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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华没有着急,先睡了两个小时,起来洗脸后把睡觉前泡好的一罐子浓凉茶灌到肚子里,整个人顿时就仿佛打了鸡血般精神起来。
洗干净双手,这才重新回到长桌前。
古董之所以是古董,就是因为它是古代的东西,特点就是旧。
光是唐代硬黄纸、鉴真的笔法字迹,再加上孝谦的印章并不足以让《大涅盘经》骗得了人,因为墨迹是新的,盖上的印章也是新的。
要以假乱真,就必须把《大涅盘经》的墨迹和印章都变成旧的,这在整个伪作过程中是最重要的一环,同时也是最讲究技术的一环,作为修复高手,江华自然精通这里面的门道。
拿来一只小碗,江华挖了点浆糊放在里面,接着就加水,一边加一边用手指慢慢搅动,直至碗里的浆糊和水充分均匀混合在一起并呈现出透明状及提起手指的时候能够牵出不断的丝线才停下来。
写好《大涅盘经》经文的硬黄纸反过来盖到桌面上,拿起软毛刷子抹了一层水上去,接着就把裁好的宣纸盖上去。
宣纸的吸水性很好,刚盖上去马上就和硬黄纸紧紧地贴到一起,小心抹去出现的小气泡,江华换把刷子沾着调好的浆糊轻轻地刷在宣纸上。
这看着简单,其实不然,不管是水,又或者调好的浆糊,都必须非常均匀地抹在宣纸上,否则会影响接下来的做旧,对手眼上的功夫要求极高,除了经验还得要天赋,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做得到的。
穿越之后,前世修复大师本事根本没有落下,这对他来说只是小儿科。
刷好浆糊后,江华又拿起一张宣纸仔细地覆盖上去,拉直压平,接着用捏成一团的宣纸把多余的水和浆糊吸走,这就是托裱。
把十张硬黄纸托裱好,已经是一个来小时之后,江华额头上都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子,背也已经湿透了,这是精细活,费的心思可不小。
江华把托裱好的硬黄纸搁起来晾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都不愿意起来。
不过,一会后他又硬撑着爬起来,又过去一天时间,只剩下三天的时间,还得留出时间来把东西卖出去,必须得抓紧,没有时间浪费。
把煮水用的黄泥小炉子搬到长桌上,江华扔了几块碳进去,点着后用小扇子轻轻地扇着,淡淡的烟气散去后碳块变得红通通的,用手试了一下温度,满意地点了点头,炉子二十厘米上空的温度七十度左右,正是自己需要的。
托裱好的硬黄纸已经晾得差不多,江华拿起一张反过来也就是把托裱了宣纸的那一面凑到通红的火碳上方烘烤起来。
鉴真手抄的《大涅盘经》是唐代的,至今已经有上千年,怎么可能墨迹还是新的?必须得要做旧,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火烤,烤过后的墨色会发干发硬,仿佛经历无数岁月的洗礼,这样才能够以假乱真,托裱的宣纸是用来保护硬黄纸的,省得一个不小心烤过头,留下火烤的痕迹。
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先是一层细小的,接着就是变得有如黄豆大小,慢慢地顺着脖子滑下。
江华这个时候根本没有时间擦汗,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手里的纸,确保既要把墨色烤旧,又不能伤害到纸,稍有疏忽就得前功尽弃,高度集中精神下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右手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团浓黑的墨迹,旋转了一会后分出一条细细的黑线沿着手指渗进正在烘烤的硬黄纸,上面的字迹一个个慢慢变干硬,仿佛经历了千年时光一般。
宝荣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江华坐在长桌前,炉子里的碳火映得他的脸直红通通的,就象一只熟透了的苹果,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当他烤完最后一张硬黄纸后才发现全身都已经僵硬得象木头般,稍稍一动就有如针扎般痛。
“奶奶的,都忘记上一次吃这样的苦头是什么时候了。咦,这个……我的手……怎么又有这种墨迹?”
江华轻轻地甩着手,突然之间发现手背上出现一团黑色的影子,象是瘀伤。揉了揉,一点也不痛,没有一会就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华想起之前把玩赵孟頫的《兰亭帖十三跋》时,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形,只是那个时候颜色比较浅,现在的比较深,仿佛浓墨一般。
不过,他此时却没有太多的时间考虑这个事情,做旧还没有完成,还得处理盖上不久的孝谦章。
盖到纸上的印章处理方式和墨迹不一样,这是因为印泥里有油,直接火烤会让里面的油渗出来,把纸污了之后就完了。
江华开了一瓶白酒,薄薄地抹到宣纸上,刚刚润透后覆在印泥之上,这才用火来烤。
白酒里含有酒精,火烤之下容易挥发,连带着会把印泥里渗出来的油气融解带走。
二十来分钟后,江华看到印泥已经变干发硬,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一点也不想这个时候出现意外。
“看来功夫真的是没有丢,手艺还在。”
江华仔细检查了一遍所有硬黄纸,效果非常不错,就把它们卷起来,放开,再卷起来,再放开,卷的时候是不规则地卷,很快,硬黄纸上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纹,这是为了要做出经书曾经被多次翻过的效果,最后才把托裱上去的宣纸轻轻地撕下来,再用旧书上拆下来的线进行装订。
“不容易啊。”
江华用湿毛巾使劲地擦着自己的脸,刚才看了一下时间,发现自己整整忙碌了超过二十个小时,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呼呼呼!”
宝荣斋里响起一连串呼噜声,江华直接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非常沉,死猪一般。
下午两点,太阳高高挂在天空上,这样的天气如果不是有事情,没有人愿意在外面走动。
离宝荣斋不远的一辆破旧小车旁,宋六狠狠一巴掌抽在高扬脸上。
“妈的!昨天我走了到现在店门都没有打开过,你就不能早一点告诉我?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在这里盯着?”
“是的……是的……”
高扬捂着火辣的脸,目光躲躲闪闪,根本不敢看宋六。
“奶奶的!还不说老实话?你这是觉得我不会把你给砍了是不是?”
宋六气得脸都乌紫起来,狠狠地盯着高扬。
“我……我……昨天晚上我和几个朋友去喝酒了,没在这里,上午……上午十点才来的……”
“砰!”
宋六狠狠地一脚踹在谢斌的肚子上,大声地吼道,“滚!”
宋六没有看滚到地上的谢斌,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宝荣斋。
自从方忠把《兰亭帖十三跋》给了江华,他就开始担心。
刚开始的时候担心的是江华会不认这事情,不承认这是自己拉的纤,要知道那可是百万的佣金!
琢磨半天后,他想出个办法,第二天一早就把江华花了2000多万买了《兰亭帖十三跋》残本的消息放出去,想着这样一来江华总不好不承认了不是?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干了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江华手上没有足够的钱,得出手他手里的一对瓶子,但由于自己把消息放出去了,都知道江华现在急着用钱,拼了命地往死里压价。
换作别的时候,宋六肯定会搬张小板凳看热闹,但这一次不行,江华手里的瓶子卖不出去,那就没有钱付给方忠,自己的佣金岂不是也会泡汤了?
更加重要的是,江华可能会跑。《兰亭帖十三跋》已经在他的手里,虽然是残本但再怎么样说也值三五百万的不是?拿不出2000多万唯一的办法就是带着东西跑路,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不仅仅自己的佣金拿不到手,方忠十有八九还得找自己麻烦,拉纤的可是自己。
让高扬盯着宝荣斋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这种事情的,现在宝荣斋都这么长时间没有开门,高扬才给自己打电话?不气得脑门真喷火才怪。
“江华是不是真的跑了?”
宋方眉头拧起来,眼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宝荣斋。自己走的时候,江华是进了宝荣斋的,但因为高扬昨天晚上不在,江华是不是离开就不得而知。
“奶奶的,这事情得弄个明白。”
宋六犹豫了一会,咬了咬牙向宝荣斋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