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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习惯了独睡,贺缄并不习惯陌生的女人香气,皱了皱眉,推开偎在怀中的女子,下床撩起帷幔,浅金色的光线扑面而来。
这是他重生以后睡的第一个“懒觉”。
床上的女人被惊醒,手忙脚乱爬下床,跪地伺候他着履。
他并非没有经验的毛头小子,只需一眼就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贺缄从头到尾没说话,目光微沉,任由下人打水进来伺候梳洗。
许是清楚自己将事情办砸了,泪盈于睫的美婢颤颤的告退,自去王妃跟前领罚。
不过一会儿,有侍卫前来回话。
那人上前拱手作揖,道,“属下无能,跟踪了半个月,只在简王大寿那日发现恒王妃与睿王匆匆见了一面,大约半柱香时间。”
“能让你撞见也还不算太无能。”贺缄淡淡道。他知道老四就像一条狡猾而耐心的毒蛇,六感敏锐非常,反侦察能力更是不可小觑,做事从不留把柄,想从暗处抓他的马脚不啻于荆棘载途,这才想了一个最保险又折中的法子,派人紧盯馨宁。
只要馨宁想见老四,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兜兜转转了这一世,老四果然还是喜欢上了馨宁。而媛媛还活在自以为是中,以为老四对自己动心。
殊不知贺维从未喜欢过她,前世进宫也是为了馨宁,媛媛不过是这个男人思念馨宁的垫脚石。
贺缄心中嫉恨,气苦不已。
此前局势于他不利,这才对贺维疏于监视,当然也存了期盼贺纶出手的心思,不料事与愿违,贺纶压根就不作为,从来不问贺缨与贺维的事。
最终京师的烂摊子还得要他来收拾。结果监视了两个月就察觉了猫腻,关于贺维与馨宁的。
事实上只要贺缄有心刺探,身处京师的贺维还真不太容易瞒天过海,不过也绝对想不到贺缄以为他在与馨宁偷.情。
前世不论真假,但此生馨宁冤枉啊。她跟贺维这事儿说来话长,根由还出在贺缨身上,而一提贺缨,满腔怨恨如今只余悔恨。
当年,为了逼贺缨负责,太后用见不得光的手段逼房千金“退位让贤”,紧接着下懿旨赐婚,如此一来风光无限,亦堵住了悠悠众口,殊不知也堵住了她和离的后路。懿旨非同儿戏,一旦和离打的可就是太后的脸,那是一般的脸吗,是馨宁此生最大的依仗,岂能说打就打。
事已至此,馨宁只能咬牙认命,为了下半辈子的幸福,不得不哄着贺缨要一个孩子,这事不止对她有利,也是甄家心心念念的好不好?谁知王八蛋竟一脸不情不愿!每每想起贺缨那不情不愿应付了事的神情,馨宁就如鲠在喉,真恨不得他立刻死了才好!
呃,死!
是了,假若贺缨死透气,谁还能要求乡君守寡不成!就算宗人府想,太后也不答应啊!
然而祸害遗千年,别说死了,就是让贺缨生个病都比登天还难!
馨宁早晚三炷香祈祷自己做寡妇,也没见贺缨掉一根头发。
一对怨偶积恨渐深,贺缨原就不好惹,终于把持续撒泼的馨宁给揍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啊!馨宁哪还有脸去宫里告状,就算要去也得等脸上的伤复原。
那日,她蒙着面纱去请送子娘娘,又委屈又懊恼,不禁坐在庵前的石榴树下默默垂泪,就遇到了贺维。也是,他常来此处为柳美人祈福。
许是迫切的需要一个同盟,也或许仅是单纯找一个安慰,馨宁疾步追上回避的贺维,当着心腹的面儿拉他去僻静处说话。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馨宁扯下面纱,在贺维惊诧的目光里凄然一笑,“这是贺缨打的。也许你会觉得接下来的话是在挑拨,不过我还是要说,贺缨就是个衣冠禽.兽,对发妻如此,对兄弟亦如此。”
馨宁并不算个聪明的女人,然而不聪明的女子千千万,何以她就表现的这么蠢,大概缘于不够聪明却自以为聪明的脑子。
当时贺维拢着手立在花树下静默无语,模样清清瘦瘦的。
不同于那些或张扬或内敛的兄弟。
他总是孱弱的、安静的,很不显眼,靠近了才能发现惊人的漂亮。
个子也很高,需得仰视。
馨宁怔了怔。
心口旋即瑟缩了一下,生出几分柔软,竟是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怜惜。
到底要不要跟他说?说了又有什么用?这只是个连自己都帮不了的可怜人,又如何能帮她?不过是徒增悲伤。
哼,悲伤就悲伤吧,至少有个人陪她!
馨宁迫切需要一个与自己一样痛恨贺缨的人!
所以贺维知道了六年前被贺缨猎犬撕咬的真相,腿上至今还留有丑陋的疤痕。也知道了五年前柳美人为何突然吐血,因为甄大夫人掌掴柳美人,辱其丑婢,事后贺缨为了强迫柳美人闭嘴,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于校场打断了贺维胳膊,此事才不了了之。
“他是疯子是魔鬼,对骨肉至亲尚且如此,所以打我……也不算稀奇。”馨宁深深的吸了口气,四目相对时却不由失神,只见贺维那双空山新雨般的眼睛,渐渐蒙上了水雾,是恨亦是痛。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馨宁感觉不到半分开心。
那日,她在婢女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身后,贺维缓缓的扬起嘴角,笑了笑。
此后两人又心照不宣的见过几次。
直到从他手里接过一包红色的药粉,馨宁才抖了抖,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疯魔的女人是自己。
这一日,两人又在宝光寺偷偷见面,说起来还真有点儿莫名羞耻,明明干的是谋杀亲夫的勾当,为何却有一种做那档子见不得人之事的错觉?
她双颊微红,忐忑不安的绞着手指,贺维甫一迈入,紧张之下,她险些弹跳而起。
贺维在心里皱眉,“这里不安全,不是说了不要再见面?”
“我,我……”馨宁垂下眼睛,嗫嚅道,“药已用完,呃,不是不够,而是上回我太紧张……不小心弄洒了一半。”
贺维目露狐疑,沉吟片刻只好从怀里摸出一只普通的荷包,递过来,“这次,不要再弄洒。”
馨宁垂着脸,点点头,指尖将将触及还带着他体温的荷包,他又缩回去,拧眉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可是你的夫君。”
然而再没有谁比她更希望夫君赶紧死了!馨宁指尖发颤,“这样的夫君我宁愿不要。当年若非他玷.污我,我……”
说着,眼睛已经蓄满泪光。
贺维暗笑,俯身压低了声音,“最近两个月别找我,明白吗?其实我很愿意跟你做朋友,但你也知道,咱们在一块儿久了总会惹人闲话,于你名声也不利。”
声音一低,就会有种格外的温柔,穿过大脑空白一片的馨宁,她死死捏住衣角。
贺维拧了拧眉,蠢货还在发呆,也不知有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
“我明白你的痛苦,我的意思是……你得注意下咱俩的身份……”他耐着性子尽量说得再明白一点。
馨宁微微发颤。
宁静的寺院传来一阵鸟鸣,惊吓了仿若惊弓之鸟般的馨宁,她趔趄一步,扑进贺维怀中。
直到死死抓住了他,她方知一直害怕的是什么?
男人对白送上门的女人基本都秉持着不搞白不搞的想法,然而来之前贺维已经在婢女身上得到了满足,实在“无福消受”连亲夫都要杀的馨宁。
他匆匆离开宝光寺,径直回府。
贺纶远在辽东,回京遥遥无期,然而京师也不能让贺缄一家独大,为了获得甄阁老的支持,贺维觉得贺缨与贺纶必须死一个,而前者显然也比后者更容易死,只是没想到馨宁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那真是再好不过。
贺维笑着摇摇头。
如今睿王府养了两个漂亮侍妾,最受宠的莫过于笑容甜美的茯苓,可爱而娇怜,性格又活泼。贺维有需要的时候会召她侍寝,不过他并非沉迷.色.欲之人,很多时候召她就是逗个趣。
大概是怀平郡王已有子嗣的缘故,难免让各位兄弟产生危机感,贺维同样不例外,一连几天都让茯苓值夜,最夸张的一次大白天忽然要了一次,且还是在厨房没有准备避子汤的情况下。
茯苓预感自己即将上位。
睿王虽然不得圣宠,而自己出身也不高啊,能攀上睿王这样的皇亲国戚已是三生有幸,更多的哪里还敢奢望。
八月初六,庆云县主满月礼那日,宾客如云,亲王偕同朝廷的礼部官员于吉时前抵达。
这边厢热闹的众人哪里会想到同一时间的京师已经乱套。
起因是贺缨邀请贺缄投壶,连输十局,赢零局,羞恼之下一命呜呼!
是的,大家没有看错,因为输的太多活活气死,这就是恒亲王的结局。
但他死了不要紧,竟累的贺缄一身骚。
毕竟人死为大,外界也不好批判恒王气量狭小什么的,只能指责庚王年轻气盛,然而作为哥哥的恒王因为弟弟没有及时谦让就活活气死,说出来似乎更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