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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绾回到遏云城的时候,已经是十余天之后了。朔夜和蝶衣正好比她早到一天。原本他们早该来了,只是先去古县扑了个空,这才转到遏云城,多耽误了时日,加上云州遍地灾民,他们路上还管了几桩闲事,就拖到如今了。
她把顾宁兄妹送回半月山庄,顺便和顾月白关起门来密谈了一个下午,出来时,两人都很满意。
顾星霜也是被玩野了,从父亲那里问不出结果,便想继续跟着秦绾,然后被父兄联手镇压了。
秦绾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许诺了以后接她去京城玩,这才告辞离开。
顾月白亲自送了一程,却依旧没有透露他和秦绾达成了什么协议,顾宁兄妹俩心痒痒的,却也无可奈何。
顾家典型的严父慈母,可惜,顾夫人却是出身书香世家,并不会武功,也从来不管江湖上的事。
回到遏云城的时候,最后的暑气也散得差不多了,晚风中更是带了一抹秋凉。
正好,李暄也接到了圣旨,准备启程回京。
云州涉案的官员,罪行严重的,已经明正典刑,让百姓发泄怒火了,剩下的一部分押送回京城,估计也是坐穿牢底的命,想出去,那就是流放了,还不如在京城坐牢呢。
回京的路不用很赶,正好一路游山玩水,按秦绾的话说,反正圣旨也没规定时间,早早回去也是替一病不起的丞相处理政务的份,反正只要在九月十三,端王大婚前赶回去就行了。
当然,可不是秦绾和秦珍关系好得要赶回去送妹妹出嫁,只是……她实在很好奇,李钧要怎么洞房花烛?
热闹不看白不看,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于是,一路走走停停,等回到京城,居然是九月初七了。
李暄先把秦绾送回安国侯府,自己入宫面圣。
距离大婚只剩六天,侯府已经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唯一不协调的是,守门的侍卫脸上实在看不见有什么喜色。
秦珍的嫁妆大半都是秦绾打理的,剩下的部分,等秦绾去云州后,自然是张氏接手,不过,有秦建云盯着要亲自过目嫁妆单子,加上宁王府里那张嫁妆单子的原本像一把悬而未落的刀挂在头顶,张氏到底还是没胆偷拿清河公主的嫁妆。
“大小姐。”
“大小姐安好。”
一路走进去,都有下人停住脚步行礼,现在阖府谁不知道侯爷最宠爱的是大小姐?
“这都怎么了?一个个愁眉苦脸的。”荆蓝终于忍不住训斥道,“二小姐就要出阁了,你们不开心些,是要给二小姐添堵吗?”
“大小姐,这可真不赖我们呀。”被叫住的是一个端着暖盅的仆妇,随即就开始倒苦水,“二小姐整日里以泪洗面的,看着谁都哀哀切切的,夫人和二少爷三小姐心情也不好,如今府里的下人都绷紧了不敢多说一句话。”
秦绾无语,不敢多说一句话,你现在说得倒是挺多的嘛。
“这是什么?”荆蓝指着暖盅问道。
“夫人吩咐了,炖的乌鸡汤给二小姐补身子。”那仆妇赶紧道。
“行了,赶紧给二妹送过去吧,凉了就不好了。”秦绾挥挥手。
“是。”仆妇微微弯腰,脸上却闪过一丝失望。
显然,大小姐也没替她们出头的意思,也不知道九月十三之后,府里的气氛会不会恢复如初。
“小姐?”荆蓝问道。
“关我们什么事。”秦绾一耸肩,很无所谓道,“父亲还在宫里,先回碧澜轩吧,我想珑儿了。”
“是。”几人互相看看,也释然了。
秦珍好不好,委不委屈,关他们屁事!
回到碧澜轩,秦珑一阵风似的冲出来,直接挂到了秦绾身上,后面的秋菊都吓出一身冷汗,埋怨道:“小小姐您可跑慢些,奴婢都追不上了。”
“谁让你这么慢!”秦珑搂着秦绾的脖子,回头扮了个鬼脸。
“你是不是又重了?胖成小猪了。”秦绾掂了掂小姑娘,笑着说道。
“才没有,珑儿是长高了!”秦珑反驳道。
一片笑声中,秦绾陪着小丫头玩了一会儿,随后冬梅就过来把人带回桂嬷嬷那里去上课了。
秦绾让朔夜和荆蓝自己去做该做的事,只带着蝶衣和夏莲进了房间,这才敛去了笑容。
“大小姐。”夏莲走上前,很乖巧地道:“自从大小姐出门,碧澜轩一向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不参与府中其他事,除了去大厨房领一日三餐和份例,并不轻易出院门。”
“很好,你管理得不错,这个月碧澜轩所有伺候的人月例都加五成,你……翻倍吧。”秦绾点了点头。
“多谢大小姐。”夏莲喜道。
果然跟着大小姐是对的,府里其他主子可没有这么大方的,何况现在大小姐又得侯爷宠爱,明年就是王妃了,改天回家一定要和爹娘说说,跟着大小姐才是最有前途的!
“最近可有什么大事吗?”秦绾喝了一口茶,随口问道。
“太子妃……”夏莲脱口而出。
“太子妃……不,江侍妾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还有其他吗?”秦绾打断道。
“那就是端王府的事了。”夏莲想了想答道。
“端王府……怎么了?”秦绾忍下了一抹笑意。
“端王回京时带了个新纳的庶妃,当时二小姐就很不高兴了,去找端王殿下闹了一场,听说是哭着回来的。”夏莲道,“后来听说,周贵妃赐了四个侍妾给端王。”
“哦。”秦绾一挑眉,看起来……纪庶妃果然是治不好端王的寡人之疾啊。
不过,周贵妃给儿子塞这么多女人,也不怕物极必反,让端王更加看见女人就厌恶?
“前两天,陛下和皇后娘娘各赐了四个女子给端王府,据说是……侍女。”夏莲又道。
“噗——”秦绾差点喷茶了。
皇帝皇后居然也凑热闹?就算对外说赐的是侍女,也得有人信啊。尤其周贵妃赐侍妾在前,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父亲怎么说?”秦绾笑道。
“侯爷……听前院的侍卫大哥说,侯爷怒气冲冲地进宫了一趟,不过回来时虽然脸色很难看,但还是把哭闹的夫人和二小姐骂了一顿,让她们不得再哭诉。”夏莲说道。
“我们那位夫人……忍了?”秦绾一挑眉。
“不忍还能如何?”夏莲笑道,“二少爷这几天都没去书院上课,夫人也没心情管了。”
秦绾毫不意外,对张氏来说,儿女就是她的命根子,秦桦和秦珠还小,秦桦又是唯一的嫡子,将来铁定要继承安国侯的爵位的,自然不用张氏太担心。秦珍的婚事原本让张氏极为满意,平时出席宴会时也多有吹嘘,然而,端王只是去了一趟云州,回来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怎么能不让张氏急上火?
“大小姐。”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小丫头的声音,“老太君有请大小姐。”
“知道了,告诉祖母,我刚回院子,换身衣裳便去。”秦绾提高了声音道。
“是,大小姐。”
“大小姐才刚回来,都不让人喝口热茶的?”夏莲抱怨道。
“原本也该去向祖母请安。”秦绾不怎么在意,起身在蝶衣的帮助下换了身家常的衣服,心知肚明,除了端王的事,估计也没别的事能让老太君拉下脸来了。
很快的,秦绾带了蝶衣出门去,还很好心情地吩咐夏莲去告知大厨房,今天晚上大小姐想吃清蒸鲤鱼和红豆糕。
到了禧福苑,果然,不止是老太君,连张氏也在。
不过,事关端王,总算是没让秦珍和秦珠两个姑娘家在场。
“祖母,母亲。”秦绾进门,笑吟吟地行礼。
“你倒是心情好。”张氏没好气道。
“女儿刚刚回府,倒是不知道……府里有什么让女儿应该心情不好的事吗?”秦绾奇道。
张氏被堵得一口血憋在喉咙里,脸上都涨红了。端王的事,她就不信秦绾是当真不知道,可秦绾都说了不知道了,她总不能上赶着把这丑事说一遍啊,原本就该是心照不宣的事。
“母亲,不是女儿说什么,这侯府的下人也该好好教训教训了。”秦绾不等她说话,又开口道,“没几天二妹就要出阁了,可府里的下人进进出出都愁眉苦脸的,这是摆脸色给谁看?被皇家知道了,还以为我们侯府有多不满意这门亲事似的。要不是看见府里披红挂彩的,真以为……要办的不是婚事而是丧事呢。”
“放肆!”连老太君也听不下去了。
“祖母,孙女……说错什么了吗?”秦绾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道。
“……”老太君无语。
如果秦绾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确实是没说错什么,可问题是,她能不知道吗?能吗?
“听说,在云州的时候,宁王赐给端王一个庶妃?”老太君缓缓地开口道,“老身也是关心珍儿,不想她受了委屈了,倒要打听打听这个庶妃是什么人品。”
言下之意,是她给秦珍受的委屈?
秦绾一挑眉,微笑道:“纪氏不过是一商户之女,倒也没什么后台,只是……纪家把她送去伺候端王,到底是个姑娘家的,自小也是千金小姐般娇养的,皇家总不能不负责任吧?所以王爷做主,给纪氏一个庶妃的名分也罢了。”
老太君揉了揉额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秦绾只说纪家将她送去伺候端王,可什么样的伺候法居然要皇家不得不负责的?这等爬床的女子不知廉耻,手段下作,就算身份不高,但也很能给秦珍添堵。
“那贵妃娘娘为何要给端王赐侍妾?”张氏急急地问道。
“母亲这话就说得奇怪了。”秦绾顿了顿,才看着她,好笑地道,“女儿远在云州,怎么会知道贵妃娘娘为何给端王赐侍妾呢?”
张氏无言以对,但心里却总觉得,秦绾一定是知道原因的,只是不肯告诉她们罢了。
如果说只是贵妃娘娘赐了四个侍妾,虽然也说不过去,但总还是情有可原,可帝后紧接着赐下八个侍女,就太不寻常了。端王在云州可是办砸了事的,因此原本应该晋升亲王的旨意一直都没下来,怎么可能又受赏呢?受赏也罢了,还能解释成压惊,可端王都要大婚了,赐一群美女,怎么看都不像回事吧?
“你真的不知道?”老太君盯着她道。
“好吧,我知道。”秦绾想了想,一摊手。
“那还不赶紧说。”老太君瞪了她一眼。
“不能说。”秦绾笑道,随即,不等她发怒,接着又说道,“能说的话,父亲就说了,祖母今日也不用询问孙女了。父亲都不敢说的,孙女……怎么敢说呢?”
老太君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日儿子怒气冲冲地进宫去找皇帝说理,可回来后却反而把张氏骂了回去,还叫秦珍安心备嫁,别想些有的没的,理由却是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如今仔细想来,处处透着怪异。
该不会……牵扯到什么皇室秘闻里去了吧?
老太君毕竟比张氏见多识广,想着,也有些不安起来。
“那我的珍儿可怎么办啊。”张氏抹泪道。
秦珍的婚事不止是张氏的荣耀,更是秦桦日后最有利的支持。和秦建云不同,张氏根本就没指望过秦绾嫁入宁王府后能帮着秦桦,秦珍和端王才是秦桦的后盾。将来再给秦珠找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就好了。
“不就是几个妾,母亲怕什么?”秦绾不以为然道。
“不就是几个妾?”张氏怒道,“若是宁王殿下纳妾,你还这般云淡风轻?”
“全杀了便是,能有多大事。”秦绾一耸肩,满不在乎。
张氏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忽的又想起那日宫宴上夏婉怡血溅明光殿,不由得脸色都发白了,半晌,又不甘心地道:“陛下所赐,难不成你也敢杀?”
“王爷说,后院有别人,我可提剑尽杀之,陛下说,准奏。”秦绾一脸嘲讽地看着她,“陛下金口玉言,怎么可能出尔反尔?”
“简直胡闹!”老太君用拐杖顿地,一脸怒气地道,“你身为女子,拦着不许夫家纳妾成何体统?便是珍儿,若是端王等珍儿过门个一年半载的再纳侍妾,老身和你母亲也不会拦着。”
“因为……”秦绾想了想,随即一脸诚恳地道,“王妃善妒,王爷惧内?”
“……”屋里从老太君到小丫头全部风中凌乱了。
“你你你……你哪点像是个姑娘家!”老太君指着她,一脸的痛心疾首,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慌得张氏赶紧上前又是拍胸又是捶背的,还喂了一盏热茶,好半天才顺了气。
秦绾看看自己,很纳闷地问蝶衣:“我不像个姑娘,难道还长得像个男人吗?”
蝶衣当着老太君和张氏的面也不好拿出纸笔来写字,只默默地看着她。
好一阵兵荒马乱,屋子里才安静下来。
“绾儿!”老太君看着她,叹息道,“这世上,哪个男子不偷腥,宁王现在喜欢你,那就都由着你,可你也不能恃宠生娇,万一以后他不喜欢你了,如今的宠爱就是你的罪过!听祖母的,先好好笼着宁王的心,早日生下嫡长子,握紧了王府大权,其他的,睁只眼闭只眼就够了!”
“他不喜欢我了,我难道就非喜欢他不可?”秦绾不解道。
她能听得出来,老太君这几句话并不是一味讽刺的,反而还含了几分关切的。毕竟,就算再怎么不对盘,总是血脉至亲。可是,秦绾却无法接受她的想法。
生下嫡长子,抓紧府中中馈大权就够了?那还要个丈夫做什么,不如早早弄死了,自己逍遥自在呢。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女人就得从一而终?哪有这个道理,既然我只有你一个,你自然也该只有我一个。
“你祖母那都是金玉良言,好好听着,没有坏处的!”张氏道。
“母亲还是担心二妹吧,毕竟……是二妹先嫁呢。”秦绾微笑。
一句话让张氏立即黑了脸。
“老太君,夫人。”门中的丫鬟喊道。
“什么事?”张氏喝道。
“老爷回府了,请大小姐去书房。”丫鬟答道。
张氏闻言,顿时眼刀子不要钱地朝秦绾身上砸。
秦建云的书房,素日里是她都不准去的,送盏汤还能马上被赶出来,可如今却允许秦绾随意出入,即便是秦建云不在,秦绾也可以先进书房等候,而她和她的儿女过去,门外的守卫就像是防贼似的盯着!
“祖母,母亲,父亲召见,绾儿先告退了。”秦绾道。
“去吧。”老太君绷着脸,却也无法。
秦绾一福身,带着蝶衣出了禧福苑,转头就去了书房。
蝶衣虽然不是能说会道的荆蓝,但站在外面,笑吟吟的,就算看着也赏心悦目。在书房外站岗本就无聊,大白天的也没什么贼人,挡的其实是夫人和姨娘罢了,有美人看当然是好的。而且那是大小姐的侍女,论来……与他们身份也算相当,若能得美人青眼自然是一桩美事。
“爹爹找我?”秦绾熟门熟路地进了内室。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听说,你祖母和母亲为了珍儿的婚事找你了?”秦建云端着茶杯,一脸老神在在的模样。
“多谢爹爹解围了。”秦绾一点就透。
“你没把真相告诉他们,就对了。”秦建云道。
“这是皇室阴私,在府中说说倒是没事,不过就怕祖母和母亲身边的人嘴不严,万一传到外面去,被陛下知道是安国侯府传出来的话,对我们都不好。”秦绾淡淡地说道。
“还是你最懂事。”秦建云赞赏道。
“二妹年纪小些,自然想不透彻。”秦绾道。
“还小?过几天就是要成亲的人了!”秦建云一声冷哼,显然对秦珍最近的表现很不满意。
虽说对于这桩婚事,现在他也有不少怨气,然而,端王毕竟是陛下亲子,只有他嫌弃别人,哪有别人嫌弃他的份儿?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宫里别说是赐几个侍妾侍女,就算是赐两个侧妃下来,也由不得秦珍说“不”,即便心里委屈,也不能整天哭哭啼啼的,装也得装出一副很高兴很贤惠的模样来!
“成了亲,就会好了。”秦绾有口无心地安慰了一句。
“珍儿若有你的懂事就好了。”秦建云叹了口气道。
“还是别了。”秦绾抿嘴笑道,“祖母刚刚还教训女儿,要贤惠,早日给宁王纳妾呢。”
“……”秦建云被噎了一下,不过那个是他娘,他实在不好说话。
要说女婿自己贪恋美色要纳妾也罢了,毕竟这世道就是如此,也只能劝女儿贤惠大度些了。可是,明明男人都没这个意思,女人却上赶着送美妾,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再说,别人且不说,宁亲王……如果他还要脸,这辈子怕是别想纳妾了。毕竟,他当着文武百官、皇室宗亲、甚至别国使臣的面说出来“后院若有别人,任凭王妃杀之”这样的话来,皇帝还金口玉言说了“准奏”,将来若是他再纳妾,定然是威严扫地。
“二妹大婚的事,还需要女儿做什么吗?”秦绾问道。
“你母亲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没你什么事了。”秦建云想了想道。
实在是,自古长幼有序,从来就没有哪一家是长姐未嫁,先嫁妹妹的,自然的,妹妹的婚礼,也实在没有安排给长姐做的事。毕竟女子出阁,便算是男家人了,便是回来参加妹妹的婚礼,也只是客人身份。
“那么,我会准备好给珍儿的添妆的。”秦绾笑道。
“你做事,爹爹自然是放心的。”秦建云道。
“对了,这几天早朝,陛下想必对如何处置云州的官员很为难吧?”秦绾道。
“那是肯定的。”秦建云点点头,直接就把这几日朝会上的事说给女儿听,又道,“云州涉事的罪臣好处置,反正不是杀就是关,或者流放,也没人会为他们求情翻案,但是现在云州基本上四品以上官员被一扫而空,就剩下襄城郡守蔡庆一个人独撑大局,这么多郡县,救灾之后,重建工作也是个大活儿,总不能老是靠七八品的副手撑着。虽说,祁展天一案后,陛下已经下旨,明年加开一场恩科,但这一年怎么熬过去?”
秦绾想了想,从边上拿过来一张纸,让秦建云凌空拿好。
“这是做什么?”秦建云简直莫名其妙。
秦绾一言不发,先拿起一块墨丢上去,纸张晃了晃,兜住了墨。随即,她又拿了一支笔,柔软的笔毫朝上,一松手,只听“嗤——”的一声,纸张顿时被戳破一个洞。
“绾儿是说,破点易,破面难?”秦建云沉吟半晌,若有所思。
秦绾笑而不答,又取了棋盘棋子过来,只取黑子,随意往棋盘上摆,却在当中空出了一块。
“这是云州。”秦建云点点头。
秦绾一笑,伸手抹乱了棋子,再也看不出那一块空缺。
秦建云沉默,隔了一会儿,敞快地大笑出声:“天下大事,其实也就是一局棋那么简单,绾儿真真可惜为女子之身。”
“爹爹满意就好。”秦绾笑道。
“为父要马上写奏折,你一路也累了,去休息吧,想吃什么,要厨房做了送过去,今天晚上准你在碧澜轩自在些。”秦建云一挥手。
“谢谢爹爹。”秦绾也很满意。
谁耐烦去和张氏母女一起吃饭呢,秦建云这句话简直再好没有了。
不过,等到了晚饭的时候,张氏和秦珍商量好了一肚子话,想要挤兑秦绾帮忙,等了半晌,才被去碧澜轩请人的侍女告知,大小姐累了,得了老爷吩咐,今天自己在碧澜轩用晚膳,顿时把张氏气了个倒仰。
第二天的早朝上,秦建云一本奏折上去,洋洋洒洒一通奏对,皇帝龙颜大悦,连连夸赞。当即就同意了他的奏本,从东华其他十二州各抽调数名官员,平调入云州,不降品级。留出的空缺,以及云州依旧不够的官员,暂时由副手接任公务,待日后酌情处置,是指派官员,还是由副手直接升任。至于从哪里调动什么官员,那就等吏部先拿出个具体章程来再做讨论。
朝会上的百官都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云州一地之事,竟然被秦建云办成了整个东华之事,但说到底,秦建云提出的其实是个很简单、很基础的办法,朝廷没法给云州补足官员是现实,秦建云也没法变出一批合用的官吏来。可云州缺官也是事实——
于是,秦建云让云州一地官员不足的问题变成了东华十三州全部官员不足。一州之地若是少了七成以上的官员或许是件很可怕的事,但十三州每地少个四五名官员却不是什么大事,完全可以慢慢消化,随着时间过去,副手若能胜任,或是代职期间做出了重大的功绩,那就由副手上任,下面一层层升级。若是副手不行,就等明年的恩科过后,朝廷会多出一大批等着外放的官员。尤其,每地调换个几名官员,对于地方的动荡也不会很大。
至于云州这个地方,如今的形势,新科举子还真未必扛得住大局,还是官场老人更合适些。
皇帝解决了一件心头大患,心情一好,顿时赏赐了安国侯府不少东西,尤其安国侯府马上就要办喜事了,赏赐中更是多了不少女子用的东西。
秦建云一看就心知肚明,这些饰品摆件有不少都是亲王府才能用的规格,哪是赏给秦珍的,分明是赏给秦绾的。毕竟,端王虽有出使南楚的功绩,但这次在云州犯的过错也不小,暂时恐怕是难封亲王了。
一散朝,秦建云不顾同僚或是真心,或是酸酸的恭喜之词,几步追上了前面的李暄:“王爷留步。”
“秦侯有事?”李暄含笑道。
怎么说秦建云也顶着未来岳父的名义,本人也并不是拎不清的那种,李暄还是愿意给几分好脸色的。
“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秦建云道。
“本王离京多日,倒是想念醉白楼的桃花酥鱼了。”李暄道。
“王爷风雅,不过,就算现在是秋天,王爷要来,醉白楼也得变出桃花酥鱼来。”秦建云一本正经道。
“侯爷请。”李暄一摆手。
百官眼睁睁看着两人相携而去,远远的还飘过一两句话来。
“说起来,明天就是重阳佳节了,王爷可准备去登高吗?”
“登高自然是要去的,不过在那之前,得先准备重阳糕和菊花蟹。”
“小女……让王爷见笑了。”
“王府虽然不是非常有钱,但至少不会让大小姐……吃穷的。”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