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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梅的车子并没有前去秦牧下榻的地方,而是直接去了市家属大院。来到威平,秦牧要在第一时间内跟白光亮通通气,做好下一步的调动和对策。
这次来,不是磨工夫的,一开始就要刀对刀枪对枪的刺刀见红。白光亮这个市委书记的名分虽然在威平的政坛,实际上已经没有了太大的话语权,但是在与上面的沟通上,少了白光亮还真的不行。这里不是秦牧的主场北辽和江广,也不是慕天阁的主场京城的中京省,所以两人还是小心翼翼的走着白光亮的路线。为了等到秦牧过来,不让慕天阁彻底坐上市委书记的位置,白光亮这几年过得也是小心翼翼,仔细留心认真收集,如今秦牧过来了,就等于白光亮手下仅存的力量,需要跟秦牧带来的势力紧密的结合在一起。
周小梅的车子有市里专门颁发的通行证,所以没有受到阻拦便进了大院。看着秦牧推门下去,周小梅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舍和惆怅,转而轻声对秦牧笑道:“今天我就不上去了,公司那边还有个加急的会议,我必须过去处理一下。”
秦牧也没有想到别处,点点头说道:“行,你先过去吧,到时候我给你电话,你来接我。”
周小梅没有应声,只是微微一笑,迅速挂档倒车,不多时便离开了市委家属大院。秦牧站在那里有些懵,不过随后便自嘲的笑了一下,转身走进了白光亮居住的小阁楼。
门铃声起,秦牧将面容调整到最佳的微笑状态,等待与白光亮握手。谁想到房门打开,一张深藏在记忆中的面容便出现他的面前,顿时让秦牧有些不知所措。白若涵也没有想到,刚才跟白光亮才谈到秦牧,自己还气势汹汹的想要找秦牧兴师问罪,问问他为什么让自己父亲带着病体在这威平市受尽了委屈,却没有想到转眼之间秦牧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心里面那股子怒火转瞬间便被惶恐不安所替代,一双拿手术刀尚且精准异常的小手禁不住颤抖起来,稍稍有些苍白的嘴唇颤抖了几下,转身便跑进了屋里。
秦牧站在门口,脸上的苦笑简直是把苦胆摔碎的难堪,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还好,屋内传来白光亮显得有些苍老的声音:“是秦牧吗?快进来,快进来,刚才还在说你呢。”
有了下台阶,秦牧轻轻的把门推开,迈步而进。白光亮正笑呵呵的站在不远处冲他微笑。一别数年,当初意气风发的白光亮过了几年不如意的日子,身体便瘦了许多。秦牧看他气色还是很不错的,便微笑着伸出双手,向着白光亮伸了过去:“老县长,好几年没见,您还是精神很好啊。”
一句老县长,让白光亮的心思顿时回到了当初在西平县的时候,那时候的他,还有季秋,谁都没敢奢望自己坐上现在的位置,而他们之所以能够有今天,还当真是受了秦牧非常大的恩惠。别看现在白光亮的职务和级别比秦牧高上一筹,可白光亮心里雪亮雪亮的,他只不过是个过渡时期的人物罢了,也没有架着架子,对秦牧笑呵呵的说道:“还这么多礼数。到了这里,可就是到了家了,没那么多拘礼的。”说着,他也伸出双手,紧紧的握住秦牧年轻而有力的手掌,使劲的攥了几下。
秦牧笑容不减,任凭白光亮拉着自己坐到了沙发上,紧跟着白光亮便招呼道:“若涵,若涵,把我珍藏的云雾茶来上一壶,我要跟小牧好好的品上一品。”
从秦牧直接过渡到小牧,这样的称呼让秦牧的心里苦笑不已。白光亮不是傻子,当初他跟白若涵之间的关系本来已经水到渠成,就剩下下聘礼了,若不是翁文华突然来认亲,现在秦牧的夫人应该不是韩雪菱,而是白若涵。但是,事情的变化总是不按照人们的意愿而进行,他跟白若涵走到现在,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白光亮是聪明人,聪明人可以看出白若涵到现在还是单身到底是什么意思。按说一个拿手术刀的医生,还是个貌美异常的年轻女医生,这样的条件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赶,可偏偏白若涵无论出国还是在外地,从来没有对任何男人假以颜色,那问题还是出自她自己的心结上。现在白光亮已经老了,身体也患上了不治之症,若是看不到女儿找个依靠,他就算是闭眼也闭得不安心,没脸去见地下的老伴。所以,在白光亮的心中,只要白若涵能够幸福,什么名分之类的东西,完全可以放弃掉。、
白光亮见到秦牧显得如此的高兴,倒不是因为威平这边终于有了可以给自己分忧的人物,而是解铃人终于到了,女儿的幸福就要放在秦牧的身上。
秦牧心里也是雪亮雪亮的,但这事只能心照不宣,让他说出来还真没有那个脸皮。他的脸上带着笑,问候道:“老县长,您精神很好,我看啊,这癌症看到您为威平呕心沥血,也是怕了您这股子劲头了。”
本来这种忌讳能不说便不说的,但秦牧知道,白光亮根本没有把这个病放在心上。果然,白光亮呵呵笑道:“身患绝症还能升官的,恐怕遍数华夏政坛,也是寥寥数人。知足了,知足了,况且若涵给我推荐了个什么酒什么疗法,癌细胞非但没有扩散,好像还有萎缩的迹象,已经很不错,很不错了。”
秦牧点点头,说道:“鸡尾酒疗法,我也听说过。这种治疗方法主要靠患者的心态问题,心态好,癌症也不是不治之症。”
他们两个人手拉着手,开了从西平县的时候开始回忆,说了些分开之后的事情。白光亮觉得嘴巴有些干,忍不住又叫道:“若涵,怎么还不把茶水端过来?”
秦牧连声说不渴,白光亮却拍了拍他的手,说道:“这丫头,岁数越大,越不知道礼数了。”
秦牧心底又哀哀的叫了声,白光亮这是在点名自己,白若涵年到三十还没有结婚,完全是自己的罪过?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有在那里讪笑不已。
过了片刻,冷着一张脸的白若涵拎着一壶茶水走了过来,什么话也不说,只管给白光亮和秦牧倒了杯水,便大力的把茶壶墩在茶几上,转身又回到了卧室。
“这孩子。”白光亮呵呵一笑,抬手看了下手表,青筋暴露的手指指了指表面,随后拍了下脑袋,对秦牧说道:“我还有个会,挺重要的,要分配一下你那几个人的工作岗位。这样,你在这里先休息会儿,让若涵给你做几个小菜,晚上的时候我们再好好的喝一顿。”说着,白光亮便站了起来。
秦牧连忙跟着站起,正想跟白光亮解释自己还要事,却没想到白光亮的双手又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他使劲的压回沙发,稍稍带点怒气道:“小牧啊,咱们可有好几年没有见了,你要是敢拂我这个面子,小心我翻脸不认人哦。”
秦牧没办法再说什么,只有无奈的点点头:“那就谢谢老县长的美意了,正好咱们可以一起回味一下西平县的味道。”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却暗暗叫苦,白光亮的意思,摆明了是要让自己跟白若涵共处一室啊,这可危险得很。
听秦牧这么说,白光亮顿时开怀大笑,冲着里屋喊了一声,穿上衣服便出门走了,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秦牧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面,先是喝了杯茶水,随后感觉有些无聊,便打开了电视机。他时不时的看向紧闭的房门,屁股抬起来好几次,又重重的落了回去。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让他跟白若涵相处,他还能说些什么?说对不起白若涵,说不让白若涵等他,还是说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他心里正纠结着,卧室的门悄然打开。白若涵换了一身大红色的风衣,看上去是那样的眼熟和熟悉。
“你……”秦牧一个字放到嘴边,却再也说不出话来。这风衣他如何不认识,正是当年在西山村的高坡上,他向白若涵提出分手时,白若涵所穿的衣裳。只是当年红衣飘飘满心欢喜,变作了今日旧红难消伊人幽怨。这短短的数年之间,他们两个人数次碰头,又数次别离,中途根本没有说什么话,也没有相互交谈的机会。
“你,这些年,你好吗?”秦牧哑着嗓子问道。
白若涵的脸上露出我见犹怜的笑容,带着几分世故,也带着几分难言,她慢慢的走到沙发旁边,给自己到了杯茶水,双手紧紧的捧住,放在了下巴下面。氤氲的茶水热气将她的脸变得朦胧起来,秦牧只听白若涵幽幽的说道:“还不是那么过么,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地方,也换了一个又一个。”、
比深闺怨妇还要浓烈的愁绪瞬间将这客厅变得异常的寂静。秦牧的双手不知去处的放在膝盖上,不停地用手指搓着裤子。白若涵则捧着茶杯,思绪乱飞不已,一滴滴晶莹透彻的眼泪,从她的眼角迅速成型,变作茶杯中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