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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荀久正了正神色,问扶笙,“你找到点燃七星灯的办法了吗?”
“我昨夜请了璇玑阁主。”扶笙缓缓道:“他说可以一试。”
“那他人呢?”荀久心中佩服扶笙做事的效率,满脸期待地问他。
“先进宫了。”扶笙含笑答:“他只在女皇陛下登基当日进过宫,且没停留多久就走了,对于我昨夜的紧急令,他也颇感诧异,所以准备了一宿,宫门才刚刚开的时候就先去布置了。”
荀久有些担忧,“璇玑阁主这么光明正大的来,万一被大祭司给发现,那岂不是糟了?”
“发现不了。”扶笙笑着摇摇头,“璇玑阁主可比你想象中的厉害多了,他要想避开大祭司的耳目,有的是办法。”
听扶笙这么一说,荀久立时放下心来,早上因为千依而产生的抑郁之气也消散了不少。
“对了阿笙……”荀久心思转动,忽然想起昨夜郁银宸单独见她这件事,直觉得有必要告诉扶笙,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他这些日子已经够操劳的了,自己不该再用这些事去烦他。
“怎么了?”扶笙抬眼看过来。
荀久抿唇摇头,“没什么,有感而唤罢了。”
扶笙清澈的眼眸内聚起一丝狐疑,“你平素可不是这般善于伤春悲秋的人,既是有话,直说便是。”
“我就想问,倘若璇玑阁主不会成功,倘若女帝再也醒不过来,你会怎样?”
扶笙眼眸中的狐疑之色顷刻退去,换上了浓重的凄凉,“还能怎样,这个江山,始终要有人来守护,从前是我与她两个人,倘若她走了,我一个人不还得继续守么?若是我想不开寻死觅活非要跟着她去,那么你怎么办,天下的百姓怎么办?”
这一刻,荀久突然觉得很感动。
扶笙在面对这个问题时,先考虑的是她怎么办,其次才是天下百姓怎么办,也就说明在他心中,她是重于江山,重于百姓的。
吸了吸鼻子,荀久忽然笑开来,“其实我们也可能多虑了,女帝不可能毫无准备地就这么撇下江山不管,在我看来,她是一位好帝王,起码对于江山,她很有责任心,知晓自己肩负着什么,这个法子,也是她无奈之下才会做出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决定,你们姐弟俩的周围,杀机四伏,敌人在暗你在明,本就是很危险的事。”
“我并未责怪她。”扶笙垂下眼睫,“如你所说,我完完全全能理解她,在魏国的时候,她几次三番拒绝姜易初是因为身份悬殊,回到燕京,她再度拒绝姜易初还是因为身份悬殊,从前她是身份卑微的质子,如今她是六国共主,且不管哪一个身份,都注定她这一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感情,对比之下,我幸运太多,得到的比她多得多,故而,她难得任性一次,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荀久感慨一声,“她能在这方面解开心结,坦然接受姜易初的感情,我也觉得很欣慰,只不过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姜易初不可能入宫成为男妃,而女帝也断然不可能嫁给姜易初,只怕……他们的关系只能停留在爱侣这一层而已,这辈子想要成为夫妻是不可能的了。”
“然而这层关系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上天恩赐。”扶笙接过话,“深宫多寂寥,她这些年,心里并不好过,因为一早就被内定为皇位继承人,先帝从来没有提过要给她招驸马,比她小的公主们都招了驸马,唯有她一个人在乐阳公主府上待到了十九岁。”
荀久忽然有些不能理解,“女帝为什么会是先帝的内定继承人,大燕几百年的传统里,并没有女帝治国的先例,先帝怎么就能想到突然要立女帝?”
“这件事,我一直很迷茫。”扶笙无奈摇摇头,“不过如今想来,先帝的决策没有错,女皇陛下对于江山算是尽职尽责了,在外人眼里,她荒淫暴政,而实际上,她暗中的那些努力和布置,非常人能及,尤其是在感情方面,对比下来,我并没有她那份果敢和决绝。”
荀久心中唏嘘,先帝之所以要立女帝,莫非是因为发现女帝身怀绝技且心狠手辣能镇压藩国?
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撇去脑海里的诸多想法,荀久轻轻靠在扶笙肩头,打了个哈欠,“我昨晚一宿没睡,如今好困,先睡一觉,到了你再叫我。”
“好。”扶笙含笑应了,顺便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荀久身子一歪,就直接歪在了他怀中,实在困极,荀久也懒得掀开眼皮,嗅着他身上独有的冷竹香,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扶笙低眉垂目,看见怀中女子睡颜恬静,面上覆盖了厚厚的脂粉,看起来像是大病了一场,唯独一双小巧唇瓣泛着薄红,莹润饱满,好像春雨洗礼过的蔷薇花,艳得惊心。
扶笙微带暖意的指腹,轻轻抚过她柔而软的嘴唇,目光在上面停留了许久才艰难地移开。
原想品尝一下,可转念想到这些日子她过度操劳,本就精神不济,昨夜还一宿没睡,今日能强撑着跟来已经是极限了,倘若再打扰她,实在过于残忍。
思及此,扶笙无声翘了翘唇。
罢了,早晚都是他的人,何必急于这一时。
马车到达丹凤门的时候,荀久睡得正香。
扶笙不忍心吵醒她,动作轻缓地将她挪至宽大的座椅上,再用薄衾给她盖上,这才轻声撩帘下马车。
“殿下……”商义没见到荀久跟下来,忙问:“久姑娘她……?”
“嘘——”扶笙朝着商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自己进宫就行,你在这里等着她醒来,记住,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吵到她睡觉。”
“属下知道了。”商义点点头。
扶笙放下心,缓缓进了宫门。
依照扶笙的安排,手术室周围除了禁卫军层层守护之外,暗处还有他自己的隐卫,三步一个,几乎把这间手术室围得固若金汤,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来。
扶笙过来的时候,见到姜易初就站在手术室外不远处,整个人看上去极其憔悴。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扶笙走过去,微微蹙眉,“昨夜又没睡好?”
“还行。”姜易初勉强一笑,“就是太过担心而有些辗转难眠。”
“先回去休息。”扶笙冷着声音命令,“去我府上。”
“我没事。”姜易初笑着摇头,“不过是没睡好而已,对于习武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比起她此时的生死未卜,我如今的状况就更加微不足道了。”
“久久说过了,女皇陛下至少得七日才能醒过来,你在这儿空守着也没用。”扶笙眼眸中快速划过一丝不忍,“手术室你是进不去的,自然也不可能见到她,与其这么耗着,倒不如养足精神,让她一醒来就能看到容光焕发的你。”
“你就别劝我了。”姜易初自然听得出扶笙话里话外的规劝之意,可他此时心绪烦乱,昨夜好不容易睡着又噩梦连连,梦到她还在魏国王宫,梦到自己眼睁睁看着她在生存游戏中被其他的人用铁链活活打死。
想到那鲜血淋漓的场景,他如何还能有半分睡意,只觉得如今还能站在这里便是离她近了一些,心中才好受。
姜易初的性子,扶笙很清楚。
外表温润,实则倔强。
几次劝说没用,扶笙干脆不再提及,只让人去御膳房给他安排早膳送到暖阁来。
姜易初没什么食欲,早膳送来时看在扶笙的面子上随便用了两口就让人撤下去了。
扶笙走出暖阁,朝着对面守卫森严的手术室看了一眼,垂下头若有所思。
璇玑阁主早就进宫了,然而现在的手术室里面毫无动静,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璇玑阁主还没找到这地方。
其二,璇玑阁主早就将女帝给转移了,如今躺在里面的是巫医假扮的替身。
这样一想,扶笙双目豁然一亮。
第一种猜想是绝对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是第二种猜想。
看来,璇玑阁主早就将女皇陛下给转移了。
点燃七星灯这种事不能受到外界干扰,必定得在极其隐蔽的地方进行,那么……
扶笙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转过身,他重新回到暖阁,面色平静地对着姜易初道:“我有些事急需回去处理,你若是累了就在暖阁里稍作休息,等事情处理完,我再进宫。”
女帝病倒,扶笙作为暂时监朝的亲王,手上自然会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姜易初并没有怀疑他的话,微微颔首,“你且去罢,这里有我,倘若她醒过来,我一定会让人先去通知你。”
扶笙出了暖阁,沿着来时的路出了丹凤门。
商义依旧还坐在车辕上看守着车厢里熟睡的荀久。
见到扶笙,商义满脸惊讶,“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调头,去殡宫。”扶笙淡淡吩咐了,动作轻柔地撩帘上马车。
商义一脸茫然,却不得不听从主子吩咐,将马车掉了个头,直接朝着殡宫方向行去。
荀久依旧在熟睡,恍惚中似乎有人将他抱入了怀中。
有了千依事件在前,荀久潜意识里对于任何人的触碰都很敏感,还没醒来,她首先就在梦中皱了眉,待嗅到扶笙身上熟悉的幽幽冷竹香时,她才突然平静下来,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继续沉睡。
扶笙看着这个样子的荀久,不觉翘了翘唇,缓缓将薄衾盖在她身上。
荀久这一觉睡得十分舒坦,马车内安置了小暖炉,再加上她睡在扶笙怀里,便丝毫感觉不到外面的寒冷。
马车停下时,扶笙原本想同刚才一样不打扰她,让她继续在车上睡,他自己下去,岂料他才刚动了动身子,荀久就已经转醒。
“吵醒你了?”扶笙撩帘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来温声问。
“是睡醒了。”荀久甜甜一笑,能在一觉醒来的时候看到心爱之人在身边,这种感觉实在美妙。
透过车窗看了看外面,荀久问:“是否到宫门了?”
“这里是殡宫。”扶笙重新坐回来与她解释了一番。
荀久听闻后恍然大悟,略惊道:“听你这么说来,璇玑阁主似乎是个神乎其神的大人物呢!”
“是不是大人物,你待会儿一看便知。”扶笙笑答,语毕后撩帘先下了马车又转过身来向她伸出一只手。
荀久无声笑笑,将手递给他。
初冬的气息逐渐逼近,外面已经开始刮冷风,扶笙的手却很暖,就像一块上等的羊脂暖玉。
被他的手这样牵着,荀久觉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殡宫这地方,荀久只来过一次,就是那次跟随季黎明趁机混进去准备一探究竟的那次,如今想来,当时扶笙不让她看到白三郎的容貌是担心她会接受不了那张与她有着七分神似的容颜就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
再次站到殡宫大门前,荀久心生感慨,“这本是女帝将冰床拿出来摆放哥哥遗体的地方,没想到如今躺在里面的人竟会是她自己。”
“走罢。”扶笙轻吸一口气,带着她继续往里走。
“上次我们俩都没找到密室的机关,这一次你便知道怎么打开了吗?”荀久突然顿了脚步,豁然想起一件事,变了脸色,“我记得你当初曾经说过摆放冰床的那个地下机关是语真族的人亲自设计的。”
“怎么了吗?”扶笙并不否认。
“郁银宸……”荀久心中立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来,“楚国商船上的机关就跟郁银宸有关,我总觉得在机关这方面他很懂,你说他会不会趁机来捣乱?”
荀久这么一说,扶笙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缓了缓,沉声道:“只怕璇玑阁主还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就得逞。”
“我们先进去。”扶笙道:“先找到密室入口再说。”
荀久点点头,再不多话,与扶笙一前一后进了殡宫。
这地方,除了帝后和贵妃治丧的时候到处飘白之外,平素看起来就是一座普通的宫殿,每日都有人打理,殿内殿外都干净整洁。
二人直接来到上次摆放冰床的大殿。
里面除了摆放香炉的案几和前面几个蒲团之外,再无旁物。冰床早就降到了地下,整个大殿空旷得很,能听到脚步的回音。
行至上次荀久陷下去的那块板砖跟前,扶笙蹲下身,修长的食指轻轻按压力几下,板砖纹丝不动。
荀久则仰起脖子四处打量起来,有了楚国商船密室的经验,她觉得语真族的机关术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理解,他们打开的方式很奇葩。
“阿笙,你以前是不是不知道这地下有密室?”荀久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来。
“的确不知。”扶笙摇摇头,“若不是那次你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我都不知道原来冰床是藏在地下的。”
语毕,扶笙站起身来看向荀久,“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做过什么触发了机关?”
“当时我什么也没做。”荀久摇摇头,“唯一的动静就是你将我扔过去的时候,刚好触碰到冰床的床沿,不过那东西现在在地下,我说了也是白说。”
扶笙四下扫了一眼,又问:“上次在楚国商船密室,你和刘权是怎么触发机关导致密室发生移形换位的?”
“那个到挺简单的。”荀久答:“触发机关都在头顶上靠近柱子的位置。”
扶笙闻言后抬起头看了一眼。
大殿顶上是浮雕,想来年岁已久,有些斑驳了,看不出特别的地方。
荀久奇怪地“咦”了一声,“我们俩都要找这么久,那么璇玑阁主是怎么进去的,你不也说了他很少来皇宫,殡宫这地方他想必是第一次来,难道他也精通机关术,一眼便能看出触发机关在哪里?”
“应该不可能。”扶笙直接否决了,“璇玑阁主一定在这地下,只不过他不是从殡宫进去的,而是从别的入口进去的。”
荀久恍然大悟,“你说得对,这里距离手术室那么远的距离,璇玑阁主绝对不可能带着昏迷不醒的女帝于众目睽睽之下跑到殡宫来找机关,况且手术室之外有那么多禁军守护,他一旦有动作,立即就能惊动人,可据你所说,你方才去过手术室,那里很安静,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那么,我是否可以大胆猜想璇玑阁主就是在手术室中直接带着女帝消失的?”
扶笙不置可否,淡淡道:“当初我带人布置手术室的时候,那个位置便是女皇陛下亲自挑选的。”
荀久一惊,随即释然,“这样一来便能解释得通了,手术室内一定有能通往这地方的机关,只不过当时我们谁都没有发现而已。”
语毕,她又喃喃道:“手术室我们是去不了了,毕竟对外说过任何人不得入内的,所以我们俩如今只能从殡宫入手,冰床能从地下升上来,那我们就一定有办法顺着冰床的轨迹下去。”
“你分析得很对。”扶笙目露赞赏,含笑道:“我之前在手术室外面,正是想到了这一层才会急急忙忙让商义将马车赶来殡宫的,不过,眼下看来,这个机关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复杂得多。”
“我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荀久道:“不过依照商船密室来看,语真族的机关不可用常规思维去对待,打开的方式一定千奇百怪,我们得逆向推理。”
“逆向推理?”扶笙难得地疑惑了一回,“什么意思?”
“很简单。”荀久难得见到扶笙也有不懂的东西,得意地挑挑眉,“先把几种可能的结果列举出来,再层层逆推回来。”
其实逆向推理这个经验并非她从楚国商船密室得出来,而是从荀府被抄家这件事上吸取的教训。
当时原身见到假荀谦在面对抄家时表情不对并没有立即往深入了想,等真相出来的时候,荀久才惊觉,抄家当晚,她与真相只差一个怀疑。
倘若那时候别问白三郎是谁,值得荀谦赔上全家性命去刺杀,而是反问一句荀谦以何立场去杀白三郎,那么真相或许早就出来了。
眼下的情况也是一样,她和扶笙都在想同一个问题:怎样才能找到打开地下密室的机关?
倘若换个角度,别问怎样找到机关,而是假设他们已经在密室里面,现在要考虑的则是怎么出来。
扶笙的智商,向来不能低估。
这不,荀久才解释完逆向推理,他清俊的面上便露出了一丝想到办法的了然。
这个表情,倒让荀久心中充满期待,忙问:“你是不是找到办法了?”
扶笙浅浅一笑,眸中有光亮转瞬而逝,“你这个逆向推理说得不错,我们的确该换个角度看整体。”
荀久正待开口问,却见扶笙仰起脖子一直盯着顶上的浮雕,尔后幽幽问她,“你敢不敢跟我上去?”
“啊?”荀久一脸茫然,“上去做什么?”
“兴许会有新发现。”扶笙莞尔,“你若是恐高不敢上去的话,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你的意思是,爬柱子上去?”荀久指了指旁边的红漆柱子。
“不是。”扶笙摇摇头,“我可以用轻功带你上去然后以背紧贴殿顶往下看。”
“嗯?”荀久陷入沉思,片刻后惊得张了张嘴巴,“你的意思是,把整个空间反过来看?”
“是。”扶笙颔首,又问:“敢不敢?”
“有你在,我如何不敢?”荀久扬眉笑道:“反正你不会让我有事儿就对了。”
得见他这般完全信任自己的样子,扶笙满意地笑笑,手臂轻轻揽住她的纤腰,运功提气,一跃而起缓缓至殿顶。
这期间,荀久是闭上眼睛的,她没看清楚扶笙如何动作,只知道再睁开眼时自己正与他一起面朝下,他是用内功将身子紧贴殿顶的,而她没有武功,他只能用一只手臂紧紧揽着她。
察觉到荀久睁开眼,扶笙立即道:“快看,找出异常的地方,这个姿势,我坚持不了多久。”
荀久脸一红,随即懊恼自己没有武功,否则哪里需要他这样用手臂抱着防止掉下来。
不再说话,她迅速敛了眉目向下望去。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顿时惊呆了眼。
殿顶上挂有宫灯,浮雕上又镶嵌有夜明珠,单侧一面还有烛台,三种光线交错,竟把下面几根柱子的影子拉出另外一番景象,从上往下仔细看去,就像一个浑圆的太极,柱子的影子虽然断断续续,但连接起来便是两仪中间的弯曲分割线。
一面阴,一面阳。
荀久视线一转,突然发觉之前摆放冰床的位置在阴面顶端,那位置的颜色非常暗淡,而与之对立的阳面顶端则是整个大殿内最明亮的位置。
“找到了。”荀久欣喜地看向扶笙,郑重点头,“走!”
扶笙抱住他的那只手臂再度收紧,另一只固定在殿顶上的手臂一松,整个人轻功跃下来。
荀久睁开眼睛,重新抬头打量着殿顶的宫灯和夜明珠,不禁惊叹一声,“原来殡宫里面的所有物事——柱子、宫灯、烛台和夜明珠的布置都是有讲究的。”
扶笙也道:“看来当初布置密室的人的确下了一番功夫。”
“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荀久道:“利用太极阴阳来布置的,底下应该是个墓穴才对,莫非我们一直以来理解错了,下面是墓穴而并非普通密室?”
“是墓穴还是密室,待会儿我们下去一看便知。”扶笙说着,抬步走出门外让人取来松脂火把,他一手拿着在烛台上点燃。
荀久突然紧张起来,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道:“阿笙,你该不会是现在想要下去吧?”
扶笙淡淡一笑,“女皇陛下究竟在不在下面,七星灯究竟有没有被点燃,我总要下去一探究竟。”
“可万一下面真是个墓穴的话,我们这样毫无准备地乱闯会很危险的。”荀久愈发紧张,秀眉微蹙,“要不,今日我们先回去,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明日再来?”
扶笙面色凝重起来,“如果今日没有点燃七星灯,那么明日我们再下去,恐怕看到的就真的是女皇陛下的尸体了。”
荀久心中一凛,这个道理,她懂,她只是担心他的安危,不想他去冒这个险而已。
“我知道你担心我,可这一趟,我必须去。”扶笙摸摸她的脑袋,“乖,你就在上面等我,我自己下去就行,倘若有任何异常情况,我立即返回来,那样的话你还在上面,也好照应我。”
“不行!”荀久立即垮下脸来,“要去就一起去,你一个人下去的话,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我找谁哭去?”
“听不听话?”扶笙无奈地盯她一眼。
“这次就算你把我瞪穿了我也不答应。”荀久眉宇间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你别忘了,我们俩就快大婚了,你是想让我一个人穿着凤冠霞帔拜堂么?”
扶笙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久久,听话,就在上面等我,我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你今日若是丢下我一个人下去,等你出来以后就再也不要来找我了!”荀久冷哼一声偏开头,小脸气得煞白。
这个人,都不考虑她的感受,难道非得要把爱挂在嘴边他才会知道他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么?
扶笙被她这样子给逗笑了,无可奈何地道:“你看你,一言不合就不理我,你若是以后都不理我了,那我怎么办?”
“我没想跟你吵。”荀久不悦地瞥他一眼,“你就带我一起去,无论待会儿发生什么,总归我是在你身边的,要出事也是一起,这样的话,即便是死,我也无所畏惧了。”
见扶笙面露犹豫,荀久继续道:“你曾说过要给我一个家的,若是……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将我一个人扔在这世上,我就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气死你!”
“若真有那一天……”扶笙好笑地看着她,“我便再死不得一次了,怕是会被你气得活过来。”
“你真是……”荀久恨恨剜他一眼,“你非得要气我你才好受是不是?”
“好啦,不生气。”扶笙一手拿着火把,另外一只手拂了拂她鬓边的碎发,声音轻柔至极,“我带你去便是了。”
“这还差不多!”荀久低声咕哝。
寻到阳面最亮的那个位置,扶笙扫了一眼后缓缓蹲下身,食指曲起朝着地板砖上敲了敲。
地板砖没动静。
扶笙再次叩击了几下,那地方依旧纹丝不动。
荀久微微皱眉,“地点是这个地点,肯定没错的,就是打开的方式可能……有些不对。”
“哦?”扶笙侧目,微挑眉梢,“你有何看法?”
“你想啊!”荀久有板有眼道:“我们刚才是从殿顶上朝下看而找到的太极图,也就等同于整个方位是倒过来的,殿顶才相当于地面,我们要想打开阳面入口,是否也得对应殿顶上的位置?”
扶笙眸光微动,突然笑道:“你说得没错,是我疏忽了。”
说罢,他抬头看着殿顶,这个点的正上方有一盏八角宫灯和一颗夜明珠。
二者处于同一方位,证明有一个是多余的。
扶笙心思一动,催动掌风将宫灯和夜明珠同时挥下来,再将宫灯里面的蜡烛取出来,将夜明珠换进去。
这蜡烛果然奇异,黑色的!
荀久来不及愕然,就见扶笙拿着那半支蜡烛往下一斜,火焰燃烧到蜡烛本身,烛泪簌簌往下滴,伴随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传出。
扶笙一只手捂住口鼻,并嘱咐荀久也照做,免得无辜染了毒。
待荀久捂着鼻子后退几步之后,扶笙才围绕着那一块半丈宽的地板砖将烛泪滴了一圈。
这种方法开密道,荀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果然,烛泪并不凝固,顺着地板砖缝慢慢渗透了进去,约摸盏茶的功夫,地下传来机括齿轮转动的轰隆声音,不过片刻的时间,地板砖开启,入目是一条地道,只能借着灯光看清楚一直往下延伸的石阶。
再往里便是漆黑一片。
扶笙弃了火把,将安置了夜明珠的宫灯提在手上,对荀久招招手,“这机关应该会在短时间内合上,我们快走!”
“不要火把了?”荀久指了指被他插在香炉里的火把。
“不要了,那东西拿进去很麻烦。”扶笙摇摇头,“原本我是想试一试里面有没有空气,但既然机关是精心设计过的,那里面一定有通风孔,如此,我便也无须担心了,直接拿着宫灯下去就行。”
扶笙说话的间隙,荀久已经站到了他身旁,同样看见了一直往下延伸的石阶。
心中暗自惊叹,荀久道:“看来我没猜错,这下面绝对不仅仅只是密室,肯定是个墓穴。也不知我们这样进去能不能找得到璇玑阁主和女帝。”
“快走吧!”扶笙催促道:“待会儿可要重新合上了。”
荀久犹豫了一下,终是没说话,与扶笙一道进入了密道。
地板砖果然在他们进去没多久的时候便轰隆一声合上了。
荀久被那声音吓了一跳,忙攥紧扶笙的衣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
石阶走完便是一条平直的甬道,甬道两侧的石壁凹凸不平,越往里,越漆黑,若是没有带着宫灯,他们铁定是摸不着路的。
甬道内的黑暗和寂静让人瘆得慌,荀久实在受不了,索性开口说话,小声问:“阿笙,这地方你没有来过吗?”
“没来过。”扶笙摇头,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紧张,手指扣住她的。
感受到扶笙掌心传来的温暖,荀久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听得她又道:“兴许你猜对了,这里不仅仅有密室,还是墓穴。”
荀久正纳闷他从哪儿得来的结论,却见前方已经到了甬道尽头,再往前,横着一条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大概有两丈宽。
深渊那头又是甬道通往更深处。
荀久借着夜明珠光辉身子往前探,看了一眼深渊,顿时觉得大脑一阵眩晕。
“别看。”扶笙晓得她恐高,见到这样的场景定是受不了的,赶紧将她拉往身后。
“这深渊如此宽,我们怎么过去?”荀久皱着眉头。
“唯一的办法,只有轻功飞过去,可我担心你。”扶笙不忍地看她一眼,“万一你在中途受不住的话,很可能我们两个都会从这里摔下去。”
荀久惊了一惊,面色有些白,可转念一想,面前的人是扶笙,精于算计,运筹帷幄,几乎无所不能的完美男人,有他的庇护,便是再恐高,她应该也会如同没事儿的人一般。
想了想,荀久很肯定地对着他道:“我可以的,你不用担心我。”
“真的可以?”扶笙眼神狐疑。
“我说可以就可以。”荀久郑重点头,“你也并非第一次用轻功带我了,之前的几次我都没有恐高的眩晕感,想来是潜意识里认为你轻功高绝,所以骨子里的那份惧意便在无形中消失了,今日依旧是你带我,再怎么说我也不该害怕才是。”
“那好,你待会儿要记得抱紧我。”扶笙将宫灯拿给她提着,他手臂紧紧揽住她的纤腰,转瞬间跃地而起往对面飞去。
荀久原本闭上了眼睛,想着两丈宽的深渊,以扶笙的轻功,要想到达对面,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可飞了半天也没感觉到停下来。
荀久甚至能感觉到扶笙的身子有一阵极其细微的颤抖。
霍然睁开眼,荀久顿时觉得全身一凉。
方才仅有两丈宽的深渊就像会移动一般几乎阔开了一倍的距离。
中间是深渊,没有落脚点,且怀里又紧紧抱着她,扶笙无法换气,还没到达对岸就直直往下坠。
自由落体的感觉实在过于惊险刺激,荀久几乎来不及反应,宫灯就已经脱离开手掉进深渊,没多久便再也寻不到光亮的踪迹。
扶笙尽量收紧抱着她的那只手,可到底顶不住自由落体的冲击力,没多久就逐渐松软开,两人在无尽的深渊与黑暗中一直往下坠,直到“嘭”地一声,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后,荀久痛呼一声,摔得七荤八素,待重新摸索着站起来时才惊觉扶笙不在身边,周围也没有任何气息与声音。
“阿笙——”荀久急得大喊。
她的声音不断回音,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更添恐怖气息。
没有人回答她,回音停下来的时候,四周寂静得可怕,就好像扶笙根本就没有与她一起摔下来一样。
这里是墓穴!
这个认知一直在荀久脑袋里盘旋,有墓穴还有机关的地方,什么可能性都有,更何况眼下什么也看不见,她想伸手去摸索,又怕摸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只好一声又一声地叫唤扶笙,祈盼能有人回应。
这一次,的确是有声音回应了,可那声音是个女人发出来的,非常嘶哑。
“丫头,你吵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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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衣不写无用的情节,人物的出场和情节的安排都是对全局起到作用的,菇凉们耐心看哈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