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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落酒,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却是后劲十足。得严棣照拂认识不少达官显贵的赵瑞不晓得已是几杯酒下肚,直觉下身一紧,忙是离席去了方便。
一片乌云将天上挂着的残月遮了大半,行在树荫夹道处几乎有些难以瞧清脚下的路,赵瑞行得匆忙,没顾了脚下登时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跌进一旁的花坛里,睁大眼睛仔细瞧了绊自个的东西,却是个空花盆,不由恼怒地啐了口晦气,却是闪着了腰,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远远行来,似有人影摇晃。赵瑞方要呼救便听得其中有人开口提及自个,下意识地咽了声儿。
“这沈大人不得了啊,皇上赏识,又与将军府攀上亲事,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嗝……”来人打了个酒嗝,步履摇晃,得亏了身旁还有人扶了一把。
“可不是,要不是宋将军把表妹当了亲妹,靠那瘸子哥哥能有这风光,凭着沈大人的身价热度,京城里多的是姑娘想嫁。”
“嗳,你瞧见没,方才那个赵瑞讨好严棣那样子,像不像条狗?”说罢,还模仿作了小狗吐舌的动作,博了身旁人大笑。
两人正说得起劲,却忽然瞧见一黑漆漆的东西朝着自个飞了过来,大概是天黑失了准头,堪堪在人脚边炸了开来,瓷片碎了一地,把人惊得连退了两步,酒意退了两分急喝道,“谁在那?”
“你爷爷我!”乌云散去,月光照在走出来的赵瑞脸上此刻黑如锅底,两眼阴沉沉地盯着面前二人。
待瞧清楚人后,那两人相视俱是露了轻蔑笑意,其中一人更是叫嚣“赵公子好大的脾气,竟敢伤了安大人家的公子,怎的,不都是你喜欢跪舔的主子,还不上前磕头认错。”
安正好整以暇地挑眉看人,故意伸了脚面儿,醉醺醺道,“喏,给爷舔干净咯。”
赵瑞双眼暴突,中轰的一下理智烧尽,提起拳头上前便同人扭打了起来,偏生势单力薄又是个瘸的,没一会就落了下风,脸上挂彩,只是博了不要命的打法,对方也没落多少好看的。
安正被拽了衣领子,显了狼狈,一抹嘴角竟见了血丝儿,也爆了脾气,本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何时被人这么欺负上头,又是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真当是傍了严棣上脸了,脸色沉得出水,当即操起一旁的小盆景就要往赵瑞头上招呼去。
说时迟那时快,先前围了严棣身旁的几名青年听闻动静赶来,从后头夺了那只盆儿,还故意使坏用了十成力气,安正猝不及防地跌向花坛,磕着边缘,便觉额头淌下湿漉漉液体来。
“哎呀,安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就想大喜的日子莫动了手不是,没想到让您见红了。”几人随即站了赵瑞那道,笑眯眯打量了说道,“喜上添喜,添喜哈。”
原跟着安正的那人一看苗头不对登时也回去拉了人来壮势,大抵也晓得是在别人府上,吩咐侍从在路口守了,里头杠上的两方人马都是平日里就结了私怨的,互看不顺眼。
安正已经是吃了亏的,暗咬牙槽,余光瞥见赵瑞仗着人多小人得志的模样,眸中火星燎原,就冲赵瑞过去,大有今个不弄残不为人的架势。
“阿正——”拱月门外蓦然响起的一声急喝令人猛地收势,回首果然瞧见自个心中如神衹般的人物出现在那,此刻不复温润神情,全身似是笼罩了一层乌蒙。
“蔺王,是他们欺人太甚!”安正恨恨啐了口,拳头依然紧握,不愿这么放过。
“是你出言侮辱在先。”赵瑞当即驳道,挺着身板,一副身残志坚的铿锵模样。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严棣发现席上少了一半的好事分子,觉出不妥才出来瞧看,待看到蔺王身影挂上无懈可击的狐狸笑,“蔺王,可是几个冲撞您了?”
蔺王对上这么个乖觉人物,挑了眉梢,“并未,只是喝多了起了小摩擦罢,安正,都回酒桌喝茶醒醒酒。”
“王爷……”安正犹是愤愤,不愿就此离去。
蔺王眯起眼,唤了声他的名字声音低沉含了警告。一伙人就这么不甘不愿离了战场,一场冲突在蔺王的干预下消弭。
待人走,赵瑞身旁一干人等仿若打了胜仗般爆出哄笑,“看他们给怂的啊……”
“蔺王刚给放出来当然不敢闹事,可不就得夹着尾巴了嘛。”
“安正那脸色啧啧真是绝了,看到都值……”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嘲讽起安正那帮人来,颇是痛快,严棣噙了笑听着,在他们越说越离谱之际笑着喝止,“差不多行了啊,阿瑞,你没事罢?”
赵瑞被他扶着,心中亦是荡着方才的激情,显了脸上,“多谢诸位替我出头,走,我做东,咱们去天丰楼再好好喝个痛快。”
话一出便得了众人附和,严棣被拥着一道,一块去了天丰酒楼。二楼最大的雅间里,命了伙计送上好酒好菜,一伙人又喝了起来,不过有沈府那顿喜酒打底,大多也没撑过几轮,倒的倒,趴的趴,被严棣派人给各自送回了府。
“严公子,唔,你怎么好几个影儿啊?”赵瑞一手抓着酒壶,一手端了盛了半满的酒盏,身子打晃着看向严棣,努力跟他碰杯却怎么都碰不着。
“阿瑞你喝多了。”严棣扶着脑袋,略余一丝清明,笑着指了道。
赵瑞狠狠摇头,差点把自个给甩了出去,“没有,我没有喝多,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成了,今个也够尽兴了,也回了罢。”严棣晃悠悠起身,作势要拉他一块走。
赵瑞躲了,抱着酒壶不撒手,是彻底喝高了,含糊着说道,“我……我不回去,回去又看到那个杂种,不……不想看。”
“什么……杂种?”严棣搭着他肩膀,一副哥俩好模样,扬眉顺嘴问道。
“宋宋……宋弘璟那个杂种!”赵瑞说完还啐了一口,似乎提起眉宇就落了阴鸷,胸腔愁苦满溢,喝多了酒便再忍不住宣泄而出,抱着酒壶叫嚣,“我的,都该是我的,害我嗝成了……瘸子,若是我……我没瘸,沈暄算……算什么,不知跟哪个野男人生的杂种,呸……”
严棣叫那话震醒了几分,目光凝了扒着桌子神情郁郁的赵瑞,闪过惊涛,宋弘璟是长公主与别个男人?!这可真是惊天猛料!“赵瑞你说得可真?”
“……真真真的。”赵瑞被拽了衣领子摇晃,头更是一阵晕的,学舌般重复着,待严棣惊喜松手啪的一下倒回了桌上,磕着都不觉得疼的呼呼大睡去。
然得了此讯息的严棣酒意退了大半,一双狐狸眼中燃了点点光亮,落了醉死过去的赵瑞身上,且不说消息真不真,此人可是把把柄亲自送了他手上,啧,宋弘璟摊上这么个兄弟,不知是何感受?
夜已深,严棣出了酒楼,领着小厮往尚书府行去,被风一吹,不禁伸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并未察觉灰墙面映出的两条身影倏地少了一条。
待察觉不对劲时已被拐角处从天而降的麻袋套了个正着,一记木棍击打在膝盖上顿时跪了下来,疼得直冒冷汗,随即更多落下,下的都是十成十的力道。
“哪个龟孙子敢暗算爷爷!”严棣咬着牙根啐了口血水,心底却是没抱了期望,来人下的死手,自个怕是难逃一劫。
随即便听得有人刻意捏着嗓音道,“打,给留口出气儿就成。”语气里不掩得逞的兴奋。
昏暗月色下,乌衣大氅衣的男子环胸而立,目光扫过地上犹如死狗般的人,眼里映衬着漆黑夜色呈了阴霾,却在这时,暗暗亮起戾色。
正是早早从沈府离开的安禄,旁边还站了用纱布包着脑袋的安正,手里正拿着根沾了血的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