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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绾微微皱眉,看着沈醉疏的目光中充满了打量,一直看到沈醉疏脸上的笑容都快僵硬了,她才起身道:“进去说吧。”
“好。”沈醉疏一摆手。
秦绾对李暄点点头,示意他自便,就和沈醉疏走进了内室。
屋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药味,沈醉疏顺手打开了窗子通风。
“天凉了,你还是伤患。”秦绾不赞同道。
“没事,反正已经这样了。”沈醉疏一耸肩,满不在乎道。
“你这样,我不会把蝶衣还给你的。”秦绾斜睨他。
“我……”沈醉疏沉默许久,才开口道,“她挺好的,我也没想跟她相认。”
“打算全部一个人承担?”秦绾嗤笑道。
“是我惹来的祸患,害了一家人,自然也该由我结束。”沈醉疏涩声道。
“那么,你想跟我谈什么?”秦绾叹了口气。
“在那之前,有些事我要告诉你。”沈醉疏一摆手,两人对面对坐下来。
“说吧,洗耳恭听呢。”秦绾道。
“我沈家是书香世家,我父亲是探花出身,做过东华的官。”沈醉疏开口道,“这些,我想你应该查过。”
“嗯,原本我只是好奇,一个江湖浪子,你哪里学来的琴棋书画各种才艺,能被称为七绝公子。”秦绾笑笑,坦然道,“一时好奇,派人去查了查,希望你别见怪。”
“其实也没什么,这些并无不可对人言。”沈醉疏摇了摇头,又道,“大概是十八年前,我在外游学的路上,不小心救了一个人,那人临死前交给我一本书,让我好好保管,千万不要被人知道。那个时候我还是年少气盛的时候,最是崇拜那些高来高去,行侠仗义的侠客,本能地觉得这本书就是传说中的绝世武功秘籍,而我得到了,我就是那个有福缘的人,所以偷偷就把书藏了起来。”
“那果然是秘籍?”秦绾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是在写话本子呢?
“谁知道。”沈醉疏翻了个白眼,“在外面不敢拿出来看,跟做贼一样回到家,我爹又拿棍子逼着我准备科举,一忙起来,自然就把什么武功秘籍抛之脑后了。什么大侠,也就是想想罢了,我家的门第,难道能让我去走江湖这条路吗?”
秦绾无语,很有种梦想破灭的感觉。
“不过,隔了大概两年,就在我自己都差点忘了那本书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那本书的存在被泄露了出去。”沈醉疏说着,语气有些低沉,“时隔两年,也怪我大意了些,竟然将那书放在书架上,被父亲一个来访的朋友看见了,只是当时他也没露出什么异样。父亲的朋友都是官场中人,我想,他们应该是不认识那书的,就没放在心上。”
“你父亲的这个朋友出卖了你们?”秦绾肯定道。
“嗯。”沈醉疏眼神微微一沉,停顿了一会儿才道,“他当时倒也不是存心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本书有多大的价值。当然,那个时候,我也是不知道的。只是,他把这事告诉了一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肯定不是灭了你家的那帮马贼。”秦绾一挑眉。
“连这个都知道?”沈醉疏一声哂笑道,“不错,那批马贼也是那个伪君子雇佣的替死鬼,毕竟沈家在当地还算是望族,无端被人灭门,官府也不能不管,不过,要是马贼干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本书……被抢走了?”秦绾迟疑了一下。
“没有。”沈醉疏摇了摇头,嘲讽似的道,“那本书被人看到后,我总觉得心神不宁,加上我娘快要生了,我想起京城边上的含光寺佛法灵验,就带着那本书去求见空远大师,想给我娘求个平安符。”
“空远大师见过那本书?”秦绾惊讶道。
“是的,不过大师只看了几页,又看看我,说了句可惜,就把书还给我,让我收好,还说,让我不要想去练上面的功夫。”沈醉疏继续说道,“我当时挺茫然的,浑浑噩噩回到家,已经是惨案发生后几天了,其中的一些事,还是街坊邻居和收尸的衙役说的……我娘,本来还没到生产的日子,是事态紧急,用刀硬生生划破肚子,把我妹妹拿出来藏好的。”
“咔嚓!”却是秦绾没注意,一下子捏碎了一块桌角。
“沈家遭此大变,自然不乏各路人马来查探,八成是有人发现了幸存的妹妹,把她救走了。”沈醉疏低声道。
“嗯。”秦绾也叹息了一声。
一个被藏起来的刚出生的女婴,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沈家的嫡系血脉,所以蝶衣才会姓沈。
“拜祭了家人之后,我一边打探仇人的线索,一边想去拜师学艺——一个文弱书生,要怎么跟一群悍匪斗?”沈醉疏苦笑道,“一年内,我走过东华几乎所有的宗门,却没有人愿意收下我的,都说我这个年纪大了,现在才开始学武,再刻苦也不会有太大成就,不如放弃,回去好好读书。”
“我以为,他们说的没错。”秦绾委婉地道。
“我知道没错,可是……我怎么能甘心?”沈醉疏叹息道,“无奈之下,我想到了那本罪魁祸首的秘籍。”
“空远大师不让你练,难道是因为那是邪魔外道的功夫?”秦绾皱眉道。
“那倒不是,心法是光明正大地古籍没有错。”沈醉疏道,“那本秘籍,叫做炎阳七转。”
“炎阳七转?”秦绾一怔,随即惊诧地看着他,“你修炼的功夫是炎阳七转?可炎阳七转虽然是正道武学,但太过刚烈,非但女子绝不可学,就是男子,若不是合适的体质,也难有成就。所以,虽然炎阳七转很有名,但已经数百年没有人练成过了,秘籍也早已失传。”
“确实如此。”沈醉疏点头道,“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本秘籍就是唯一的希望,所以……我练了。”
“可是……”秦绾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听说炎阳七转需要特殊的体质,最好是阳气充足的男子,否则难有成就,你短短几年练到这般模样,应该是符合条件的?”
“我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符合吧?”沈醉疏苦笑了一下道,“我是纯阴之体。”
“什么?”秦绾脸色古怪,上上下下打量他。
“又不是只有女子会出现纯阴之体!”沈醉疏黑线。
“哦。”秦绾只应了一声。
“我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刻出生的,如果我是女子,那就是天生适合修炼阴性功法的体质。修炼速度能让普通人望尘莫及。”沈醉疏解释道,“可惜我是男子,本身属阳,偏又是纯阴之体,这是非常少见的。”
秦绾点点头。纯阴之体和纯阳之体,她当然听墨临渊说过,只不过像沈醉疏那样,生在如此绝佳的时辰,却是个男儿,也着实是上天开的一个大玩笑了。
不过,以纯阴之体去修炼需要至刚至阳之力的炎阳七转,她倒是有些恍然沈醉疏为什么会走火入魔了。
在滚油里炸冰块,这怎么能不爆?
“我那个时候一心报仇,加上我又没学过武,也没人指导,就这么茫然无知地以纯阴之体去修炼了炎阳七转。”沈醉疏摊了摊手,“我的修炼进度很快,短短几年,就相当于别人练上十几二十年的,然后我去挑了那群马贼。不过,那伙马贼首领临死前倒是告诉我不少事,我才知道,他们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罢了。”
“也就是说,你到现在其实还没报仇。”秦绾指出道。
“确实如此。”沈醉疏点头。
“那么,你要跟我谈的,就是这件事了?”秦绾道。
“是。”沈醉疏沉声道,“我的身体自己有数,下一次走火入魔大概会压制在三年后,也就是说,我还有三年时间。这三年里,我把这条命卖给你,请你帮我报仇。”
秦绾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如果我还有十年时间,我也希望亲手报仇啊。”沈醉疏一声叹息。
“你知道你的仇人是谁吗?”秦绾想了想问道。
“啊,一个是泄露了炎阳七转在沈家的人,那人最初是无心,但后来也是被利益驱使,变成帮凶了,现在他已经是江州刺史了。”沈醉疏缓缓地说道,“另一个,就是指使马贼杀我全家的伪君子,江州绝天堡的堡主,沙天棘。”
“绝天堡啊。”秦绾恍然,怪不得以沈醉疏现在的武功都没法报仇。圣山武宗属于隐世宗门,东华的江湖,明面上最强大的势力就是绝天堡,相当于鸣剑山庄在西秦江湖的地位了。别说绝天堡势力广大弟子众多不是沈醉疏一个人能对付的,就是那沙天棘一人就够麻烦的了。沈醉疏再天才也没法和人家练了一甲子的老不死比功力深厚啊。
现在的天下第一虽然公认是南宫廉,但南宫廉和沙天棘真要打起来,也并不一定就能说谁胜谁负,只是,沙天棘毕竟老了,在走下坡路了,而南宫廉还远远没有到达巅峰。
“如何?”沈醉疏问道。
“你是傻的吗?”秦绾没好气道。
“啊?”沈醉疏是真的傻眼了。他……傻?
“一个刺史,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干什么要死不活的!”秦绾喝道,“把命卖给我,你的命就这么廉价?”
“很容易吗?”沈醉疏的脸色很古怪。他为了报仇,十六年都在做同一件事,现在还在原地踏步,而眼前这个比他还小得多的女子说,这有什么难的?
“江州刺史是不是?”秦绾冷哼道,“刚好赶上年底吏部考评,我让他进京述职,如果按你所说,沈家灭门有他一份,用国法我也灭了他!”
“那绝天堡呢?”沈醉疏下意识问道。要是只有江州刺史,他早就去行刺了,一个刺史身边也不可能有多少高手,这不是怕打草惊蛇吗?要是惊动了绝天堡满江湖追杀他,想再要杀沙天棘就麻烦了。
“江州靠近宁州是不是?”秦绾问道。
“应该……是吧?”沈醉疏迟疑道。
秦绾一拍额头,也觉得自己问一个路痴这种问题实在是一种很傻缺的行为,便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随手丢在桌上:“宁州有匪患,你去剿匪,途中不小心误伤了一个江湖门派什么的,顶多打你几十军棍,怕什么。”
“就这么简单?”沈醉疏嘴角有些抽搐。
他筹谋了整整十六年的血海深仇,在秦绾看来,难道真是这么容易解决的事吗?
“你做很困难,我做就是这么简单。”秦绾冷笑道,“就算把武功练到天下无敌又如何?一万军队轮番上,累也累死你!个人的力量,在朝廷面前何其渺小,当你能站在这个高度的时候,尽管操纵手里的资源去报仇,何必亲自动手?”
“我……”沈醉疏哑口无言。
再想想,又觉得非常有道理。所以,那时候,不打炎阳七转的主意,继续读书考科举,反而是正确的路途吗?然而,下一刻,他就抛弃了这个想法。人得到了什么,必然就会失去什么。如果他今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进士出身的官员,先别说十几年能走到哪一步,至少他肯定不会认识秦绾。
没有秦绾,他要多少年才能握住生杀予夺的权势?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
所以说,一得一失,一饮一啄,早就是命中注定。
“一句话,干不干?”秦绾挑眉。
“干!为什么不干!”沈醉疏抓起桌上的令牌。
“那好,你需要一个能领兵的身份,介于你时间不多,想像顾宁那样走侍卫的途径是不可能了。”秦绾道,“所以,你只能走正途。”
“正途,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考试?”沈醉疏一脸怪异地道,“先申明,我可十六年没怎么碰书了,那些经史子集早就忘得差不多,去考贴经绝对考不过的!”
“进士考出来也是文官好吗?”秦绾暴躁了,“你长不长脑子?文武殊途,考了科举,你就再也不能染指兵权了!”
“呃……”沈醉疏无语凝噎。这不是,一时没想到吗?明明是她自己说要走正途的,像他这样的身份,走正途除了考试还有什么办法?
“你不知道科举是有文举和武举的吗?”秦绾无力道。
“……”沈醉疏哑然。
“你的武功,考个武状元出来没问题吧?”秦绾白了他一眼,“就算你的文试只靠以前的基础,可至少不会比那些五大三粗的武人更差了吧?好歹你还有个七绝公子的称号。”
“武举……也是要资格的吧?”沈醉疏迟疑道。
“这件事我会帮你办妥,你到时候去考试就好。”秦绾理所当然道。
至于某个被告知坚决不会帮他作弊的少年知道了会不会哭,秦绾就不管了。
沈醉疏和陆臻是不一样的,他们走的路自然也完全不同。
“谢谢,我会信守承诺。”沈醉疏认真道。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秦绾没好气道,“我现在身边不缺高手用,但我在朝堂上缺人,尤其军队里缺人,你考个状元回来就是帮我了。”
“好。”沈醉疏点头。
“还有……”秦绾微一犹豫,才道,“既然炎阳七转也不是什么你的不传之秘,拿给苏青崖看看吧,能多活几年也是好的。就算不告诉蝶衣,至少你也应该看着她披上嫁衣出阁,哪怕她不知道。”
“我知道了。”这回,沈醉疏沉默了很久擦回答。
“蝶衣很强大,你也不要把她想得太脆弱了。”秦绾还是说道。
她能理解沈醉疏的想法,反正蝶衣已经接受自己是孤儿的事实了,该伤心的也早就伤心过了,而此刻突然告诉她还有个哥哥自然是天降喜事,然而,这个哥哥却只能陪她几年就要死了,那么何必让她再伤心一次呢?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知道。
人最悲哀的,并不是得不到,而是,得而复失。
但是在秦绾看来,就算只有三年,她也是愿意有个哥哥的,大不了三年后送他离开,哭一场便是了。尤其她死过一次,更加在乎感情和亲人。
蝶衣并不弱不禁风,得而复失,或许她会伤心,但不会一蹶不振。
然而,秦绾也尊重沈醉疏的想法,既然他不想说,那她就不会拆穿,除非有一天蝶衣自己发现事实。
两人一前一后从里间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气氛沉默得诡异,但所有人都没有离开。
“沈大哥,你真的好了?”邵小红冲过去抱着沈醉疏的一只手臂上看下看。
“不是说了没事嘛,苏神医的医术天下无双。”沈醉疏笑着摸摸她的头发。
“谢谢苏神医!”邵小红欢快地笑道。
“关我屁事。”苏青崖低声嘀咕了一句,脸色有点黑。
他的医术天下无双,这点他绝对敢认,但这话从沈醉疏口里说出来就说不出的不对味,明明他那一身诡异的恢复速度和他的医术根本不沾边。
秦绾却微微叹了口气。她是真觉得邵小红是个好姑娘,可是沈醉疏自知命不久矣,连蝶衣这个亲妹妹都不敢认,又怎么肯耽误一个女孩子一生呢。
七绝公子风流成性?果然所有的真相都不是那么美好。
“对了,宁州军有着落了。”秦绾回头对着李暄道,反正这里都是能信任的人,剩下一个邵小红根本就不懂。
“嗯?”李暄一怔,好一会儿才去看沈醉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沈醉疏,能力当然是够的,就算没有带兵的经验,找个经验丰富的副将教一教就可以了,可是,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浪子放弃自由投身军旅。
“回头跟你说,时间有点紧,先把文书办出来。”秦绾道。
“知道了,三天。”李暄点点头。
武举,确实是最适合沈醉疏的路。
“沈大哥要当将军吗?那我给你当副将好了。”邵小红开心道。
“别胡闹。”沈醉疏瞬间脸黑了。
“我才没胡闹,没有我,你要是打南楚却把军队带到北燕去怎么办。”邵小红振振有词,一脸的认真。
“这世上不路痴的人不止你一个!”沈醉疏咬牙切齿。
“别忘了是我千辛万苦送你来京城的,你不能用完就丢。”邵小红噘着嘴愤愤道,“你这个叫过河拆桥、始乱终弃!”
“噗——”秦绾直接喷茶了,“小红,始乱终弃不是这样用的。”
“是吗?”邵小红歪歪头,有些疑惑,但很快就说道,“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秦绾无语,姑娘,这意思差好多的好吗?
总之,沈醉疏暂时在苏宅安置下来,反正他在这里住过不少日子,也熟。苏青崖更欢迎,苏神医喜欢疑难杂症,目前沈醉疏的身体就是他最感兴趣的研究对象。
纯阴之体修炼至阳内功造成走火入魔不出奇,出奇的是,为什么恢复速度会如此惊人?这可不是炎阳七转的特性。
于是,邵小红撒娇耍赖的,终于也在秦绾的支持下住了下来。
因为有沈醉疏在,加上宇文靖被擒,秦绾撤回了大半人手,不过还留了蝶衣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邵小红也不是个会做饭的。当然,秦绾最希望的还是蝶衣多跟哥哥相处一阵。
离开苏宅,秦绾一边走,一边把沈醉疏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当初暗卫去调查沈醉疏,沈家的事也已经知道了不少,这一来就补充完整了。
“所以,他只剩下三年寿命?”李暄有些惋惜。
“不知道,希望苏青崖有办法吧。”秦绾叹了口气。
“以纯阴之体去修炼炎阳七转这样至刚至阳的心法,也真是太乱来了,现在他还活着简直是个奇迹。”李暄无语道。
“沈醉疏出身书香门第,那之前从未接触过武道,跟本没那常识,能到他懂了的时候,早就来不及了。”秦绾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李暄对沈醉疏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比唐少陵好得多——如果唐少陵不是秦绾的亲哥哥的话。
这世上被称为大侠少侠女侠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但真正担得起这个“侠”字的人却凤毛麟角。仅仅因为沈醉疏护送苏青崖进入青阳疫区一事,李暄也愿意尽力帮他报仇。
何况……能干出这种事的人,人品卑劣还用说?让这种人继续当一州刺史,受苦的只能是百姓。
“我会叫吏部在这次进京述职的名单里添上江州刺史赵文正的,再派人去当地暗访他为官期间干过的好事。”李暄道。
“嗯,有一就会有二有三,我绝不相信他干过的事只有沈家这么一宗。”秦绾冷哼道。
“就是可惜了那位邵姑娘。”李暄一声叹息。
“那人啊,看似无情,其实很多情。”秦绾笑笑道,“看苏青崖的吧,哪怕不能让他寿终正寝,只要再有二十年,我就能让他心甘情愿娶了小红,认了蝶衣。”
“你太关心他,我吃醋了。”李暄皱了皱眉。
虽然明知他是故意的,秦绾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今天晚饭让厨房做醋溜海蜇,让你吃个够。”
“残忍。”李暄指控。
“王爷的烂桃花可比我的多。”秦绾一把抓住他的手,拖进了一条小巷子里,没多久就看见安绯瑶带着人趾高气昂地经过,看起来是没发现他们。隔了一会儿,秦绾又笑道,“烂桃花多也就罢了,关键是,质量哪有我的好?”
“……”李暄哑然。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的。
秦绾身边的男子,苏青崖、孟寒、沈醉疏、顾宁、陆臻……虽说对她都不是那方面的意思,可也都是极其出色的,哪像他身边想凑过来的女人,真的只能用烂桃花来形容。
“你很得意?”好一会儿,李暄才道。
“没有。”秦绾笑笑,又道,“沈醉疏……算是我以秦绾的身份重生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吧。那个时候,我还带着被背叛的恨意,除了孟寒和蝶衣跟我一起经历过来的人,我固执地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想着只要不付出感情,就不会被伤害。但是,沈醉疏明知是被我利用了,明知打不过,还帮我拖住南宫廉的时候,我犹豫了。所以……我回去救他了。总觉得,要是不抓住点什么,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像李钰那样自私的人。”
李暄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
确实,在襄城和秦绾重逢后,他明显感觉到了她比起在京城的时候有了很大的不同,开始以为是京城压抑了她的本性,在外面则是没有收敛,后来知道她是欧阳慧,就明白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契机,解开了一些心结。
原来,她的契机是沈醉疏。
“好了,走吧。”秦绾反手拉了拉他,回到大街上。
安绯瑶自然是走得不见踪影了。
“对了,今天孙老先生跟我说,想邀请你做梅花节棋台的裁判。”李暄转过了话题道。
“哪个孙老先生?”秦绾纳闷。
“去年给你做裁判的那位,是东华的棋坛国手。”李暄解释道。
“这是直接拒绝我参赛的意思?”秦绾不禁笑了,“不过还是算了,裁判要在上面坐三天,太无聊了,今年梅花节我还想四处转转。”
“知道了,所以我已经替你回绝了。”李暄道。
秦绾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还有,江相递了个话,说让陆臻去文台守擂,你觉得呢。”李暄又道。
“陆臻?”秦绾楞了一下。
文台可是最不好守的擂台之一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啊。历年的梅花节,文台的擂主,连守完第一天的都没有,最长的一个,也只在上面呆了三个时辰。
“怎么?”李暄道,“要是你觉得不行……”
“没有,爹爹既然这么说,就让他去吧。”秦绾摇头道。
虽说文台难守,但文台的擂主只要第一天表现好些,却非常涨名声。
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各地的考生早早来到京城备考了,梅花节,也是他们看中的方式。
虽说考试要凭真才实学,可到了殿试排名次的时候,大家的水准其实也差不多,谁上谁下,名气就是非常值得参考的东西了。要是有个某州第一才子的名号流传很广,阅卷官自然会多考虑一二的。毕竟,如果名气很大的人排名很低,很容易让百姓觉得有猫腻,既然大家水准都差不多,也没什么不公平的,自然是会把人往前面排。
而偏偏这一点,陆臻很吃亏。
他年纪太小,虽说是大儒董传鸣的关门弟子,可也不能自己逢人就说,所以,梅花节的文台,确实是一个扬名的好地方,不过也很危险就是了。
半途上台,哪怕第一场就马前失足也不要紧,反正谁也不知道陆臻是哪根葱,没脸可以丢。但是擂主不一样,要是表现太差,就成反效果了。可以说,江辙这一招不但风险大,而且是真的对这个小少年极有信心啊。
风险越大,收益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