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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傅仪与傅少昀一同坐在马车里。
傅仪沉默了一路,快到庆国公府时才问道:“哥哥,你听过禧姐儿弹琴吗?”
傅少昀不语。然而这在傅仪眼里就是默认的意思,她哥哥的心思她最清楚了,从小便在意苏禧那个小丫头,但凡遇到什么不想回答的问题,就用沉默应付过去。她问道:“禧姐儿的琴弹得如何?”
马车很快到了庆国公府的门口。傅少昀没有立即下马车,而是想了想道:“仪姐儿,幼幼比你小了两岁,你的才名已经够响了,她不会对你构成什么威胁的。”
傅仪惊道:“哥哥以为我要对她做什么?”
傅少昀笑了笑,道:“我只是不想你对幼幼产生什么误解。”
傅仪抿抿唇,没有说话。就在傅少昀准备下马车时,她突然发问:“哥哥这么为禧姐儿着想,是不是喜欢她?”
傅少昀脚步微微一滞,回身看向傅仪,星目一深。
傅仪虽是问句,但却说得十分笃定。加之傅少昀又是这个反应,她就更确定了。“我劝哥哥还是早些收了这个心思吧,娘不会同意你跟禧姐儿的亲事的,无论你之前做过什么,只要娘那里不松口,你们便不会有可能的。你去西郊那几天,娘已经忙着为你相看亲事了,对方是礼部尚书之女……”
“仪姐儿。”傅少昀打断她的话,“有没有可能,我心中自有分寸,你就不必替为兄操心了。”
说罢下了马车,往府里走去。
傅仪望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
傅少昀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庆国公夫人的上房。
庆国公老太太正坐在廊下晒太阳,见着他忙招了招手道:“昀哥儿来了,来,我这儿刚送来一些新鲜的蜜桔,你快尝尝。”
傅少昀坐在老太太手边,从果盘里拿了一个蜜桔,剥好放到老太太的手里,道:“祖母,孙儿有些话想对您说。”
这头,苏禧正忙着另一件事。
谷桐先生在将军府住了将近两个月,如今青水山的难民一事也解决了,重新恢复了太平,他便提出搬回青水山住。苏禧挽留了两次,谷桐先生却执意要回去,她没有道理强留,只好命人准备了马车和物资,次日一早便亲自送先生回了青水山。
苏禧原本想送些东西给谷先生一并带回去,但是先生不肯收。她知道先生爱喝茶,便从老太爷那里讨来了半罐峨眉雪芽和一罐峨眉毛峰,把老太爷心疼坏了,好在谷先生这回终于肯收下了。
到了青水山山顶,谷先生站在竹园门口,道:“这些日子我该教的都教给你了,剩下的便靠你自己慢慢领悟。日后便不必每日都来青水山学琴了,自己在府上勤加练习,倘若有什么不懂的,再来山上问我也可。”
苏禧恭恭敬敬地向谷先生行了三个大礼,道:“学生多谢先生的教导。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先生的恩情,学生永远不会忘记的。”
谷先生摆了摆手,依旧是那副不通人情的脾性道:“不必说这些虚的,日后旁人问起你是谁的弟子时,别给我丢人就成了。”
苏禧忍俊不禁,说了声是。
目送先生走进竹屋后,苏禧这才回了将军府。
今日出门时天气不好,乌云压境,天空低沉沉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下雨。苏禧担心下雨后山路不好走,便让听雁催促车夫走快些。果不其然,刚到家门口,豆大的雨珠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没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苏禧赶忙回了花露天香,饶是听雁在身后打着伞,也免不了被雨水淋湿了衣裳。刚到廊下,苏禧正低头掸袖子上的水珠,迎面一个丫鬟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撞到了她身上,撞得她踉跄后退了两步。
听雁在一旁骂道:“怎么走路的?没看见姑娘站这儿么,谁教得你这么冒冒失失?”
丫鬟“扑通”跪了下来,低着头道:“姑娘息怒,姑娘息怒。”
来来回回只是这一句。
苏禧恍了恍神,少顷才低头看了她一眼,道:“你是哪里当差的丫鬟?叫什么名字?”
丫鬟道:“回姑娘,奴婢负责院里的洒扫,名叫清露。”
苏禧没有继续追问,停了一会儿道:“你下去吧。”
那丫鬟这就告退了。
回到屋里,苏禧有些心不在焉的,随便寻了一个借口屏退了听雁和听鹭等人,从袖中取出清露递给她的字条,展开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如行云流水,流畅好看,内容只有短短一行,让她现在去后门门口。她再看了看底下的落款,只有一个“舟”字,但也足以说明写信的人是谁了。
苏禧心跳快了几瞬,慌慌张张地把字条放在油灯上烧了,直到只剩下了灰烬,她的心跳才慢慢恢复了正常,活脱脱做了什么坏事怕被人抓住一般。
苏禧犹豫不决,不知道此时应不应该听卫沨的话去后门,他在后门等她么?这会儿正下着大雨,有什么话非得现在说不可吗?虽然上回卫沨救了她一命,她很感激他,可也没打算这么快就接受他啊。
苏禧趴在窗户上看了看,外面的雨幕非但没有减小,反而有越下越急的趋势。雨这么大,如果她不出去,卫沨应该很快就会离开了吧?她这么安慰自己,刚关上窗户,就连打了三个喷嚏,赶忙叫了听雁和听鹤去准备热水,打算先换下身上的湿衣服,洗个热水澡再说。
半个时辰后,苏禧洗完了澡,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听鹤正在给她擦头发。
苏禧不知道在想什么,听鹤叫了三遍“姑娘”,她才如梦初醒道:“你说什么?”
听鹤有些无奈,道:“姑娘,奴婢是想问问您,今儿晚上是熏檀香还是木樨香?”
苏禧慢吞吞地“唔”了一声,“都行。”
显然心思不在这上头。
听鹤给她擦干了头发后,她让听鹤开了窗户,问道:“听鹤姐姐,你说这么大的雨,若是一直站在雨里会不会生病?”
听鹤笑道:“姑娘怎么会问这种话?便是铁打的人,淋着这么大的雨也要生病的。”
苏禧:“……哦。”
听雁离开后,苏禧披着一件苏绣缠枝牡丹纹的褙子,见天色渐渐地沉了下来,心道卫沨等不到她,应该已经走了吧?而且卫沨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在雨里等她的,怎么说也应该坐在马车里。这么一想,苏禧心里就安定多了。她没想到卫沨的胆子这么大,公然让丫鬟给她传递信条,还叫她去后门门口,将军府这么下人,他就不怕被人看见么?
用过了晚膳,夜幕低垂,雨势渐小。
苏禧望着廊下高悬的灯笼,最终还是没忍住,让听鹤准备了一把油纸伞,她道:“我去秋堂居走一趟,你们不必跟着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着,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听鹤望着苏禧的背影,刚喊了一声“姑娘”,她就已经走远了。
将军府有许多角门,但是只有一个后门。苏禧就着稀薄的月光,一路来到后门门口,守门的婆子兴许是因为下雨,躲到哪儿偷懒去了,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苏禧打开后门,往外走去。
门外夜色昏昧,空空荡荡,不见一丝人影。
苏禧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淡淡的失落,她正准备转身回去时,视线一转,忽然瞥见对面树下伫立着一道修长清举的身影。
苏禧的脚步蓦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