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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民安村不大，总共也就一百多户人，大部分聚集在山坳里，还有一些零星的分布在河沟边、山林里。

村委会的办公室是一座二层的小楼，是整个村里最高的建筑了，墙上拉着一面横幅，上书《热烈欢迎孙耀恒先生携‘善世医馆’为民安村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义诊》。

楼前有一块青石板筑成的院坝，王德安便在这里摆了几桌，算是为孙耀恒等人接风洗尘了。

义诊的队伍中有一个专门摄像的，从头到尾镜头都对准了孙耀恒，还有个年轻的女记者，拿个本本不停的在记录。

江林猜测这俩多半是电视台的记者，于是他就时不时的跑到孙耀恒的身后晃一下，或眺望远方，或伫立沉思，争取上电视的时候能多有几个露正脸的镜头。

午饭过后，稍作休整，孙耀恒便带着队伍开始上门义诊，对象主要是那些住得比较远的行动不便的孤寡老人。

十几人的队伍分成了四组，每组四到五人，分头上门义诊。江林本来想和陈婕一组的，但孙耀恒却不会遂他的愿，竟然把他跟李丽分到了一组，另外还配了善世医馆的一个医生和护士。

跟谁一组江林倒无所谓，可令人愤恨的是，在自己已经明确表态想跟陈婕一组的情况下，孙耀恒竟然公然拒绝了自己的诉求，把陈婕和他自己分到了一组。更让江林伤心的是，就在他准备撸袖子跟孙耀恒拼命的时候，陈婕竟然让自己服从安排。

“可恶！陈婕当真是要翻天，一遇到这个孙耀恒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非要让你求饶不可。”江林摸了摸藏在怀里的小将军的衣服，愤恨的念道。

李丽才是最不开心的那个人，没能跟孙耀恒一组也就算了，毕竟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跟陈婕比起来竞争力明显不足，可那也不能跟江林一个组啊，那简直就是折煞了自己。

“真不知道耀恒学长怎么想的，竟然把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分到我们一组，也不怕给我们添乱。”李丽不开心的说道。

“好啦，李医生，江林毕竟也是医学院的学生，就算是没有临床的经验，但基础的医疗救护知识还是懂的，做咱们的助手那还是绰绰有余嘛。再说了，每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都是从什么不懂的新手一步一步摸索过来的。我们走过来了，对待新人，自然要多多的提携帮助嘛。”随行的一名医生笑着说道，他来自善世医馆，叫做刘建峰，三十岁出头，留着一撮小胡子。

“就是就是，刘医生说得太对了。”江林眼里顿时就充满了泪花，上前一把抓住刘建峰的手，说道：“刘医生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大家添乱的。”

“哼！”李丽把头往旁边一扭，不屑的哼了一声。她的不满一方面是对江林，更多的还是对自己没能跟孙耀恒一组的抱怨。

一个民安村的村民给江林等人带路，穿过了一条崎岖的山路，在半山腰，那里有一户人家，住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夫妇。

“这对老夫妇是我们村里比较困难的了，老头子去年摔断了腿，没钱救治，后来就瘸了。老太婆眼睛不太好使，年轻的时候没坐好月子，落下了很多病根儿，手脚也不太利索。村里本来想把他俩接到山下来住，可两位老人死活不同意。没办法，年初的时候村长便带村民把老人房前开了荒，打整了一块空地出来，种点蔬菜什么的。至于柴米油盐什么的，都是村委定期给送上来。”村民一边带路，一边说道。

“哎，真是太不容易了。”李丽的脸上流露出悲伤的表情。

江林看得出来，这表情是并不是伪装的。也就是说，这女的虽然人品不咋地，但看起来还是挺有同情心的。

“好吧，就冲你这表情，我就原谅你了。”江林看了李丽一眼，心里暗暗笑道。

“大家小心点，昨夜下了雨，山路湿滑。”村民大声的提醒，接着又说道：“前些日子我们上来，老爷子给我们说，老太婆经常头痛，大半夜的都能痛醒，下地的时候晕了好几回，我们想带她去医院，可她却死活不肯下山。幸亏你们来了，不然的话，我们还真不知道该咋办了。”

“这很正常，人老了，对家都有一种眷念。”江林接过了话头，说道：“在我们村里，有的老人哪怕病的在眼中，也不肯迈出家门一步，生怕死的时候没在自己家。”

“那也太顽固了吧。”李丽很是惊讶。

“这是思想上的问题，根深蒂固，没法改变的。”江林说道。

“是啊，这小兄弟说得对。”村民点点头，说道：“那老太婆说，自己快死了，不能离开那屋。如果死在了外面，她的魂儿就不能往生，只能当孤魂野鬼。说的我们一个个脊背发凉，也拿她没办法。”

“啊！好吓人啊！”李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幸亏江林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李医生，你小心点。”江林笑着说道。

“谢谢。”李丽尴尬的笑了笑。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终于是到了老人的屋子外。

这是一间很破旧的土瓦房，子的一旁有个小圈，里面喂了两只鸡，咯咯的叫着。房门位于正中间，缺了一块，合起来都有个漏风的洞。门前有一块小空地，栽着些小菜，一个老头子正拄着跟棍子在里面淋粪水。

“张大爷，张大爷。”村民大声的喊了起来。

老头子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了看，旋即脸上露出了笑容，欣喜的喊道：“大柱子，你来了啊。”

说着，张大爷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

“张大爷，这几位是城里来的医生，来给您和王婆婆看病来啦。”大柱子赶紧迎上去扶住了张大爷。

“城里的医生啊？我们没有钱啊治病啊。”张大爷看了看江林等人，满脸的欣喜，但眉梢也有一丝忧虑。

“放心吧大爷，这些医生都是好人，给您和婆婆治病不要钱的。”大柱子笑着说道。

“不要钱？那太好了，我——咳咳咳——”张大爷愣了一下，随即便大喜，激动的都咳了起来。

刘建峰也赶紧上去扶住了张大爷，轻轻的给他拍背。

“张大爷，王婆婆在屋里的吧？”大柱子问道。

“嗯，老太婆睡了。”张大爷点点头，在大柱子的搀扶下缓缓的走进了破瓦房里，用沙哑的声音喊着：“老太婆，快别睡了，大柱子带医生来给你看病了。”

顺着张大爷的目光望过去，一个老婆婆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被子，脑袋蒙在里面。

张大爷喊了两声，见没有反应，便走到床边拍了拍王婆婆，喊道：“老太婆，赶紧起来啦，老太婆？”

江林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耸耸鼻子，眼睛在屋里一扫而过，当他墙角一个黑色的小瓶子时，他的脸色猛然剧变。

“糟糕！”江林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一把掀开了被子，只见老太婆身体扭曲的蜷缩着，一脸的灰白，嘴角流着白沫。

刘建峰也走了上来，伸手摸了摸老太婆的脖子，竟然没有脉搏了，脸色也是剧变。

“怎么回事？”刘建峰惊诧的问道。

“王婆婆喝农药自杀了。”江林脸色一沉，凝声说道。

“啊？老太婆！老太婆啊，你怎么就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啊！”张大爷痛哭了起来，老泪纵横。

“快灌肥皂水啊，让她把农药吐出来。”李丽焦急的喊道。

“来不及了，已经断气了。”刘建峰无奈的摇摇头，很是忧伤。

江林没有说话，他凑到王婆婆的嘴边闻了闻，随后把王婆婆身体放平伏在她胸口听了听，站起身来，沉声说道：

“或许，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