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蔷薇(1 / 1)

潜邸 周乙 1741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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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纶嘴角牵起一抹讽刺的笑。

破葫芦,烂银票是吧?

有本事你不要啊?

也不知是哪个白痴将八十两的翡翠葫芦卖了二十两,回头发现上当跑去上驷院被他抓个正着,舂五桶米都是便宜她了,该!

那厢尚且处于震惊中的汤媛和刘小回双双扑通跪地高呼“五殿下万福,六殿下万福”。谁也想不通皇子为何会在这个时辰出现于景仁宫?

汤媛飞快的睃了贺纶一眼。

他应该听不懂“破葫芦,烂银票”的意思吧?

像他这种人,不定打赏过多少人,哪里会记得那么真切。

所以……即使那些大逆不道之言入了他的耳,他多半也不知这是在骂他!

思及此处,汤媛悬着的小心肝又颤颤的松快许多。

而贺纯已经欢天喜地扑进了她怀中,脑袋在胸.口蹭了蹭,奶声奶气道,“原来你也在景仁宫。我要你陪我玩,他们都好无聊,只有你眼珠子溜溜转,坏蔫蔫的,顶有趣!”

呃……听起来怪荣幸的,可怎么感觉有点不舒服呢?汤媛干巴巴的笑。

殊不知一众宫人比她更无奈,眼见贺纯扑过去,反应快的立时跟上前,一面将贺纯从汤媛怀里拔-出来,一面柔声劝哄,“殿下乖,这是三殿下的掌寝,现在要回雎淇馆受训呢,咱们改日再过来玩好不好?”

掌寝又怎样,能陪三哥玩难道就不兴陪我玩?贺纯嘴巴越张越圆,眼睛越眯越小,眼见着就要哭了。千万别哭,汤媛最受不了小孩哭,赶紧道,“殿下小心,现在可是春天呢!”

春天会怎样?贺纯果然不哭了,瞪大明澈的美眸望着她。

“春天呐,春天很危险的。”

汤媛顶着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尤其是贺纶的,不得不梗着脖子继续编,“春天嘛有很多很多的小虫虫,您看,头顶上的竹叶,地上的青草,仔细扒拉扒拉就能拽出一只,如果殿下的玉口张的太大,嗯,可能会,有虫子掉进去。”

哇啦,贺纯干呕一声!

“殿下!!”

贺纯的新任乳母林氏惊呼不迭,连忙将贺纯环在怀里一边哄着一边轻拍他小小的后背。

呕了?汤媛一愣,正常的小朋友不都是“好怕怕哦,我不哭了”,然后缩进大人怀中?

这厢贺纶悄然放下胳膊,不自然的拭了拭嘴角,掩饰阵阵反胃。

“放肆!”一个尖嗓子内侍气急败坏道,“你竟敢……竟敢恶心六殿下!”

其实她不仅恶心了六殿下,还恶心了五殿下,要不然也不至于被贺纶攥胳膊提起来。

汤媛一闻见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不由紧张,脑子晕晕的,一忽儿想到他在她脸上画王八,一忽儿又想到他把她弄的好疼,最后猛然想起贺缄的警告,不准跟贺纶搅在一块,他会毁了你!

可是她从来就没想跟他搅过呀,当然贺纶也不乐意跟她搅,否则就不会这么凶的对她,掐着她嫩豆腐似的的小下巴,慢条斯理的威胁,“别忘了还欠两桶米。你们申时二刻下学是吧?申时四刻我在御膳房还见不到你,就等死吧!”

好痛!汤媛哼了声,本能的抱住他的手,又想起他有洁癖,连忙忍痛缩了回去。贺纶怔了怔,这样就疼?他还没使劲呢,这样想着,指间一松,放开了她。

他尽量忽略犹如受惊小鹿的女孩子,只冷冷的瞥向刘小回,“滚!”。

汤媛和刘小回立时作鸟兽散。

身后贺纯哭的昏天暗地,“不嘛不嘛,我要跟姑姑玩!”

有你那种变态哥哥,谁敢跟你玩!汤媛慌不择路,眨眼就逃得无影无踪。

当她顶着两道红印子的下巴重回学堂,难免要引来几道好奇的目光扫来扫去,所幸女官夹着画册走了进来,大家方才收起视线。

少儿不宜的讲堂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门外走来一名紫裙宫女,她靠近女官,小声耳语几句,又不声不响的退下。

原来是尚功局的人。皇后认为掌寝就该有掌寝的样子,她们每日红裙紫裙的乱哄哄的跑来景仁宫学规矩,看着着实碍眼,是以命尚功局加紧赶制掌寝公服,现在人家就是专程来伺候她们更衣的。

众女无不受宠若惊,这可是一等大宫女,伺候她们试新衣!显然一时都还没适应自己正六品的身份。

短暂的惊愕过后,包括汤媛在内的六人,各自由一名大宫女服侍着走入隔间,尚功局的手艺果然不是吃素的,尺寸拿捏的多一分太肥少一分太瘦,把个十几岁女孩鲜花般朝气蓬勃的身段儿彰显的淋漓尽致。

汤媛惊艳的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杏红短袄鹅黄色的两侧掐褶长裙,摸摸面料,又软又滑,如烟似水,竟是桑溪那边产的软绸。

好漂亮,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穿这么好看的衣服。

从前做粗使宫女终日打扮的像只灰老鼠,还臭臭的,后来得太嫔娘娘庇佑,穿上上等棉布的紫裙已是乐得找不着北,也从未想过其他颜色的衣裙,如今真正的穿上了,沉睡的女孩天性才恍然觉醒。

她乐不可支的嘴角一点一点弯上去。

若是贺缄看见了这样的她,会不会也觉得好看?

转念一想,不太可能,他什么衣服的美人没见过。

不过汤媛还是很开心,也舍不得下学后穿这么漂亮的裙子去御膳房舂米,正要重新换上旧衣裙,伺候她更衣的一等宫女已经比她更快的行动起来。

这位宫女道,“汤宫人恕罪,尚宫有令,为免服制混乱,自即日起,凡擢升掌寝的宫女需一律上交原公服。”

接着又温和的补充一句,大意是明日尚功局还要奉上剩下的三套掌寝衣裙。

此后每个月都有两套新衣并首饰若干,简直比小官人家的千金小姐还阔气,怪不得掌寝这个位置如此抢手!

既是上头有令,人家又是奉命行事,汤媛也没再多想,这一节小插曲很快就被穿花衣裳的喜悦冲的一干二净。

六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议论,有人道你这兰花绣的可真好看,我这是石榴。又有人道石榴才好看啊,红色的!

那一边汤媛换下的衣裙已经被宫女打包带走,不过她并未带回尚功局,而是交给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卢嬷嬷。

此时皇后那边正在干什么?她正和蔼可亲的召见四位皇子。

四个颀长玉立又俊美无俦的少年人整整齐齐的上前给母后请安,皇后笑呵呵的免礼,命人伺候皇子落座。

前阵子他们骑射方面表现甚佳,连皇上都赞不绝口,皇后自是要好好犒劳他们一番,挑了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设下筵席,又准他们一天假,只管畅饮,席间还请了乐师弹奏助兴,令终日对着书本苦读的皇子们顿觉光景气象一新。

酒过三巡,一名美貌宫女在四名小宫女的簇拥下姗姗而来,对各位皇子一一福了福身,柔声道,“皇后娘娘听闻殿下们素日喜爱投壶□□头,有感而发,即兴合香,此香以两种现有香料所合,彩头是二百两金并玉如意一对。”

合香、品香乃当下上流社会的一大雅事,在这群最高贵的少年人眼里,彩头倒是其次,懂香知香才是乐趣所在,酒席间能有这样一个助兴的小惊喜着实添了不少趣味,四位皇子眼睛不由亮了亮。

只是谁也没想到皇后合的香竟如此神秘,上面覆了一层黑纱,由宫女按长幼次序依次端至各位皇子跟前嗅闻,再将答案写于纸上。

不知要搞什么名堂?

贺缨是第一个,鼻翼微动,仔细的嗅了嗅,太淡了,又覆了层纱,鬼才知道什么香!

不过腹诽归腹诽,他还是认真的仔细的再三确认一番,脸色不由转黑,这是在逗他吗!什么两种现成的香料,分明就一种,且是宫女常用的那种廉价香花干,不难闻,但是很浅,比皂荚香一些,类似蔷薇,但又跟价格昂贵的蔷薇水没法比。

毛病!

他想了想,便在纸上如实写了蔷薇二字。

宫女柔声提醒他,“大殿下,一共有两种,您才写了一种。”

他两手一摊,“本皇子才疏学浅,只识得一种。”

宫女便不再多言。

第二个是贺缄,他在众目睽睽下从容的轻嗅黑纱,瞳仁微晃,旋即垂眸,似是在凝神思考。

片刻之后,也在纸上写了蔷薇二字。

轮到贺维,他本就不如前两位精通香道,也没想过出风头找罪受,是以嗅不出第二种香料压根就没有半分意外。

最后一个是贺纶,他顿了顿,母后今天这么闲?谁知才靠近黑纱托盘,一股熟悉的甜香扑面而来,然而在座的各位哪一个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高手,于是在众人眼中,贺纶与他人并无区别,嗅闻之后思索片刻,便将答案写于纸上。

最终皇后得到了四张不同字体的蔷薇,端庄的神情顷刻裂开了一条缝,荒唐!

他们中一定有谁故意隐瞒!

为什么?说不通啊,难道有人知晓这段宫闱隐秘?不可能,皇后尤为笃定。

此事就连贺纶都尚不清楚。

倒不是不想告诉他,而是不能告诉。

那会让他过度自信或者丧失斗志。

毕竟帝王这条路从来都是充满了变数,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卢嬷嬷略一思忖,道,“娘娘何故烦忧,没有皇子品出花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品出来才麻烦呢!”

皇后疑窦丛生,但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卢嬷嬷说的没错,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她眸光闪了闪。

却说此刻贺缄,平静的眼波下早已波涛翻涌。

皇后想干什么?为何要大家闻媛媛的衣服?!

一想起老大老四和老五探着脖子乱嗅的那一幕,他便如鲠在喉,胸臆亦腾起一团无名火,不亚于珍藏已久的洁白珍珠落入泥坑被一群狗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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