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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上忙的吗?”宋君鸿问道。
“眼下倒是没什么了。”史珍想了想:“只是这里流匪出没无常,我和福叔都不在身边时,你要保护好自己。”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宋君鸿仰天怅叹了一下。
史珍笑道:“怎么突然这么菲薄自己了?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啊!”她掰着手指头数道:“侦破盗墓案的智谋、替孙星大侠送信的侠骨,李庄救英儿的义胆,客栈激斗天星社的坚毅,哪一样不是好男儿所为?”
“你这是故意在鼓励我。”宋君鸿苦笑道:“我那些时侯全是赶鸭子上架罢了。”
“可你做的很好啊!”史珍笑着望向宋君鸿:“这些事情都是我亲眼见到的,你像任何一位伟丈夫一样做的了不起!”
“真的?”宋君鸿望向史珍。
史珍望着宋君鸿,睛中有一股热忱,她点了一下头。
“可是这次行动这么危险,我却帮不上你们什么。”宋君鸿仍然有些懊恼。
史珍宽慰的笑了,继续说道:“放心,福叔和村长商量过,我们出击时,还将挑选十名乡勇随同一起行动,我们应该胜算很大的。”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此外余下的村民今日也不再外出劳作,全部都集中在村中持械戒备,相信只要不是有大股的流匪马帮来袭,便保无俣。”
乡勇应该说是一种半民间的武装力量,类似于后世的民兵。
中华儿女以农耕为本,但百姓们时时也要作些战备的工作。早在周秦之时,农民们除了要生产之外,还要在战时转化为武士,随军出征打仗。这种方法是动员数量多,但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就是杂乱不堪,在战斗力、军纪上都是极差。隋唐时改为府兵制,隋文帝诏称:“凡是军人,可悉属州县,垦田籍帐,一与民同”,最初仍是一种兵农合一,只是在编制和训练上更加规范化罢了。
而到了唐朝中后期,随着均田制的被普遍破坏和藩镇割剧势力的坐大,府兵制也无法实行下去了。募兵制开始盛行,自此,军队开始逐渐职业化。但这并不是说普通民众就可以彻底摆脱战争机器的牵连了。每户人家,除了要缴纳相应的税款外,有成年男丁的家庭,更要担负一定的徭役则任。甚至和军事相关的,一是在战争时期要被征作役夫,随军运送粮草武备;二便是平日间也要选拔出一些“乡勇”来。乡勇不是正规军,却是朝庭明文规定必须成立的武装力量。这支武装力量平常时的身份只是农民或商人、工匠,但每年都要有数次定期接受军方的集中训练。这也是藏兵与民的一种方法,真到战争爆发兵员吃紧之时,这些乡勇便一样是要拉上战场的。
因此,这十名乡勇的战力虽不可与正规军相提并论,但比起普通的农民总是要好些的。
何况,还有史珍与史福这战力恐怖的两主仆在。
在寻常人中,能力敌四五人者便可称为能斗之士,能力敌十人者便可称之为豪雄。但像史珍和史福这种掌握了江湖秘技的奇人异士又不能简单的以市井间斗勇打架之人视之。
所以来说,史家主仆十二人的这次对匪窝的奔袭应该是胜算极大。只要不是出现什么了不得的意外情况,也什么可太担心的。
“那就好哇。”宋君鸿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排兵布阵,你是外行。记得多听福叔的。”
“嗯,好的。”史珍抬起眼来瞅了他一下:“你们俩不闹别扭了。”
“再别扭,也是自己人。”宋君鸿笑了下:“况且也没什么大的别扭,或许,只是因为我们两个人都太谨慎了吧!”
史珍咬了咬嘴唇,又说道:“福叔是个好人,也许接触常了你就知道他这个人了。”
宋君鸿点点头,说声:“我知道的。小心行得万年船,令尊选福叔来接护你,的确并没有选错人。”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你也无需挂虑我和村民们,只管小心、迅捷行事便可,尽量扩大战果。”
史珍应了一声,便转身告辞了。其实关于知会宋君鸿的事情,本想过会儿随便遣个长工来告知即可。史福已经再三劝戒史珍不要和宋君鸿过多接触,不管宋君鸿这个人身后还有多少的秘密,隐藏着多么大的危机,但总之是避之则吉的。
这次的护送是已经答应了人家的,但不好食言。但只要将宋君鸿送到目的地,主仆二人便应该立即拍拍屁股走人,从此再无干系。
但史珍仍是忍不住的想跑来亲口告诉宋君鸿一声。尽管每次见面,都有千言万语梗在喉间,能说出口的不过寥寥数语,不痛不痒。但她还是希望能再见到这个少年书生。
实际上,史珍自己也知道等待在自己前面的,是一条已经既定好的世家联姻之路。而自己与宋君鸿之间的结局,能有个好结果的可能微乎其微。她甚至更从来没有期望宋君鸿能对自己说一句爱慕之言,但只要能够看到宋君鸿,她就觉得很踏实。
这一路上,随着岳麓书院的日渐临近,史珍的心中也是越揪越紧。她很怕像史福说的那样,从此以后两人极可能是天南海北,即便是偶有音讯也老死不相往来。
宋君鸿在外面的庞大的世界里身影疏远,而自己嫁作人妇后独立于庭院深深。
这又是何等的一种寂寥?
难道两个人的缘份真的如两颗脱轨的流星擦肩,短暂而亮丽,却又是稍纵即逝,从此天涯任寥落?
史珍拼了命的想把自己的这些想法告诉宋君鸿,但早定的婚姻、父母的期待,女子的矜持、世俗的压力,还有……宋君鸿那个宣之在口、挂之在心的女人。都让她苦闷的难以言表,最好从朱唇里吐出来的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我告辞了。”
宋君鸿也沉默了半晌,中午的事至今二人都还觉得尴尬,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随后终于各自行上一礼,史珍便转身,宋君鸿也合上房门,重新踱回了桌子旁坐下。
透过窗外打进来的明亮的光线,另一侧临近走廊的窗户紧闭,窗棂间的糊纸上却隐约透映出一个人的形象,纤小婀娜,那是史珍的身影。她在转身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在宋君鸿屋外伫立了良久,终于才轻轻拾足离去了。
宋君鸿就这么沉默地目视着这倩影临窗。又目送着这倩影离去,直到史珍的身影已经从窗上再也看不到时,他才以比蚊子还细的声音轻轻说道:
“保重。”
或许除了夏季里偶尔拂过了一阵微风外,没有人听到这两个字的叮咛。那风从宋君鸿的屋外拂过,翻卷着、流淌着,继续奔向了史珍离去的方向,以及那在未来风云莫测的命运。
在这风儿经行过的不远处的村子的寨门口处,却是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大约有大半个村子里的人口就集中在这片不大的空地处。
在史家主仆和十名乡勇出发前,刚过完寿的老族长亲自前来奉酒壮行,其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许多村里的老弱妇孺都来送行,母亲拉着儿子的手叮咛,妻子拉着丈夫的手哭泣,连暗通情愫的姑娘们也大着胆子趁机过来把绣好的荷包偷偷塞进心上人的怀里。
史福和老村长又交待了几句防务上的问题后,扭头看到史珍的神情似依然有点怔呆,眼前热闹嘈杂的人群似与她完全无关似的。他慢慢走近了史珍,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用再看了,他并没有来。”
史珍收回远眺的目光,尴尬的说道:“没来也好,也好。”
史福闻言也不再答话,慢慢的再次退到一旁侍立。
史珍低头避过老管家似有似无的目光,迅速的整理了一下装备。剑、伤药、火折子、信号筒等一应俱全,她再次紧了紧束好的绑腿与护腕,像是趁机收拢了一下自己的心神一样。贝齿一咬,再抬起头来已经是一脸的坚毅。
她昂道挺胸,精神抖擞,恍若将军临阵,俏手高挥:“出发!”
众人皆是一怔,在大家的印象里,发号施令率队出发的似乎应该是史福这样老姜弥辣的人物才像个样子。
可就当大家把不解的目光望向史福时,却见到史福面色一沉,作声喝道:“没听到发出的号令吗?整队,疾行!”
这时人群中大摇其头的不乏其人。必竟是剿匪打仗,凭的是真刀实枪的对战搏杀,史福这样的老人率队本就已经有些让人担心了,何况是史珍这样看起来才十几岁的黄毛丫头。
但这时侯老族长不说话,老村长也不说话,连村里的秀才公也都不说话,别人自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只是暗中替随同出战的十名乡勇捏了把汗。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乡勇都在担心,至少狗子就很兴奋。他今年五月才刚当的乡勇,一次战事训练也都还没参加过,这次的行动本也轮不上他,是他见邻家的二哥接到点名后抱着白蜡杆子直抖,步子都不敢迈出一步后,便自作主张替二哥来了。
他要证明给村东的柳儿姑娘看看,自己不是孬种。想起柳儿之前看到县里当小捕块的刘三娃的眼神狗子就心痒痒的。
戏文里不都说了嘛,这美女爱英雄。村寨远离宋金战场,那么能驱逐个匪寇的就是天大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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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隋文帝关于府兵制的那句话见于《隋书卷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