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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这话,就踏着一地的血肉穿过庭院,但脚底没有沾上一丝一毫。頂點小說,
快走到庭院门口,才又回头:“你们两个找我是有事?”
从云子艰难地动了动喉结:“明日,有个宝华会……《渔翁钓叟图》……会在。我们听说您……”
“渔翁钓叟图啊。”刘凌停下来想了想,“妄心劫?”
“……是。本想您必然已经渡了那劫,但这画卷毕竟是世俗间的画师所作……是个新鲜事……”
“我去。”刘凌丝毫没有迟疑,转身便出了庭院。
……
……
入夜,渭城云集会馆。
渭城的会馆,是类似酒店一样的事物,然则是官办。四面往来的官员会下榻此地,富商们也爱来这里。这里风景好、风水好、楼台馆阁好、歌伎舞伎也好。
裴决子大师下榻之处是湖心别院。但并不是“在一个湖中心的别院”,而是“湖心姑娘的别院”。
不堪征伐的美人儿已经沉沉睡去,裸露在锦被之外的双肩被窗外月光镀成银色,光滑得没有一丝瑕疵。即便睡着了,微张的檀口仍旧美——裴决子大师用手指蹭了蹭她的嘴角,想起刚才这两片红唇以及灵活的香舌,又心猿意马起来。
但又心疼美人儿刚才喊累,便只在被子底下抱住了摩挲着,想下一站该去哪儿。
出来逛可不是他的意思,但不得不这么走一遭。他秦家的人在继任国师之前都得游历天下增长阅历,才好侍奉皇帝陛下。
但实则侍奉那位陛下,哪里用得着“游历天下”——“游历天下美人”即可。反正那陛下一年的绝大部分时间里都待在后宫……也只是需要助兴。
渭城倒是当世大城,也当得起物华天宝的赞誉。可惜美人儿稍逊色了些。没有北方美人的冰肌玉骨,也没有南方美人的娇俏可爱。
但听说城里来了一位仙子。
据说是洞天的仙子……
仙人啊。
对于修行者,裴决子可不会像那些无知的凡人一样,真当做了不得的神仙。他不是修士,但毕竟是豪门望族。不但见过修士,还和修士交谈、交好。
修行者再高高在上,也需要凡人供养。皇帝是凡人的天子,皇帝有事,修士也总是要帮帮忙的。流派的修士他见过、洞天的修士,也见过一次。
但是洞天的女修、据说还是宗座首徒,他没见过。
那位陛下也没见过。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天仙一样美——不过天仙是什么样子?那就真没人见过了吧……
裴决子大师还很年轻,不过二十四五岁而已。因此思维一旦发散开,就当真难停住了。
他想得入神,以至于没发现,房间里未熄灭的火烛,微微暗了暗。
也没在意轻微的“噗通”声——那是侍卫倒地的声音。
这么过了一刻钟,忽然听到了“叩叩叩”的声响。
声音打断他的思路,裴决子皱眉转头,不知是怎样的事情会让侍卫在这种时候打扰他。于是压低声音:“怎么了?”
但没人回他,“叩叩叩”的声音还在继续。裴决子提高声音:“听到了!什么事!”
仍没人理会他。
他生了气,掀开被子,去床边找外袍,打算不管什么事,但一定要先开门教训那敲门的人。
可是在手指触及柔软光滑的杏黄丝绸外袍的一刹那,他的动作陡然停住了。
他既是世家豪门出身、又是独子、还一个人在外,必然有些东西护身。
譬如说这道每晚临睡前都挂在门上的、据说是由一位流派化境道士所书写的“辟鬼符”。
还有他爷爷道眉子大师留下的、同样挂在门上的“双君镇鬼图”。
眼下……那《双君镇鬼图》已经燃了起来。幽绿色的火苗几乎快将这幅在世俗间价值连城的画卷彻底烧毁,图画上的黑白阎君表情扭曲而怪异,在火焰中缓缓跃动。
而它上方的那道“辟鬼符”,本是用朱砂书写在金牌上的。此刻,那由化境道士手书的符文……正疯狂地发着红光!
裴决子顿时瞪圆了双眼,觉得头脑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嗡地撞击了一下子。
两息之后他疯狂地喘息起来,一把将外袍攥在手里、飞快地披上了。
然后拖着打颤的双腿,试了几次才吹熄室内的四处火烛。屋子一旦暗下来,他就可以更清楚地看到血红血红的符文,以及……
门外的一个巨大身影。
他盯着那身影看了一会儿、坐在地上,念了好几遍清静经,才有力气再站起来,从桌上摸到自己的那支笔。笔身上密布繁复咒文,笔锋在夜色中甚至微微散着毫光——这既是一支笔,也是一件法宝。实则这样的笔,在屋子另一头的宝囊里还有各异的十几支。但他实在没勇气再穿过黑暗的屋子了。
又念了十几遍经,那“叩叩叩”的声音还未停。
门外的巨大身影,耐心地敲着门,还偶尔低头看一看——似乎在看,屋里的人,为何还不开门。
它每敲一次,那符文的红光就颤抖一次。
也愈发黯淡。
裴决子积攒了些勇气,终于能够再起身,走到距门一步远的地方,用那只笔去捅窗棂上裱糊着的油纸。云集会馆的油纸质量极好,他一捅未破。这一下子几乎耗尽他全部的勇气,慌得快要哭出来。但仍旧咬紧牙,又大力捅了一下子。
终于破了。
但力气大,手又抖,于是划拉开了长长一道口子。
裴决子慌忙后退了两三步,但强撑着没倒下。
他的确是快要吓死了,他第一次见这种情况。就连他爷爷留下来的《双君镇鬼图》和道统高人的“辟鬼符”都受不住门外那东西的妖力……他知道自己更没有任何办法了!
但是他同时也知道,自己今夜想要保命,就必须先看清楚门外的那个,究竟是什么东西!
黑影停住了。停了一会儿,慢慢低头,凑近了那破口。
裴决子倒吸口凉气,几乎昏迷。但他好歹撑住了、看清了。
那是一只面色似老瓜皮的大鬼,眼若铜铃、血盆大口、手似鹰爪,正从缝里盯着他。大鬼看见他,便桀桀地笑、声如洪钟:“君因何不开门?”
裴决子咬紧牙关深吸了一口气,按着头脑里的那些记忆说道:“鬼王过路,本当迎奉。但屋中简陋,未有三牲……”
不待他说完,大鬼便恼怒起来,拿爪子拍起了门,只道:“君因何不开门?因何不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