞭子将他抽走便是。”
车夫颇为听话,跳下车来,手中的马鞭甩向苦无。一边旁观的陈云生暗暗蹙眉,为这赶车的车夫担忧。
苦无任由那鞭子甩在身上,并没有躲避或是防御,他抬起头望向那个车夫,说道:“我挨了你一下,公平起见,你也要挨我一下。”
车夫认为眼前这个和尚八成是疯了,根本不理会,再次抡起鞭子,抽向苦无。和尚伸出巴掌,以极快的速度拍向车夫的左脸,一声清脆的响声让四周过往的行人驻足观看。
那个叫老于的车夫被横着削出去数丈,重重摔在一棵树下,当即失去直觉。苦无冷冷地注视着马车,等待车中之人。
此时车上那个中年人已经怒不可遏地走下车子,一身华服显示此人身份非富即贵。此时周围聚拢而来的乡民越来越多,从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之中,陈云生了解到此人是当地的一个镇尉,负责一方的治安和行政。
“和尚,光天化日之下你拦我的马车,还击伤我的车夫,就算你有几分手段,也难逃这昭彰的天理。”中年人显然是坐惯了庙堂,说起话来有理有据,迅速在人群之中得到了共鸣。
“这和尚疯了。”
“他是外地人。”
“外地人欺负本地人,这上哪说理去。”
“还说什么理,挨打的是执鞭者的车夫,这里除了他谁还能掌刑司法。”
在人们议论纷纷的聒噪中,苦无说话了,他的声音具有一种天生压倒别人的威严,虽然声音不大,却能令人迅速安静下来。
“要说理,我们就来说理。拦你的车是有几桩事情要和你了断一下。原本和你的车夫无关,不过方才他打了我一下,公平起见我要打回去。”
“你拦我的车又为何故?”镇尉侃侃而谈,颇有底气。
“三天前的一个晚上,你身在何处?”苦无问道。
镇尉蹙眉道:“我身在何处与你有什么关系。”
“与我没有关系,可与镇东陆家关系却不小。三天前他家遭逢大火,那所宅子被烧了个干净,这件事情你知晓否?”
镇尉眉毛一挑,道:“虽然本尉司长这方水土的安宁,可不代表所有事情都需要我负责。我为陆氏一家的事情感到惋惜,并立誓不放过那行凶者,这件事情小雨城尽人皆知,你还有什么说的。”
苦无冷冷说道:“你的誓言恍如这初春的残雪,早就随着那场大火烧的干净,因为那场火就是你放的。”
镇尉气急反笑,“和尚你乱说什么,那火怎们会是我放的?真是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其中有不少站在镇尉一方,一个年轻的后生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和尚你真是可耻至极,放着苦修不行,偏偏来这里挑事。镇尉大人为小雨城的百姓日夜操劳,怎会加害陆氏一家。”
年轻人起了一个头,紧接着一个穿著讲究的中年人也附和道:“和尚无理。若不是我们镇尉涵养功夫好,早就让人将你赶出小雨城了。我们小雨城是有靠山的,不怕任何想要来捣乱的人。”
一个中年夫人高喊道:“和尚滚出小雨城,这里的事情不由你管。”
人群变得嘈杂起来,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对和尚抱有敌意,可少数几个支持镇尉的路人叫的山响,故而从外看来,貌似所有镇民都对和尚的无理颇有怒意。
陈云生安静地看着路上发生的一切,心中逐渐为这些镇民担心,对方号称现世果报,杀人对他来说司空见惯,杀死这些人真如碾死蚂蚁一般。
苦无无声地等着人群中的聒噪变得安静了一些,他平静地说道:“方才第一个说话的男子叫做成奎,曾经送给镇尉十两金子,让他为你谋得城中驿站的一处活计。在驿站的三年之中,你贪墨饲料银五百两。贩卖了三头老弱的马匹。”
“第二个说话的叫阮青,是镇尉下辖的民事行走,专门打听民间对镇尉的不满和抱怨。那姓陆的一家人便是对镇尉的所作所为最为不满的一家。他家失火,家中上上下下老弱十几口葬身火海,相信也必有你一份罪恶。”
“第三个妇人,是镇尉的口舌,每月半钱银子,专门替镇尉讲好话,美其名曰盛世颂歌,实则用心险恶,让人麻木,将人洗脑而已。”
镇尉脸上露出一丝厉色,道:“和尚,再警告你一句,说话要有证据,否则本尉治你一个妖言惑众之罪。”
“小雨城是属于每个镇民的,在这里没有迫害,没有恐怖,每个人都生活在阳光之下。这个僧人是妖僧,妖言惑众,应当烧死。”一个衣装郑重的四旬中年人走出人群,义愤填膺地说道。
“田齐,”和尚瞟了一眼说话的中年人,“陆家纵火自然也少不了你。你凭借和镇尉勾结,垄断城内的官盐,让百姓以三倍的价格买盐。又进而垄断城中的酒肆,以次充好,利用官家的口舌,构陷同业,那陆家的酒肆想必是因为你的缘故才遭逢关张的。”
“他家道中落你们仍觉得不足,又看上他家中那一块祖宅,强夺不成,便心生毒计,放火烧宅,致使一家人惨死。今日乾坤朗朗,你们这群魑魅魍魉也该现形了。”
就在这个时候,沿着大路上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阵阵金铁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人们下意识让开路。只见一队,足有两百人的持剑武士将和尚团团围住。
围观的百姓只能在更大范围外观看,有的居然爬到了屋顶,看得不亦乐乎,真正被和尚说动的却没有几个。这些人大都不在乎陆家人怎么死,什么时候死,被谁杀死,他们留下来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看和尚怎么被武士分尸。
镇尉看到援军来到,眼中的光芒更加阴冷,他走到车上,居高临下说道:“和尚你居然敢临街妖言惑众,罪大恶极,现在本官要你束手就擒,随本官入府调查,如有反抗,当即正法。”
陈云生眼角微微跳了一下,他知道事情要不妙,一旁的柳晓山却看的饶有兴致。在场众人之中,恐怕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苦无的底细,也知道这群人即将面对怎样一番恐怖的杀戮。
和尚脸上神情不变,依然是那种云淡风轻的感觉,他对着四周的年轻武士说道:“我给你们一个选择。用自己的眼睛,耳朵和心去感受四周,去看待这件事情,去思考镇尉的所作所为。今日他可以这么对陆氏一家,明日他就可能这么对你们。”
镇尉的耐心耗光了,他怒道:“准备,拿下这个妖僧,如有反抗,就地正法。”
内层的武士长剑出匣,阳光扫过剑锋,激荡出一阵光晕。这些武士都是凡夫俗子,并非修士,因为这些宝剑虽利,却没有一柄是法器。
苦无脸上露出一丝少有的悲悯,淡淡地说道:“你们面前仍有一个机会。救赎自己,远离邪恶。”
没人在意一个将死之人脸上的悲悯。第一个武士动手了,长剑迎着阳光斩去,随着鲜血飞溅而起的却是他自己的头颅。
苦无出手如电,并没有因为自己是震旦第二的佛家修行者,而对方是没有修行过的凡俗之人便手下留情。
第一批进攻的十人迅速被摘掉了脑袋,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涌出。接下来死亡逐渐向四周蔓延开去,人头宛如秋天的麦穗,到了收割的季节,便一个也不留地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