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善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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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臻觉得,自己是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噩梦。

无尽的疼痛、黑暗和冰冷。

不过,噩梦的最后,还是有温暖的。

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吧?

所以,自己现在应该是已经死了的。

慢慢地睁开眼睛,长时间未见阳光,光线的刺激让他下意识地流下了眼泪,赶紧抬手挡在了眼前。

随即,耳边就听到了窗子被关上的声音,然后有人坐在他身边,一只柔软而微凉的手轻轻地搭在他的额头上。

陆臻眨了眨眼睛,慢慢地感觉到了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和僵硬。

不是说人死之后就没有感觉了吗?难道……没死?

放下手,努力适应了一下光线,焦距慢慢对准,眼前的景象也逐渐清晰起来。

“蝶衣姐?”陆臻震惊地叫了一声。虽然他其实比蝶衣还大一岁,不过雕羽叫蝶衣姐姐,他也一直都是叫蝶衣姐姐的。

于是,他果然还是死了吧,居然看见蝶衣了!那么……雕羽呢?一会儿他是不是能看见雕羽了?

想到这里,少年脸上不禁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蝶衣眼中含着泪光,微微笑着,那模样更像是一个幻影。

至少陆臻觉得,如果是从前的蝶衣姐,一定早就不由分说就骂他一顿了,哪会对他笑得这么温柔呢。

“对了,蝶衣姐,我之前好像是看见慧姐姐了,你们一直在一起吗?那雕羽呢?”陆臻问道。

蝶衣一愣,听到雕羽的名字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孩子居然以为……他们都死了啊!

好笑地摇摇头,她从怀里拿出纸张和炭笔,迅速写道:“你我都还活着。”

看到这行字,陆臻愣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笑容却渐渐黯淡,仿佛“还活着”并不是什么好事似的。

“能活着,总是好的。”蝶衣继续写道。

陆臻沉默了一下,感觉到了不对,惊讶道,“蝶衣姐,你……不能说话了?”

“哑了。”蝶衣写了两个字,笔下一顿,干脆拉下了脖子上的丝巾,露出那个狰狞的疤痕给他看。

陆臻不禁有些触目心惊。一剑穿喉的伤势,居然还能活下来,只是伤了声带,也真是个奇迹了。

一时间,两人都相对无言。

“吱呀——”就在这时,房门开了。

陆臻挣扎着抬起半个身子张望,但看见了来人是一个他不认得的女子,失望之色顿时浮现在脸上。

“干什么?躺好!”秦绾没好气地呵斥了一句,一手放下手里的托盘,一手顺势将他按回床上。

“啊,痛痛痛!”少年顿时龇牙咧嘴。

“知道痛就安分点,你的伤,至少得在床上躺一个月的。”秦绾道。

“一个月?”陆臻睁大了眼睛,失声尖叫。

他知道自己这次伤得不轻,尤其冰窖里长期的寒冷浸入骨髓,对身体损伤更大,不过不管怎么说,一个月还是太夸张了吧!

“有意见?那两个月。”秦绾毫不客气,不等他抗议,又道,“不听话,信不信我把你绑在床上?”

“……”陆臻瞪着她,一脸的控诉。

蝶衣抿嘴一笑,起身端了秦绾拿过来的白粥过来,又把他扶起来,一口口喂。

陆臻很尴尬……他又不是完全动不了了,不过,被那两道目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还真不敢说不……喝了几口粥,他忽的心念一动。这个女子,明明面貌陌生,可是……刚刚他竟然完全忽视了这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女子!

那种感觉很熟悉,熟悉得就像是……曾经有一段时间,每天被训,每天挨揍,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不敢还嘴,不敢抗议,打不还手,就算没被盯着,该完成的功课也不敢打一点儿折扣。

沉思中,不知不觉的,一碗粥直接就喂完了。

“咕噜——”还是肚子的叫声提醒了他。

陆臻脸上一红,就更尴尬了。当然,他本就是长身体的年纪,都饿了这么久,昏迷的时候也只灌了点参汤吊元气,这一小碗白粥怎么够管饱的。

“你饿了太久,肠胃接受不了太多食物,一个时辰后才能吃第二碗。明天能吃些蔬菜,十天后才能见油腥。”秦绾好笑道。

“啊?”陆臻立即垮下了脸,这是要饿死他的节奏吗?

蝶衣一个爆栗子敲在他脑袋上,眼神明明白白诉说着六个字:小姐是为你好!

陆臻眨眨眼睛,看看她,又看看秦绾,一脸期待地开口道:“所以,你是慧姐姐吧?慧姐姐也没死,因为怕被太子追杀,所以易容了?”

“你怎么会认为我是欧阳慧?”秦绾一挑眉。

“感觉啊!”陆臻理所当然道,“你浑身上下散发的味道,都和慧姐姐一样!”

秦绾抽了抽嘴角,无语了。

所以说,少年,是是属狗的么?

“我说的对吧?”陆臻又转头去看蝶衣。

蝶衣苦笑,就看他虽然是笑着,但眼神里明明白白都是紧张,就不忍心骗他说小姐已经不在了,只能回头去看秦绾,眼中明显也带着祈求。

“嗯,你说得对。”秦绾心头一软,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

蝶衣微微松了口气。

“慧姐姐。”陆臻很乖巧地叫了一声。

“雕羽地下有知,一定希望你开开心心地活着的。”秦绾的声音很温柔,却也很残忍。

陆臻脸上欣喜的笑容一分一分淡去,又慢慢地低下了头,把自己苦涩的表情都藏进阴影里。

是啊,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的奇迹呢。

蝶衣还活着,慧姐姐也活着,这已经很好很好了,实在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秦绾叹了口气,又揉了一把少年软软的头发,砖头道:“去叫刘太医过来。”

蝶衣点点头,拿着空碗和托盘退了出去。

“这里是京城?”陆臻惊讶道。

“嗯,是燕山脚下,距离救你出来的地方不远。”秦绾点点头,在蝶衣之前的位置坐下来,又道,“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回事,李钰抓你和其他人做什么?”

“我是听说了消息,不相信,想到京城来一探究竟的,结果一时大意……”陆臻抓了抓头发,又道,“我没见到李钰,之前我们是关在一座地牢里的,有个很猥琐的小老头每天都来刑讯逼供,要我们说什么……什么春山图的下落,我都不知道他到底要的是什么。”

“春山图?”秦绾讶然。

春山图也是一张名画,当然是价值连城,可李钰已经是太子了,至于花那么大力气去找一张名画吗?哪怕那画再值钱。最重要的是,她从来都没有收藏过春山图!

欧阳慧有什么没有什么,李钰难道还不知道吗?

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之前那老头还天天来,然后是三天一次,再渐渐的十来天才来一次。”陆臻回忆道,“最后一次,有一个多月没有来了,然后我们剩下还活着的人就被转移到了那座冰窖,只有一个中年人,三天来一次,送点食物过来,顺便问一句有没有要说的,然后就把尸体丢出去。算时间,你来救我的第二天,应该就是他来的日子。”

“我知道了。”秦绾点点头。

之前在冰窖里得了陆臻一句话,她就吩咐了荆蓝把替身的尸体准备好之后,就躲在一边,等着看来人把尸体处理完,没有发现异常,随即又跟着他回城,看他进了太子府。

“那个小老头的模样,你记得吧?”秦绾想了想道。

“记得。”陆臻点头。

“很好,画出来。”秦绾道。陆臻和她不一样,这个少年文武双全的文,学的是真正读书人的琴棋书画经史子集,画个画像毫无压力。

“哦。”陆臻便要下床。

“回去躺着!”秦绾喝道,“等你能下床了再画!我不急。”

“哦。”陆臻答应了一声,病恹恹地躺了回去。

“你才几岁,现在不好好养着,是想不到三十岁就坐轮椅吗?”秦绾怒视他,“过几天苏青崖回来了,再让他看看。”

“啊,苏神医也来啦?”陆臻的脸色就更苦了。

以前的欧阳慧,除了蝶衣和雕羽,最宠的就是这个少年了,他受伤,自然没少吃过苏青崖开的药。简直是……没有最苦,只有更苦!

“嗯,来了。”秦绾也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对了,慧姐姐,你的脸也是苏神医易容的吗?真的一点儿痕迹都看不出来啊。”陆臻赞叹道。

“……”秦绾无语,当然看不出痕迹,她的脸就长这样,是真的好不好!

“慧姐姐,我说错什么了吗?”陆臻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绾想了想,还是直接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灵魂是欧阳慧,但身体换过了,你信不信?”

“借尸还魂?”陆臻脱口道。

“差不多是这样。”秦绾点头。

“嗯……”陆臻并没有太过震惊的表情,反倒是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问道,“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

“四年前的冬至。”秦绾想也不想地道,“我在河边散步,看见个白痴跳进结冰的河里去救一个小女孩,刚想说少年勇气可嘉,谁知道居然跳下去救人的是个不会游泳的,被救的才是下水捉鱼的。结果小女孩拖着你游到一半没力气,还是我把你们俩拎起来的。”

“……”陆臻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郁闷道,“你说得这么清楚干嘛!”

“不是怕你不信么?”秦绾笑。

当年的那个渔家小女孩就是雕羽,陆臻则是因为这件事实在太过丢脸,忘了自己游泳都不会就往冬天的河水里跳,差点从救人的变成杀人的,最后还是被个女人救起来的,所以这件事一直是他们三个人的秘密,就连蝶衣都不知道。

“好吧,我信了。”陆臻道。

“这么容易啊?”秦绾道。

“谁叫你满身都是慧姐姐的味道。”陆臻笑道。

看见他的表情,秦绾才算放心了不少,她最怕的就是陆臻会因为雕羽的死而颓废。

“慧姐姐不用担心我,被关的这大半年,该伤心的早就伤心过了,该哭的也都哭完了,我不会颓废的。”陆臻坦然道,“尤其最后那一个月,冰窖里寒冷彻骨,那一点点又冷又硬的食物哪里够吃,我能活下来,也是叔叔伯伯们一直照顾着我,有时候直接把那一点儿吃的硬塞给我。我的命是大家换来的,我还有为他们报仇的责任,再颓废下去,对得起谁呢。”

“嗯,你很好。”秦绾看着他的眼睛,明白他的话出自真心,没有一丝勉强,这才笑了,“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慧姐姐,给人听见会有麻烦。”

“姐。”陆臻想也不想地叫了一声。

“乖。”秦绾笑眯眯地捏捏他的脸。

只可惜,原本圆圆的脸蛋被折腾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瘦得让人心疼。

“前些日子我见过你爹了,他挺好的,现在在宁州。”秦绾又道。

“那就好。”陆臻也露出一个笑容。这次死了那么多人,父亲没事,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等你身体好了,也去你父亲那里吧,你现在暂时不方便在京城露面。”秦绾道。

“我不要!”陆臻在这点上却是很固执,“我不走,大不了姐姐你让我在密室待着,我一步都不出门。我要留在京城,还要给吴叔叔他们报仇呢!”

其实,你最想要报的是雕羽的仇吧。

秦绾叹了口气,只得说道:“等你好了之后再说。”

“嗯!”陆臻直接就当她是答应了。

很快的,蝶衣带着一脸战战兢兢的刘太医进来。

“行了,来看看他。”秦绾起身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是,大小姐。”刘太医苦着脸上前把脉。

大半夜地被秦家大小姐的丫鬟从床上拎起来,连跟家人说一声都来不及,提着药箱就被逼出了门,赶着城门一开就出去,来到这座庄子里给个少年看病。人昏迷了三天,他就在这里呆了三天,秦大小姐那个哑丫头冷冰冰地盯着他,让他实在没有跑的勇气。他可是亲眼见到了,那晚他只是说了一句要把夫人叫醒吩咐一句,这丫头就直接一剑削了他的胡子,差一点就是削脑袋了!

好不容易把这少年的伤势稳定下来,就听到秦大小姐笑眯眯地告诉他,秦侯已经知道了他和张氏的交易,若是尽力医好这个少年,她就放他一条生路。

于是,对于刘太医来说,陆臻简直就是他的护身符,哪敢不尽心尽力?

“他怎么样了?”秦绾问道。

“醒了就没什么大事,这位小公子底子极好,以后只要好好养着,就不会有损寿命。”刘太医小心地答道。

秦绾一声冷哼,只是不影响寿命有什么用?她要的是无病无灾,没有任何后遗症!庸医!

“这个,小的医术不精,大小姐恕罪。”刘太医也看得出来她眼里的鄙视,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水。

“去熬药!”秦绾喝道。

“是、是。”刘太医连连答应着,连滚带爬地出去,差点被门槛绊个狗吃屎。

“姐,他是太医?”陆臻一脸的惊奇。对太医这态度……好么?

“无妨。”秦绾懂他的意思,微微摇头。

“哦。”听她这么说,陆臻也没意见了。反正……这个所谓太医,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你先休息吧,别说太多话了。”秦绾道。

“可是……我饿……”陆臻苦着脸道,“睡不着……”

“那让蝶衣陪你聊聊,我还有事要处理,下午再来看你。”秦绾道。

“哦。”陆臻当然不敢耽误她的正事,只是……看到蝶衣,又不禁大眼瞪小眼。

蝶衣姐,不是不能说话了吗?怎么聊?笔谈?

秦绾不管他们,走出房门,果然看见李暄站在院子里,似乎在很认真地研究着一朵菊花有几个花瓣的问题。

“没事了?”李暄仿佛看见她走过来。

“嗯,回头让苏青崖来看,暂时没什么事。”秦绾叹了口气。

“好吧,那个刘太医,回头我会处理掉的。”李暄很默契地道。

“好。”秦绾一耸肩。反正……她是答应了放他一条生路,也做到了,这不是……王爷不答应嘛。

“准备什么时候回京城?”李暄又问道。

“不着急。”秦绾满不在乎。

他们是以出城度假的名义呆在别苑里的,秦建云也不会催她回去,反倒是希望她和宁王的关系能更好些呢。

“安国侯府现在没有女主人,老太太年纪大了,安排得好汝阳长公主下嫁的事吗?”李暄皱了皱眉。

最近皇家办了两场喜事,都出了问题,这要是长公主的婚事再出问题,皇帝非被气昏不可!

“没事,这不是有内务府派来的人么。我一个女儿,安排父亲的婚事更不妥。”秦绾答道。

“你觉得没问题就好。”李暄点点头。

“说起来,长公主以后也算是我的母亲了,我记得长公主叫你小皇叔……”秦绾很无语地看着他。

之前在太子府,她真的不是只为了噎死李钰,而是……真的觉得有点儿尴尬啊。

将来他们成婚,是让李暄跟着她叫母亲?长公主敢受吗?还是让她做长公主的小皇婶?那让她爹怎么活……

“习惯吧,皇家的辈分一向是算不清楚的,各叫各的便是。”李暄安慰道。

秦绾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过,再怎么说,距离婚期也不剩几天了,总不能当天再回去。”李暄又道。

“知道了。”秦绾应了一声,微一迟疑,又道,“对了,你知不知道……春山图?”

“前朝画家赵伯驹的《春山图》?怎么了?”李暄微微一怔才道,“我记得,这张画原本是收藏在前朝皇宫里,后来大陆一分为四,就没听说过落在了谁的手里,到了现在,要是春山图出世,大约价值个十几二十万两银子。怎么,你想要?”

他的语气有些奇怪,因为秦绾并不是喜欢书画这种风雅之物的人,她最喜欢的是现银。何况,十几二十万两银子,听起来是挺多的,但对现在的秦绾来说,也不算什么,更没必要去求这张画了。

“不是我要,是李钰要。”秦绾摇头。

“李钰?他是想送给陛下的千秋节寿礼吗?”李暄皱眉。

“应该不是。”秦绾顿了顿,又道,“你确定,春山图就真的只是一副值钱的古画,没别的了?”

听她问得郑重,李暄倒是认真想了想,但还是遗憾道:“据我所知,是没有了。”

“那就奇怪了。”秦绾挠了挠下巴,苦思道,“李钰抓了我不少人,冒着风险只关不杀,就为了逼问春山图的下落,实在是不像是为了一副古画。”

“你有春山图?”李暄下意识地问道。

“我要是有,也罢了,可问题是,我没有啊。”秦绾一摊手,很无奈地道,“我都不明白,李钰到底是为什么会以为我有那张图。”

“……”李暄微一沉吟道,“要不要把那人先抓起来?”

他说的是来处理尸体被荆蓝跟踪的中年人,三天工夫,暗卫营早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挖了出来,是太子府一个新任的侍卫队长,不过,虽说是新来的,但只看李钰对他的信任程度就知道,这人八成原本就是他暗地里私自培养的人,在欧阳慧死后才被提拔到明面上来的。

还有那些尸体,也都收回来好好收殓安葬了,只是乱葬岗上尸体太多,之前死亡的人,实在是找不到了,只能空祭。

“先不要打草惊蛇。”秦绾不同意,不过,提到李钰,她又忍不住笑道,“我们的太子殿下还病着呢?”

“是啊,高烧不退,满嘴胡言乱语的,甚至有侍女靠近他都会大叫女鬼,现在服侍他的是两个小厮。”李暄好笑道。

“不是吧?”秦绾这几天心思都花在担心陆臻上了,还真没闲心关心自己的成果,听到这个,也不由得失笑,“端王已经是见到女人就呕吐了,要是太子殿下见到女人就像是见鬼,那……万一白莲肚子里那个是个女娃娃,周贵妃还有抱孙子的那一天么?”

“陛下不止两个儿子,自然是有孙子抱的。”李暄不在意地道。意思是,周贵妃有没有孙子抱,干他屁事?就算另外几个皇子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又不影响生儿子!

“说得是。”秦绾深以为然,又道,“不过,真没想到,李钰也就这么点胆子?亏他还敢说,不信鬼神。”

李暄看着她无言,这么个搞法,正常人都能被吓死好吗?何况是本来就心虚的李钰呢,没吓疯就不错了,不过汝阳长公主和秦侯的大婚,他肯定是参加不了了。当然,秦绾也没期待他来。

反正……太子来不了,为表歉意,送的贺礼肯定会更厚重几分。既用不着看见那个碍眼的家伙,又得了实惠,一举两得,多好的事啊!

“陛下那边有什么反应吗?”秦绾又问道。

“太医院那里,换了几个太医也没看好,陛下正大发雷霆呢。”李暄一耸肩,“还有个太医说……太子是中邪了。”

“噗——”秦绾忍不住喷笑,“然后呢?”

“陛下已经没办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今天一早派了人去含光寺请空远大师到太子府给太子念经。”

“空远大师不是闭了死关吗?”秦绾惊讶道。

“含光寺毕竟是国寺,空远大师身为主持方丈,也不能违抗皇命。”李暄道。

“罪过,倒是我连累大师了。”秦绾叹了口气,是真的有些歉疚。

空远大师是得道高僧,真正的慈悲为怀,希望不要被她这等破事牵连了才好。

“放心吧,空远大师在佛教中地位很高,就算是陛下要拿他怎么样,也要考虑一下万千信徒。”李暄安慰道,“再说,李钰那就是心病,其实找空远大师还真是对症了的。”

“也是。”秦绾想想,也同意他的看法。

李钰这病纯粹是被吓出来的,虽说平时他未必对佛祖有多少敬重,但这个时候,有道高僧的诵经,不说驱邪,但确实很能安抚人心。当初她重生在这具身体上不久,依旧是夜夜被噩梦惊醒,直到在含光寺七日,听着空远大师亲自诵经,之后果然能一夜无梦。

“那个少年……陆臻,对你来说,是那么重要的人?”李暄又问道。

“是啊,陆臻和蝶衣是一样的,我是把他当成我的亲弟弟一样看待的。”秦绾说着,脸色又冷了下来,“这笔血债,我会一一向李钰讨还回来的。”

李暄没有说什么“我会帮你”之类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很清楚,有些事,是必须只能由秦绾自己去做的,并不需要他的插手,他只需要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然后在她需要武器的时候,默默递上一柄剑,就足够。

不管怎么说,别苑里还是一片温馨的,不过相比起来,太子府里就是一片愁云惨雾。

三天前的早上,李钰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酸痛,好像是被鬼压床了一般。

当然,还不止是鬼压床。

他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粗鲁地推开伺候他起身的春兰,只穿着中衣就冲出了房门。

院子里干干净净,鬼火、桃花、女鬼、欧阳慧,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丁点儿存在过的痕迹都找不到。

“太子殿下?”春兰捧着外衣战战兢兢地追出来。

“昨晚,可有听到什么动静?”李钰沉声问道。

“没有啊,殿下睡得很好,都没有叫人。”春兰茫然答道。

李钰看着她,明明是秋高气爽,阳光灿烂的好天气,但他总觉得有一股阴冷之气缠绕不去,似乎连阳光都失去了温暖。

春兰见他不说话了,赶紧先把外衣给他披上,一边道:“说起来,昨夜好像特别冷呢,殿下可别着凉了。”

“你也觉得……昨夜特别冷?”李钰心中一跳。

“是啊,秋天了嘛。”春兰不解地点点头。

都快九月底了,半夜天凉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李钰回到屋里,梳洗整齐,心烦意乱地让侍女下去了。

就在他还没想清楚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侍卫队长过来报告,关在别苑冰窖里的人已经全部死了。

李钰闻言,顿时心底直冒寒气。

陆臻果然是死了,所以……真的是欧阳慧来找他了?

“殿下?”侍卫队长很茫然。

要是太子这么关心那些人的死活,何必让他们自生自灭?不是因为已经放弃从他们嘴里撬出话来了吗?还是说,殿下又后悔了?

李钰没理会他,失魂落魄地回房,当夜就发起了高烧。

皇帝和周贵妃几乎将所有的太医都派到了太子府,却没有丝毫效果,还有李钰那见到女人都以为是女鬼的态度,甚至连皇帝都觉得,太子,是真的中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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