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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方朝阳坐在坤宁宫中,“顾太医呢?”
男子十*岁的样子,穿着一件天青的潞绸直裰,肤色很白,一双手拢在腹前,手指修长,指甲干干净净的修剪的也非常圆润,她又打量着他的头发,浓密乌黑,干干净净的不留一根碎发。
“朝阳。”太后不悦的打断她的话,道:“怎么这么说话的。”又和男子道:“正言别介意,她自小就是这副性子,说话直来直去的。”
顾清源笑了笑,看向方朝阳拱了拱手,道:“在下顾正言。因家父今日身体有恙,所以特替他来给太后娘娘请脉。”
方朝阳凝眉回头看着太后,太后就笑着道:“我和圣上就信他们父子,这满太医院,他们最是正直信得过的。”
方朝阳就没有说话,斜睨了顾清源一眼,对方已经上前去太后身边放了脉枕,伸出手来搭在太后的手腕上。
她打量着他的手指,真的是又细又长,指节匀称非常的好看。
她鲜少看到这么好看的手。
稍后,顾清源起身,微笑着柔声道:“您身体略有些湿气,若是您想吃药,就给你开一副祛湿的方子接着吃,若是不吃您平日可趁着天气好时多出去走动,也是无碍的。”
“那就出去走动。”方朝阳起身道:“总是吃药也没有胃口吃饭了,您这个月都瘦了。”
太后就笑了起来,道:“行啊。就听你们的。”话落,就扶着方朝阳的手要出去散步了,顾清源略收拾了一下告辞而去。
方朝阳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问太后,“是顾氏的老二?”她记得顾庆山的大公子已经成家了。
“是老二。”太后含笑道:“仪表堂堂,颇有魏晋之风。就是出身太低了些,若不然我倒是想给你说合一番。”
方朝阳挑眉道:“我的婚事您别操心了,我自己瞧着,瞧得上我就嫁,瞧不上我就一辈子照顾您,哪里都不去。”
“傻丫头。”太后笑着道:“你跟着我有什么好的,这女人啊还是要找个知冷知热的男人,要不然一辈子太寂寞了。”
方朝阳不以为然。
“你兄嫂今儿晚上进来陪我用晚膳,你别躲着,大家把心结都解了,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太后说着,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去就看到了顾清源正从岔道回了太医院,她看着笑了笑,越发的喜欢这个年轻人。
方朝阳正要说话,忽然前面传来喧哗声,邱嬷嬷迎了过来低声道:“文化殿那边闹起来了,荣王妃娘娘打了七爷一巴掌。”
“又闹什么劲儿,就她生两个孩子整日里不省心。”太后脸色一变,问道:“为的什么事。”
邱嬷嬷就道:“好像是和世子爷闹了矛盾,也不知道怎么了荣王妃娘娘就打了七爷,七爷不走就站在那边,不管谁喊他都不走。”
“我去看看。”太后说着,扶着方朝阳一起往文化殿那边去,荣王妃已经不在了,远远的就看到屋檐下站着一个五六岁少年,照着刷着红漆的木梁打了一拳,这一拳打的不轻瞬间能看到他手背上破了皮,可他攥着拳头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就走。
走了十来步又停了下来,往文化殿里看看,拿袖子飞快的抹了一把脸,发狠的跑走了。
“这孩子。”太后看着眨眼功夫跑没了影的孩子,和邱嬷嬷道:“找个人跟着他,别让他出事了。”
邱嬷嬷应是而去,太后叹了口气。
“你管他们家的事做什么。”方朝阳不悦的道:“早晚有她苦头吃的。”
太后不得不打道回府,边走边道:“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兄弟为了爵位闹的不像话都死了一个了,所以她就怕将来荣王府也重蹈覆车。我也劝着,老七这孩子虽脾气大拧的很,可是心特别的纯善,好好养歪不了的。”
方朝阳冷笑了一声,道:“她养的,不歪也得备她拧歪了。”
这么折腾来折腾去,谁都能被养歪了。
太后也懒得说,毕竟荣王不是自己亲生骨肉,在心里就差了许多。
晚上,坤宁宫里摆了宴,方朝阳楞是没有去,她带着温嬷嬷偷偷的出了皇宫,在外头溜达,天色渐渐暗下来,温嬷嬷道:“郡主您就回去吧,这会儿侯爷他们肯定也回去了。”
“不回去,瞧着他们的脸我就厌烦。”她说着找了间茶馆坐下来,小厮上了茶不住的打量着她,这里也有女子来喝茶,可像这位姑娘这般好看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瞧一眼就得了,你时时盯着,我长了几只眼睛?”方朝阳正厌烦着,一拍桌子呵斥道:“做完事就走!”
小厮不敢再看,垂着头便走了。
方朝阳端着茶喝着,温嬷嬷忽然指着楼下道:“……那是顾大夫吧。”
“哪个顾大夫。”方朝阳看着温嬷嬷,就听她道:“顾正言,太医院顾太医的二公子啊。”
方朝阳哦了一声,就想到了今天在坤宁宫里看到的男子,这才放了茶盅朝楼下去看,就看到了顾清源正半蹲在一个小男孩面前,手里拿着药膏慢悠悠的给小男孩抹着膝盖。
似乎是奔跑时摔着了,他看到了就给人家上药。
顾清源将药膏给了小男孩,笑着摸了摸人家的头,起身徐徐往牵头而去,依旧是白天那身天青的直裰,仙风道骨的样子,让人看着如沐春风。
“听说顾太医递了辞呈要回家荣养了。”温嬷嬷道:“往后太医院就不知道谁管事了,可惜了。”
方朝阳闻言一怔,问道:“回庆阳,西北?”
“是啊。”温嬷嬷道:“回去打理他祖上的医馆,这些年他不是每年都要回去待上几个月吗。”
这事方朝阳是知道的。
“走吧。”她心头微动,丢了银子下楼,街上人来人往早看不到顾清源的身影,温嬷嬷问道:“郡主在找人?”
方朝阳嗯了一声,道:“顾家住在哪里?”
“好像就在这后面把。”温嬷嬷指了前面的巷子里,“圣上赐的宅子,应该好找的,这附近的人都认识他们。”
方朝阳嗯了一声,提着裙子就往那边去,温嬷嬷带着女官们追着,道:“郡主,您这是做什么去。”
“去找顾正言。”方朝阳负着手,边走边道:“我瞧着他不错。”
温嬷嬷惊讶的愣在原地,等方朝阳走远了她才反应过来追着去问道:“郡主,您……您说什么。”
“你不用知道。”方朝阳摆了摆手进了巷子,站在顾府的门口,指着门道:“敲门!”
温嬷嬷被震的不知道怎么办,身后的女官已经上前去敲了门,开门的是陈顺昌站在门口打量着方朝阳,疑惑的道:“请问您是……”
“没事。”方朝阳道:“顾正言在不在。”
陈顺昌发懵的点了点头,方朝阳就直接推开他进了门,在正厅里坐下来,随即顾解庆走了出来,看到他一楞,道:“朝阳郡主,您怎么来了。”
“听说您要回庆阳?”方朝阳看着他,他点了点头,道:“是,下官已经上递了辞呈,若无意外月底就走。”
方朝阳微微颔首,正要说话就看到顾清源从一边的走到了门口,他换了件半旧的灰色家常道袍,站在门口看着她眉头微蹙,随即舒展开来拱了拱手,道:“正言见过郡主。”
“我找你有点事,你跟我来。”方朝阳起身径直出了门,站在院子里等顾清源。
顾清源和顾解庆对视一眼,后者低声道:“不管她说什么有什么要求你先应着,明日我进宫去和太后娘娘说。”
“是!”顾清源莫名其妙,迎着方朝阳而去,“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方朝阳回头看着他,问道:“你今年贵庚?”
顾清源一愣回道:“在下……二十二。”
大了她六岁,她颔首,道:“成亲了吗。”
“郡主。”顾清源皱眉看着她,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方朝阳又问道:“定亲了吗。”
顾清源摇了摇头。
“行。”方朝阳颔首,道:“你明天去宫里和太后求亲吧,婚事简单就好了。”说着四处看看打量着院子,“就过个脚,你随便收拾一番就好了。”
顾清源愣住,随即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他肤色白容貌清俊,这么一红了脸就少了白天的稳重清冷,多了几分少年的羞涩和憨态,“成……亲,你我今日才认识的,这……不合适。”
他们身份就不合适,她出身侯门和圣上一起长大又得太后的宠爱,封了郡主,高高在上。
“你是对我容貌和性子不满意那就当我今天没来过。要是对我的身份不满意,那就无所谓。我不在乎这些,成亲后我们去庆阳,你就无所谓了,你想想,要是同意这会儿就点了头,明天去求亲,要是不同意我就这就走。”
顾清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这么直接的上门来命令他去求亲。
他没有不满意,方朝阳的容貌在京城一绝,至于性格,他觉得她这样的女子是缺少了关爱,因为内心太敏感太会竖起刺来扎别人而保护自己。
他能理解,所以不存在厌恶。
可……也谈不上喜欢。
“这太唐突了。”顾清源摆手,回神过来拂袖道:“婚事乃一辈子的大事,在下不会匆忙行事。未免将来你我后悔,还请郡主不要再提!”
方朝阳打量着他,点了点头,道:“行啊。”话落,转身就走了。
头也没回。
顾清源就站在院子里愣住,这……行事太让人难琢磨了。
“怎么了。”顾解庆问道:“郡主和你说什么。”
他哪好意思说人家姑娘是来求亲的,传出去岂不是太难看了,便道:“只是问了问太后娘娘的身体,我说无碍,她便走了。父亲不要多虑。”
“原来如此。”顾解庆松了口气,“郡主性子虽难定,可人却是很善,对太后娘娘也是出自肺腑的敬爱……”说着怜惜的叹了口气,自小家里待不了,就只能住在宫里,若能选择,哪个孩子不愿意随着自己的父母。
顾清源摇了摇头回房去看书,此事似乎就像是一阵香风,突然吹来又一转而逝,他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方朝阳离开后,温嬷嬷就气的不得了,在车上就道:“您怎么能突然上门去说这种话,您可是郡主,往后他们顾家会怎么看您。”
“没什么,我方才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既然这么想了我就做了,有何不可。”方朝阳不以为然,眼前就浮现出顾清源脸红的样子来,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二十二,还没有定亲……”
温嬷嬷扶住额头,也知道方朝阳的性子,她要是想做谁也拦不住她,只能求着道:“您要是真喜欢,那让奴婢去暗示顾太医好了,您不要再亲自去了。”
方朝阳不以为然,“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你不用管了。等定下来你再和太后说。”
去庆阳不错,离开京城她还能清净几年。
温嬷嬷叹气,但好在一连几个月方朝阳都没有再去找顾清源,也没有像她想的那样死缠烂打的局面,她松了口气,方朝阳向来骄傲,她既开了一口次,应该就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顾解庆果然辞了回乡,顾清源留在京城处理一些琐事,年后再回庆阳。
这一日秋高气爽,方朝阳心血来潮去了法华寺,前面在展菊花,每年这个时候庙里都会有上百盆的菊花展出,她没什么兴趣一个人去了后山,坐在亭子里喝茶,看着秋风起时枝头吹落的黄叶,一身银红的广绣宫装随风轻舞。
顾清源站在对面的山头一眼就看到了她,她就像是突然开在山野里的一株牡丹,如火如荼的盛开着,芳香四溢,让人移不开目光,蓦然的他就想到那日她突然造访让他去求亲的事。
至此后,他们就再没有碰见,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不成想今天在这里看到她了。
方朝阳感受到视线,一抬头就看到山顶上的亭子里站着一个人,正望着他……一身天青色的直裰随风猎猎,面容清冷俊美……是顾清源。
她扬眉,抱臂回看着他,也不动不说话。
顾清源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就出现在她身后,拱手道:“郡主安好。”
“来看菊花?”方朝阳回头看着他,他颔首回道:“是,郡主亦是?”
她摇头,回道:“我不喜欢菊花。”
和她说话,若不了解的人很难接的上她的话,他一开始有些吃力,聊了两回就大概知道她说话的思路,“那郡主是来这里赏秋?”
“嗯。”她颔首,问道:“你何时走?”
他回道:“年后便回庆阳。”他话落,她就不再说话,转身看着身后的茂密的树林,他站着未动淡淡的道:“郡主若想离开这里,有许多的途径,你……可愿意听在下说一说。”
他居然知道她的意思,她回头看着他挑眉道:“说!”
“郡主可去江南,江南柔美,一路坐船南下途中便去三月。在扬州或苏州或往临安、应天,这一番路便能耗去足一年有余。若你还没有归意,亦可往西南而去,可去福建,广东一带,那边沿海冬夏无差,正是养心的好去处。”
方朝阳听过,道:“西北呢。”
“西北荒凉,冬天太冷夏天太热,和京城无差!”顾清源微怔,撇开目光回道:“郡主不过想觅一处安逸的去处,西北不是。”
方朝阳坐了下来,看着他,“安逸与否是我说了算。我不爱江南,更不喜欢沿海,就想去看塞外风光,不可?”
他失笑,道:“当然可以。”忽然觉得,大名鼎鼎的朝阳郡主,其实是个任性的孩子,好像就喜欢和人反着来。
她不再说话静静坐着,前面热闹的声音传了过来,将近正午山上的游客越发多了起来,方朝阳起身要走,看着他道:“不走?”
“走!”他笑两人并肩往上下走,不约而同的没有往前面去,而是选择了后山陡峭的山路。
前几日下个雨,青石板和碎石的路有些滑,方朝阳走的很稳,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他忽然停下来在路边看到了一株草药,爱不释手的看了好一会儿,她问道:“什么东西?”
“野三七。”他回道:“年份很久,是难得一见的好药。”
她颔首,道:“既喜欢就采了带回去。”
“难得生长这么久,采了可惜。”他又看了一眼离了那株三七,道:“耽误郡主时间了,抱歉。”
方朝阳睨了他一眼接着往下走,走了半道才发现路被山上冲下来的泥堵了,几个沙弥正用铲子清扫,方朝阳的女官上前去问,回来道:“要明天才有路出来。”
方朝阳看着,站着未动,眉头微蹙。
“回去吧。”顾清源看了看天色,“一会儿天黑下来,路不好走。”
她却是坐下来,和女官道:“和小沙弥说一声,让他们先紧着一人行的路清一条出来,我就在这里等。”
女官应是。
顾清源见她这样一愣,心里摇了摇头却又不好走,只好在这里陪着。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他们才顺利穿过去,过了好些天他才知道,第二天方朝阳就给法华寺捐了一千两的香油钱……他觉得,她是变相的补偿了那几个沙弥。
真的很特别,特别到你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又会做什么。
看着任性,可是她又会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去回报别人的付出,不理解的便是傲慢无礼,颐指气使,理解的便就能体会到她的柔软和心善。
那一年的京城第一场雪时,他们又见面了,还是在法华寺的后山。
她走在雪里,身后逶迤的留下一串脚印,她回头看着皱眉居然又回头走了一遭,将她留下来的脚印踩的乱乱的,才露出心满意足的样子,接着往前走。
他站在山顶看着,忍不住微笑。
她抬头看到了他,又收回了目光转身而去,他也没有追着去,两人就这么遥遥看了一眼对方……下山的时候,她的马车停在路边,卡在泥沼里,马很狂躁的打着鼻响,她就站在不远处皱着眉头显得很不耐烦。
他过去,柔声道:“坐我的车。”
“好。”她没有推诿客气,“你的车在哪里?”
他回身打了手势,车夫赶车过去,她上了车站在车辕上看了他一眼便进去了,车缓缓下山,他自己一个人踩着厚厚的雪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家,手脚都冻的僵住,回家洗澡换了衣服,第二天便染了风寒病倒了。
家里只有一个车夫陪着,他起来喝了口凉茶自己煎药,端着药站在厨房门口,就看到她推门进来,站在院子的门口看着他,跟着她的女官手里提着几包药并着好几个食盒。
食盒里装着点心还是热的,他道了谢也没有客气便吃了。
“再问你一次。”她坐在他对面放了茶盅,就这么直视着他,问道:“要去和太后求亲吗,年前办了婚事,年后我随你去庆阳。”
他飞快的错开目光有些慌乱,她等了一会儿,便起身,道:“明天还有人给你送吃的,你在家等着吧。”便走了。
他一夜没睡,翻来覆去的脑子里都是她。
方朝阳第二日一早就去了坤宁宫,一整日就待在坤宁宫里哪里也没有去,日落前她挥退了女官早早歇了……刚躺下温嬷嬷进来道:“太后娘娘请您过去,说有话问您。”
今天白天在那边待了一天都没有问,何以她才回来就问了。
她起身穿了衣服去了坤宁宫,就看到顾清源站在太后面前,太后凝眉看着她,问道:“你们商量好的?”
她看着他微微扬眉,又看着太后点了点头,道:“商量好的。”
“正言先回去吧。”太后和顾清源道:“我和朝阳说几句话!”
顾清源一句话都没有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应是而去,太后就愠怒道:“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就让他提亲,他是很好,可是你要想清楚,他的身份在这里,又马上要回庆阳,难不成你也要跟着他一起去?”
她点头,道:“是!”
“他虽看着和气,可为人有傲骨,你又不是低头的人,你和他不合适。”太后不高兴,更舍不得,庆阳那么远将来她想回来都难如登天。
她回道:“低头的我不喜欢。”
“你!”太后拍了桌子,道:“你想清楚了,将来不后悔?”
方朝阳点头,“想清楚了。不后悔!”
“行,行!”太后指着她骂道:“我是管不了你了,你去问问你娘,她同意不同意你嫁那么远。自古只有那些不受待见的才会远远的嫁了,眼不见心不烦,你倒好,自己千挑万选的,选了那么远的地方!”
方朝阳坐下来,垂着眼帘,道:“若不好,我再回来。腿站在我身上!”
太后被她噎住,好半天都没说话,过了许久才道:“成亲又不是儿戏,你就这么随便。什么叫腿长在你身上……你要是过的不满意难道还能和离了不成。”
她不以为然,过的不顺凑合着做什么,一辈子那么短,谁委屈了自己才是真的傻。
太后拧不过她,年前给他们办了婚事,不过好在方朝阳的嫁妆早就备好了,只是顾清源那边很仓促,连顾解庆以及顾清沾都没有赶过来,但婚事依旧办的很风光……
那天是他们在皇求亲后的第一次见面,她穿着大红的嫁衣坐在床头扬眉看着他,他拿着秤握着盖头看着她,烛火跳动,满室红光。
第二日,两人醒来梳洗后去了宫中给太后请安,下午回了家里。
两人吃饭时面对面,他给她夹菜柔声道:“中午吃的少,多吃点。”
“嗯。”她筷子在菜碗上顿了顿,也给他夹了菜,两人对视莫名的就笑了起来,他道:“会下棋吗。”
她点头,“会!”
放了碗两人对面坐在炕上摆着棋盘,方朝阳走了十几步后,顾清源就问道:“这一步不可,可要悔棋?”和她解释了一遍原因。
“落棋不悔。”她执意落了棋,“你走你的,我输了也是我该的。”
他轻笑,烛光下她眉目如画动人心魄,他看着心头跳着,忽然觉得很安宁……就这样感觉极好,恨不得这一夜就白了头。
“好看?”她挑眉看着他,颔首道:“你也不错。”
他轻轻笑了起来,将棋落下,道:“我给你画副小像如何?”
“好。”她理了理衣襟坐着,女官取了笔墨来,他就落笔开始画,他的手指很长如青竹一般,她一直看着目光很细致……大半个时辰后上了色的小像成了。
很像,栩栩如生,美艳孤傲。
她知道,她在他眼里还是孤傲有距离的,这副画里就能看得出来。
“裱了吧。”她接过来打量着,抬头看着他,“将来挂在你书房。”
他笑着点头,道:“是,一抬头便看到夫人了。”
“有何不可。”她将小像给了温嬷嬷,但是离开京城那天,这幅小像还是丢了……她怎么也没有找到,他揽着她柔声道:“等到了庆阳再给你画一副。”
她没了兴致,但还是点了点头。
一路上风光很好,到太原时她马车坐的累了,便下来沿着官道走着,路边的野花开的芬芳灿烂,他走了几步停下来牵了她的手,她微怔由他牵着,两人慢慢走着。
“这时间刚好,一路风景都很美。”他含笑道:“虽不如京城热闹,却胜在民风淳朴,安宁祥和。”
她明白,他是怕她不习惯,所以才说的这话,可性子在这里让他去说庆阳不好又不会说,所以才会这样。
“我来就是为了这份安宁。”她接了他的话,他停下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细微感动着,两人走了一会儿又上了车,他抱着她在怀里拆了她的发髻,柔声道:“你歇会儿,还有三个时辰我们才有地方落脚。”
她应了一声头枕在他的腿上,闭上眼睛。
她生的很好,无一处不精致绝美,多一分太艳,少一分太素,那么的恰到好处,他一时看的痴了手轻轻落在她的脸上……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心动,那么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他对她就已经是爱了。
情根深种的爱,让他时时刻刻都念着她。
她忽然睁开眼睛,睫毛在他手心里扫过,微痒……他一怔有些尴尬的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她说着忽然伸手,宽松滑下来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勾住了他的脖子,她微抬着头吻住他的唇,他一愣轻笑抱着她在怀里轻轻柔柔的吻着。
舌尖碰撞摩擦着,她心头也极速的跳着,这样主动的示好她做的很生涩,却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惊喜。
他抱着,紧紧拥在怀里。
那一次两个人那么的不顾一切,车外行人不断,随车的婆子丫头就隔着一道板,而车里却是春光一片。
第二日,他们牵着手随着马车不急不慢的走着,在没有人的小道上,他们看到了一座孤坟,他回头看着她轻轻抱着,道:“若你我老了,我希望你先我而去,留你一人在这世上,我不忍。”
“一起好了。”她笑着道:“总有人收尸,不然随猫狗吃了也无妨,不过一具躯壳而已。”
他摸着她的脸,低声道:“我哪能舍得,便是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将你稳稳葬了……你只要等着我,就在你喜欢的地方等着,我会找到你的。”
“好。”她点头,“那你要快些,你知道我向来不耐烦等人。”
他轻笑捧着她的脸柔柔的吻着,道:“好。”
去庆阳后的日子,过越发的安逸,方朝阳不喜欢和别人来往,家里的人都不打扰她,随她高兴怎么样……她一个人待在院子里,高兴了就上街走走,每到一处都能引得众人停下来看着她,她好像很习惯这样的场景,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翻年后她就有了身孕,吐的厉害,几乎喝上一口水就会吐出来,他整日陪着熬着,月份渐深些她脾气不好,常常莫名的发火,也不和他说话,他就坐在一边陪着,她看着心里过不去,又抱着他,两个人都不说话,却都消了气。
临近九月的时候,她生了一个女儿,几乎是九死一生……顾清源在她床头低声道:“往后都不要生了,一个女儿就够了。”
“好!”她点头,第一次觉得她该再生一次,至少给顾家留一脉香火。
娇娇很乖,一生下来地一声哭后就无论吃奶还是拉便时都不哭,只会哼哼的给出提示,她觉得这孩子闷的很,鲜少去抱,但是顾清源很喜欢,稍微大点就整日待在身边,给她讲故事,带着她钓鱼。
小小的,不过一岁的孩子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池塘边,看着河面……父女两人一坐就是半天。
三岁的时候她发现娇娇偷偷翻书看,就那么踮着脚站在桌案上翻顾清源的《伤寒论》看的聚精会神,她惊讶的不得了掀了帘子进去,就质问道:“谁教你认字的。”
娇娇受了惊吓,结结巴巴的道:“我……我看上面的图画。”
她翻开书,果然她看的那一页上有一副图。
她暗暗松了口气。
顾清源知道了却很高兴,不单他,顾解庆也非常的高兴,此后就带着娇娇泡在药房里,识字,习字,看书,背药名方歌……
日子过的很快,也很平静,他们不常吵架,不高兴的时候他们就彼此冷着,有时候好几天都不说话,还是娇娇拉着顾清源来找她,两个人对面站着忽然就解了气。
什么都不用说,他们都很清楚对方的个性。
顾清海很讨厌,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他常常来这里找顾清源,她却一句话都没有和对方说话,见到了便走了。
转眼,顾若离就长大了,越发和她不大亲,整日泡在药房里难得和她说句话,就是晚上一起吃饭,她也是会盯着书看,她瞧着烦躁还斥责过她……伺候她就不在她面前看书了,每次都是规规矩矩的坐着,和她说话。
母女两人说不了几句就冷场,只有顾清源在时才会热络一点,不那么尴尬。
那日她听到了顾清源被一个人女人拦住的消息,她不想去可还是去了,那个女人有了身孕,说是顾清源的孩子……她问他,他回头看着她也不说话,仿佛在说,难道你不信我?
她没有再问,转身就让人将那个女子打了一顿,如果是他的或许还能考虑,她走,随顾清源处理,可如果不是那就不能留,居心不良的女人!
那女人流产了,顾清源找到她满脸的失望,“你不信我可以,可她是个人,你有许多方法处理此事,为何偏偏选了最极端的。”
他眼里是失望,好像压抑很久的,眼底露着难以察觉的厌恶,她看的很清楚,转身就砸了房里所有的东西,和他大吵了一架,带着丫头就走了。
她出了城又折了回来,在同福楼住了三天。
他没有来找她,第四天的时候她一早起来收拾东西,带着哭着的温嬷嬷出了城,路过她七年前他们停留的那个地方时,那座孤坟已经被铲平了,她找不到当时他们落脚的地方……而他说的话,也好像随着风,就这么飘远了。
这世上,没有谁少了谁不能过。
没有西北,她可以去江南,可以去福建……她还可以回京城。
他不知道的是,顾清源在她常去的花农那里等了她四天……她说她喜欢这里,因为这里种的都是牡丹花。
他们约好,她只要待在她喜欢的地方,他一定会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