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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贺纶在北山房探望章老夫人。
三个房头的人马早已是齐聚一堂,纵然那个高居首位的少年人是他们外甥、表弟、表哥,纵然他们可能已经官居正二品,甚至是正一品,在少年人面前,他们都是臣,先行君臣之礼再有家礼。
而贺纶早已笑吟吟的上前,一手扶住章阁老,一手扶住章老夫人,“阿公,阿婆,莫要多礼,这里不是朝堂,我是阿蕴。”大康人对外祖父和外祖母最亲切的称呼便是阿公和阿婆,贺纶这么叫关系瞬间亲近许多倍。
之后,又免了一众人等礼节。
这日,北山房上下享尽天伦之乐,午后章阁老并大房的章乃春和二房章保春在书房与贺纶说话。
章乃春如今官居正二品刑部尚书,章保春则是正四品京畿都漕运司的漕运使,掌控着大江南北的经济命脉,是明宗最为信任的钱袋子,这个职位,非一般人做不了,坐上了应该算是皇上亲近人中的亲近人。也正因为这个位置较为敏感,以致品级不能太高,自神宗开始就从正二品降为正四品。
此时的章家已然达到了顶峰,钱、权、名应有尽有,有句古话叫月满则亏,章阁老午夜梦回之时也不是没警醒过,当贺纶对章家女为王妃表现出淡然甚至是拖延那一刻,他就醒了大半,是以也顺应着形势将此事模糊带过,甚至有了将章蓉蓉许配给汾阳候世子为妻的打算,这打算在下个月,章蓉蓉及笄之后终将盖棺定论。
这也是章蓉蓉终于坐不住的原因。她最讨厌汾阳候世子,三脚踹不出个屁来,闷的人抓狂,还总把她当痴呆少女对待。哪有五哥哥有趣?其实她冤枉汾阳候世子的,能入得了章阁老眼的又岂是寻常之辈,他只是长得不如贺纶好看,某些方面没有贺纶坏罢了。
可是女孩子就是喜欢贺纶的坏贺纶的好看。
晚膳过后汤媛才跟贺纶打了照面,他这个人仿佛自带闪光灯,走哪儿照哪儿,引得一众狂蜂浪蝶偷瞄,稍不注意对上他的视线,还会有种被刺瞎的感觉。当然,她今天略略回避他的眼神不是因为怕瞎,而是心虚。
其实有啥好心虚的?谁的青春没点遗憾?再说他又不是处.男,也就该让他经历一次身不由心的性.经历,如此才能平复她心头的怨恨。
没错,她不发言不代表一点儿也不怨恨。
甫一迈入内室,贺纶就现出原形,再不复外面的严肃矜傲,探手一扯,将走在前面的汤媛扯进怀中,用力圈住。
“玩的开心吗?”他啄了啄她的后脑勺。
虽说两个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但像这样亲密的时刻并不多,很多时候睡在一张床那也是两床被子,他除非特别想要了,不然轻易不会乱摸。原因很简单,撩出火了,受罪的还是贺纶自己。现在还是大白天,他连个“让我抱抱”的招呼都没打,就把她圈进怀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跟他热恋。
“王爷,小心别让人看见了。”汤媛小声提醒了他一句。他进屋茶房的人怎会没动静,恐怕此刻已经端着茶水走过来。
贺纶圈着她往前走,“看见便看见,我又没做什么。再说冯鑫站在外面,谁敢随便进来。”
许是一天没见,此刻心里想的慌,他颇有些无赖的戏弄着她,汤媛只好温声软语的哄道,“王爷,等就寝了咱们再这样好不好?”
“这可是你说的,就寝的时候咱们再那样……”他细细的吻着她脖子,“别动,我不做什么,就抱一会儿。”
他想的慌,而且算算日子,她的月事也快到了,那就代表他将有七天不能靠近她。为什么别的女人都是三五天,就她七天啊?她的理由很简单,就算月事走了,剩下的两三天也不能在一起,不然容易生病。
好吧,他舍不得她生病,希望她健健康康的,此番只能抢在她在来月事前发动攻击。
汤媛压低声音的惊呼一腔,望着急不可耐的贺纶,忽然觉得……其实章蓉蓉压根就不用给他下药,谁强谁还不一定呢。
值得庆幸的是贺纶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顾及到她的感受,比如,现在,他虽然想要,但尊重了她的意见,真的只是抱了她一会儿,气息也渐渐趋于平稳。
贺纶抱着她,笑了笑,“原来你喜欢玫瑰露。”他喜欢她,但只能摸索着去了解她,因为她从不对他说真话。
从前一直觉得玫瑰露俗气,如今时常在她身上嗅到,竟也格外的动人,不过都没有她那天然的体香来得好闻。
汤媛点点头,“嗯,奴婢觉得玫瑰露是世上最好闻的。”
“才不是,鹅梨帐中香才是最好闻的。”贺纶含住她的耳垂。
汤媛被猛然一刺激,几乎没有按捺住就叫了出声,她以为自己会尖叫,却听见了令人羞愤欲死的低吟,自己听了都打哆嗦,更何况是贺纶。他果然僵木住,下一瞬便狠狠堵住她的嘴。
两人在炕上滚来滚去,站在门外的冯鑫赶紧关上门,关了两道才放心的喘了口气。
“你这祸害,把人叫上火又不给碰……”贺纶气喘吁吁的爬起来,洁白的前襟早已松开。
汤媛都快冤死了,“王爷,奴婢从了您,您是活蹦乱跳的,可奴婢怎么办?”
哪一回他不是害的她两腿打颤,歇半天才能爬起来,如今天还没黑,为了伺候他,下面的人少不得有琐事要过问,她却忽然不见人影,原是躺在屋里下不了床,传出去她还要不要脸了?
贺纶语凝,转开脸郁闷道,“确是本王思虑不周,放你走便是。”
他只是想她了,但是只要一亲近,脑子就会不由自主的想那些事,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太过下流……
脸色差是差了点,语气也不够友好,但他的行动是温柔的,甚至还主动帮她理了理微乱的青丝,汤媛又忽然有点心软,却又弄不清为何而软,任由他温暖而有力的手指缓缓的梳理着她散落而下的青丝。
“王爷,您给奴婢的那个药确定管用吧?”说不怕怀孕是假的。她近几次都是服用贺缄给的药物,并不敢完全依赖贺纶给的那瓶。
当然,这事徐太嫔也知道,甚至是默许的。现在汤媛最信任的就是徐太嫔和干爹,她总不会害她的,此刻,她是在小心翼翼的试探贺纶的底线。
贺纶心头一跳,镇定的嗯了声。
那就好。汤媛讪笑,又小心翼翼道,“如果……啊,奴婢是指如果哈,万一您这药失效……不会怪奴婢头上吧?”
贺纶收起视线,垂眸淡淡道,“我何时说要怪你?有了便生,本王还养的起。”
这下,汤媛放了一层心,贺纶既然敢这么说就不会出尔反尔。打量他现在不太像生气的样子,她又大着胆子道,“王爷仁义。不过带小孩子很麻烦的,也不是每个小孩都像六殿下那么可爱,光凭一张脸就讨人喜欢……所以,嗯,所以可不可以把小孩给我……”
她越说声越小。
贺纶脸色一沉,抬眸射向她的目光锋利逼人,汤媛眨了眨眼,遍体生寒。
他冷笑一声,“你想多了吧,我们这种次数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就算有,那也是我的,他姓贺,给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跟你去外面找个野爹?”
这话说得真像一只大棍子,还是抡圆了的大棍子,当头砸开她的太阳穴。汤媛痛的都分不清是脑袋还是心口,她强自镇定下来,“王爷说的没错,奴婢确实杞人忧天,自是没有福分怀上的。但奴婢还是要跟王爷说清楚,如果有了孩子,奴婢会把一切都给他(她),更不会嫁人,因为奴婢养得起!”
说完,她起身趿上绣鞋便走,连福身告退都不做,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贺纶却连问罪的力气都没有,由着她负气而去,只垂眸默默坐在原地。
却说汤媛气呼呼离去,忙活一会子心绪才渐渐平定,她也是吃饱撑的,跟贺纶那种人置什么气,又不是头一回领略他的毒舌。
方才之所以顶嘴不过是仗着贺纶不会打她才逞了一时的爽快。如今爽完了,她又仔细的琢磨了下贺纶的意思以及将来的打算。平心而论,贺纶说的没错,在大康,就是普通百姓,只要吃得起饭的,都不会把孩子给女人,更何况皇家?他们宁愿把孩子丢在某个角落,任其发霉腐烂,也不会送给孩子的母亲或者外祖家。因为对于男人而言,自己的种跟别人叫爹,那简直是奇耻大辱。
所以她想要孩子那句话真是异想天开,不怪贺纶嘲讽她,说“野爹”那么难听的话。但他有他的思想,而她也有自己活过的眼界,她不跟古人一般见识,只要坐看他被表妹圈圈叉叉个半死才好!
恐怕就连这个也要让她失望了,说不定他乐在其中……
净房果然如章蓉蓉“所料”,婢女笨手笨脚,居然撒了一盒澡豆。
那婢女抬眸见汤掌寝走了进来,立时吓的面色发白,慌忙上前请罪。汤媛板着脸训斥了她两句,但并未严惩,只让她将地上收拾干净。那婢女感激的领命,却也疑惑的偷瞄了汤媛几眼。
下人们将池子刷洗干净,又用沸腾的杜兰香水冲洗数遍。一个人洗澡,十几个人跟在后面忙活,汤媛看了片刻,脑中不由想到那些梦境,那些她刻意想要忽略的东西,譬如,这贺氏王朝将来是贺缄的,再譬如贺缄身着龙袍时年轻的脸,一切都说明在未来的三五年内,可能就是贺纶的死期,即便不死,应该也是生不如死。
那时可就没有一群跪舔的人围着他转,他再敢欺负她,她就让玉斋的伙计揍死他!甚至她还恶毒的想过,找个有钱的小寡妇包养他,让他尝遍她尝过的苦。
而没有权势空有美貌的他,想必应该有很多人感兴趣吧?不过她也只是想想,解解恨罢了,真到那时候,她最多会离他远一些,趁人之危这种事还是不屑做的。
汤媛坐在与净房相连的退步,一面熨烫着贺纶的贴身衣物一面胡思乱想,就连许久未曾露面,听说从贺纶手底下再次潜逃的明通,她也想了三四遍,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不知那边完事了没?
不知怎地,她隐隐有些不安,是药三分毒,章蓉蓉下手可要有个轻重,再一想,那是她亲表哥,又是她要托付终身的人,不管怎样都比她这个外人有分寸,她在这里操什么闲心?
却说正房那边,章蓉蓉正在给贺纶倒酒,“古人云割袍断义,今日我要跟五哥哥喝酒断义,咱俩一人一杯,喝完这壶酒,以后你别找我说话,我也不跟你说话。”这语气就像小时候两人闹掰了私下发的狠话。
她眼泛泪光,仰脸将杯中液体一口闷了。
“你不喜欢汾阳候世子那就换一个。大康男人这么多,除了我和林潜,总有适合你的。”这事换成和熙贺纶也会心疼的,更何况对方在他心里跟和熙差不多。
他不否认从前对章蓉蓉有过那么一点超越兄妹之情的暧昧,但那是朦胧的,不真切的,经不起一点现实的考量,最终他觉得这份喜爱还是因为她是妹妹,只是妹妹。
当然,他不否认如果与蓉蓉在一起,日子肯定也很快乐,彼此了解,又有共同语言,她又是个聪明的,总能与他想到一块,但他……实在是没法想象有蓉蓉在的日子,他该如何与阿媛心无旁骛的说话,微笑,吵架?
倘若与蓉蓉在一起,阿媛会快乐吗?
答案是肯定的,她说不定要开心的死过去,总算甩掉了他这个大包袱。可是贺纶怎甘心让她如意,他就见不得她开心!如此,那颗因为怜悯蓉蓉而柔软的心立时又重新硬起来,他希望蓉蓉找个更好的男人,只要不姓贺,蓉蓉此生在婆家都是高人一等的。
章蓉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自斟自饮道,“五哥哥,你说我哪里不够好,连做侧妃都不行吗?”
“你傻吗,放着好好的正室不做非要给我做妾?”贺纶不悦道。
“纵然是妾,汾阳候夫人见了我也得低头问安,这样的品级远甚世子夫人。”章蓉蓉下颌微扬。
“我不跟你啰嗦,天快黑了,你赶紧走吧,总之除了我和林潜,谁都可以,你慢慢挑,此事我会与阿公商量,断不会让你受委屈。”贺纶满脑子都是汤媛。
章蓉蓉将酒杯递给他,“那我也不与五哥哥废话,不娶我就干了这杯酒,只要你狠得下心。”
贺纶无动于衷,目光逼人的瞪着她。
章蓉蓉虽有怯意,却是攥紧手心,“别以为我不知你的花花肠子,不就是怕我欺负了你那心肝儿,未来的侧妃娘娘!我对她不好吗?你们防着姓徐的,不想让庚王身边有太多无关的人,我就帮你张罗羽林卫,不管是谭钰还是廖正,都跟她再相配不过,结果事到临头你第一个变卦,把人弄自己屋里,厚颜无耻的占了,我可曾抱怨过一句?我还是对她好呀,只要是在外面,都给足了她颜面,现在谁见着我都犯嘀咕,想我是不是缺心眼,缘何上赶着对一个小妾好?”
她负气的抹了把眼泪,“但是我没法跟大家解释,解释我只有对她好,五哥哥你才会觉得我好!”
贺纶脸上的冷酷果然裂开了一丝缝隙。
“虽然你比我大三岁,可是感情的事儿,我一直都在让着你,我希望有一天你像个玩够了的孩子,早一点儿回家,我在家里等你,外面的花草再好,天终将变黑,回家在我身边。”她泪眼朦胧的轻轻握住他的手。
两人十指紧扣,片刻之后,贺纶抽回手,将酒杯一饮而尽,“好了,你可以走了。”
章蓉蓉扑哧一声笑起来,“死没良心的!”
“走吧。”贺纶起身,大有亲自送她的架势。
而另一边的汤媛将贺纶从里到外的衣服都烫了两遍,实在找不到事情可做,枇杷又催她一遍,问可否请王爷过来沐浴更衣?
汤媛怔了怔,硬着头皮赶往正房,连台词和表情都想好了。
她才不会用章蓉蓉设计的形象,吃醋撒泼什么,一看就很假,贺纶不会相信,但也不能无动于衷,那他也会生气,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泪如雨下,欲言又止,捂住嘴巴,一甩头跑开。
可是不知为何,越靠近正房她的心跳就越快,似紧张更似是害怕,这导致她平时收放自如的眼泪怎么也冒不出来!
哭啊,赶紧哭啊!汤媛在心里催自己,可是越催她就越不想哭,只是浑身发冷,两腿发软,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惧怕贺纶。可见给他下毒这种事一旦付诸实际将是多么困难。
正房很安静,下人们大多在茶水房听候吩咐,廊檐下站了两个婢女,发现她皆垂着脸福了福身,倒也没人敢拦她。
她穿过一道有一道紧紧闭合的门,直到最后一道锦帘,却害怕了,迟迟不敢掀开,隐约听见里面有微妙的喘息声,下一瞬,就有个人影蹿出来,将她撞的两眼冒星星。
蹿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章蓉蓉,她似是没想到汤媛会在这时候出现,神情也是一怔。
汤媛见她前襟的衣结都撕坏了,嘴角的皮肤因为过于白嫩,所以留下了被□□过的红色痕迹。
章蓉蓉冷冷睨了她一眼,夺门飞奔。
还不等汤媛回过神,一只铁钳子般的手就将她扯进屋内,贺纶面如冷霜,只需一只手就掐住她的脖子,掐的她差点闭过气。
汤媛攥着拳头去打他,还用脚踢,却被他像丢麻袋一样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