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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敬的墓碑很好找,就在这陵园的中央,墓碑四周很整洁,想来是那守陵人费心打理。
骆敬左边是其夫人肖氏之墓,右边立着三块小一点的墓碑,紧紧靠在一起,是骆敬三个儿子。长子骆思之,次子骆吟之,幼子骆念之,这三子身亡时,最大不过八岁,最小方才五岁。
秦祯看着那小小的墓碑,幽幽叹气摇了摇头,复又跪在骆敬墓前,磕了三个头。
周青青知他是为父辈赎罪,也跪下同他一起磕了头,又站起来将从路边摘来的小花,放在最边上那幼子墓碑前,道:“我听说夭折的孩子怨气很重,不知道建这陵园时,有没有为这些孩子超度过。”
冯潇倾身半蹲在那墓碑前,用手指摸了摸那墓碑上的名字:“是啊!不过五岁而已,看到血流成河的场景,想来是不甘心的,只怕超度都难以去掉那怨气。”
秦祯眯眼看看周围:“天色快暗了,这地方阴气重,我们快些看完离开。”
骆敬一家,除了没有其长兄两个儿子的墓碑外,其余人皆葬于此,女眷更是无一幸免。
秦祯皱了皱眉:“这样看来北赵那位骆皇后,并非骆敬亲近之人。骆敬长兄骆钰的两个儿子,当年不过十二三岁,若是活了下来,现如今倒正是可以兴风作浪的年纪。”
周青青道:“也可能,当年他们已经死了,不过是没收到尸而已。”
秦祯点头:“这当然不无可能,不过如今北赵扩张,定然是跟骆氏有关系。如果只有一个还不知道身份的骆皇后,恐怕不太可能。”
四人出了陵园,守陵的老头,坐在屋子门口,脚边摆着几个黑色的酒坛子,见几人过来,笑道:“多谢看望我家主人,老朽请几位喝酒。”
说罢,他拐杖往地上一敲,那四只酒坛子,凭空飞起,朝几人飞过来。秦祯和聂劲险险一人接过两坛。
“老人家客气了!”秦祯笑道。
老头拎起一只酒坛,昂头咕咕灌了两口,大笑两声:“因果轮回,善恶有报。十八年了!十八年了!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秦祯俊眉微蹙,笑问:“老人家此话怎讲?”
老头摇摇头,只笑道:“这陵园十八年的怨气,已经压不住了,天下要乱咯!”
秦祯看着他轻笑一声,拉起周青青的手低声道:“我们走!”
回程的马上,周青青忍不住问:“王爷,你说那守陵人是不是知道什么?”
秦祯不以为意地轻笑:“就算他知道什么,也不会说。”罢了,又道,“不过他倒是告诉了我们,骆氏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回到蜀中城内,天色已黑,四人便暂时在城中的客栈住下。让小二在客栈后院拴好了马,几人进了一楼食肆吃饭。
折腾了一日,白日里只草草吃了点东西,此时都饥肠辘辘。秦祯点了一桌子蜀中特色菜,待菜上来,周青青见着红艳艳的几盘菜,食指大动,正打开筷子要开吃。聂劲却忽然低声道:“不对劲!”
“怎么了?”周青青奇怪问。
秦祯放下筷子,轻笑一声:“看来今晚这店是住不了了。冯潇,你带青青去后院牵马,我们马上出城。”
冯潇低低应了一声。
周青青这才注意到,这客栈食肆中,好几桌食客,桌旁都放着武器,显然并不是普通食客。恐怕是冲着他们来的。
冯潇起身低声道:“王妃,跟我来!”
周青青跟在他身后,只是两人刚刚移动步子,那几桌子人忽然拔起刀剑,从凳子上跃起来。秦祯拿了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一脚将桌子踢飞,朝那几人飞去。
聂劲拔剑而起,凌空一剑下去,前方两张桌子裂成碎片,将旁边的几人震飞。
两人挡住了这些人要追去后院的路,秦祯笑道:“不知几位英雄想要作何?”
对方为首的男子道:“西秦武王秦祯路过我蜀中,我当然要好生招待!”
秦祯笑:“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男子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蜀中骆云飞。”
秦祯思忖片刻,笑道:“前骆氏长公子骆钰长子骆云飞?”
还真是活着。
骆云飞道:“武王果然名不虚传,一猜就中。父债子还,你今日入我蜀中,就是自寻死路。”
秦祯笑了笑,不以为然:“蜀中是南周辖地,秦祯两个又早已议和,我来蜀中游玩天经地义,若是我死在这里,恐怕蜀中郡守不好向朝廷交代。”
这骆云飞穿着打扮看不出身份,看着与寻常百姓无异,不过大隐隐于市,也难怪他在蜀中十八年,却未曾听人提起。
骆云飞道:“我一介市井匹夫,与朝廷没有任何关系。”罢了,又一声怒吼,“把这个人给我拿下。”
他们十余人,个个看着身手不凡,随他一声令下,已经有几人大喝着冲上来。
食肆其他人吓得瑟瑟发抖,躲在角落不敢出声。
周青青和冯潇正跑到入后门处,回头一看,见里头已经打了起来,刀剑噼里啪啦和桌椅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火花四溅,激烈异常。
冯潇低声提醒:“王妃,我们快去牵马,去外头等着王爷。”
周青青点头,跟他迅速走入后院,把拴好的马匹缰绳解开,一人牵着两匹往外走。
然而就在此时,客栈二楼两个黑衣人,举着剑朝下方袭来。周青青迅速从马肚子下打了个滚,躲到另外一面,避开了那突入而来的长剑。
见着另一人又要刺向她前方的冯潇,她大叫一声:“小心!”然后用力将身前的马一踹,趁着那马扬蹄黑衣人分神时,几步过去挡在冯潇面前,于是那黑衣人的剑偏离几分,只刺到了周青青的手臂。
她忍痛取出腰间的匕首,低声问:“冯将军,你牵马先走。”
冯潇微微蹙眉,目光落在她被划破的衣袖上,那里面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臂,然而那雪白上多了一道伤口,流出的鲜血将那雪白染红。
他低声道:“王妃——”
好在这两人武功平平,周青青挥起匕首将再次上来的两人抵挡开,急道:“别王妃了,我功夫比你好不了多少,可保护不了你。你赶紧把马赶到外面,等我们出去就能立即上马。”
冯潇还在迟疑,周青青又大吼了一声:“快点!”
冯潇终于拉着几根缰绳,将马赶出去。
周青青跟两人纠缠了一会儿,见着自己估计讨不了好处,打不过就跑是她的宗旨,朝里头被缠住的两人人大声叫道:“在门口等你们!”
说完弯身抓起两把地上的泥土,朝两人脸上撒去,又提了一口气,转身就跑。
到了门口,冯潇牵着的四匹马,有两匹正不耐烦地扬蹄,她立刻飞上上去一匹,又朝几面叫道:“别打了,快走!”
她这一声刚落下,砰地一声,两道身影破壁而出,分别跃上两匹马。这马匹也是机敏,待两人骑上,也不需挥鞭,立刻扬起蹄子,朝夜色中奔去。
一路狂奔出城,直到一个时辰后,方才停下。这是蜀中城外的一个小村子,夜幕之下看不到人影,都有遥遥的犬吠传来。
四人停下马,借着头顶月色,周青青见秦祯脸色苍白,问:“王爷,是不是刚刚打斗,又碰到了伤口?”
秦祯点头:“本来已经好得好不多,哪知不小心用力过猛,人又触到了旧伤。”
周青青看了看不远处亮着油灯的农屋:“你先歇着,我去问农家要点水和食物。”
聂劲道:“我跟你一起去。”
周青青想了想:“我怕你吓到人家,你在这里照看王爷,我和冯潇去就好。”
聂劲点头。
这是一家典型的农户,两三个孩子正在门口与大黄狗嬉闹,屋子里一对夫妇正在烧水。
看到有人走近,小孩子笑嘻嘻地叫父母。夫妇走出来一看,却有些防备。
周青青道:“我们路过此,遭到山匪打劫,好容易逃过一命,不知大姐能不能给我们一些热水和吃的。”
淳朴的农夫点点头:“这一带山匪是很多,二人逃过一劫算是大幸。两位稍等,我这就给你们拿水和食物。”
借着豆大的灯光,站在门口的冯潇,目光再次落到周青青手臂上,沉默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白丝绢:“你手受伤了,我帮你包起来。”
刚刚一路奔跑,周青青并未在意手上的伤口,经他提醒,方才感觉到痛意。她笑了笑:“多谢了!”
冯潇的动作很轻柔,巴扎完毕,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他轻笑了一声:“该说谢的是我。你贵为王妃,却挡在我一个下人的前面。”
周青青笑:“出门在外,大家就是朋友,没有身份的差别。”
两人正说着,农妇拿着一个装满水的葫芦和几张饼过来,递到两人手中。这农妇大概将两人当做夫妻,又好心嘱咐:“这么晚了,两位还要赶路么?要不然就在寒舍住下,家中还有一张多的床。”
周青青笑道:“多谢大姐,不用了,我们还有朋友在等着。”
农妇点点头,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离开。
两人走了几步,身后忽然想起口吹树叶的声音。那曲调有些熟悉,周青青好奇转头看去,只见门口玩闹的三个小孩,其中一人正拿着一片树叶在吹着。
周青青咦了一声:“那曲调是不是跟你吹的那思乡曲很像?”
冯潇点点头:“原来这是蜀中小调。”
周青青随口问:“你跟谁学得?”
冯潇道:“以前做马奴时的一个同伴,想必他是从蜀中流落到西秦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