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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碧真人是个极为冷峻人,相貌不俗,而且那浑身气势,怎么说呢。反正吴知趣很识相行礼之后就坐距灵碧真人远蒲团儿上,乖乖等待灵碧真人问话。
灵碧真人叫他进来,自然是有话相问。乍一开口,声音就跟裹着冰渣子似,“水仙还好吗?”这样冰冷不带一丝热乎气儿口气,若来不是吴知趣这样机警人儿,定听不出灵碧真人话中关切之意。
吴知趣思量着灵碧真人意思,忙道,“师叔每日修行,很好,就是惦记真人,吩咐我过来替他问真人好。师叔还说了,若是真人有空,他过来拜访真人。”其实来前儿,罗水仙屁都没放一个。为了不伤灵碧真人心,吴知趣自发为罗水仙圆场。
不料,灵碧真人却是忽而一笑,面目转为柔和,话中冰渣子去了三成,犹带着七分冷意,道,“看来水仙并未多提我一句。不过,依水仙脾性,怎么倒找了你这么个滑头服侍?”
这叫啥话?
难道高阶修士都这样习惯性说话不给人留面子么?
吴知趣干笑两声,顶着厚脸皮道,“兴许是水仙师叔瞧着我服侍比别人好。”
“我听说水仙去了灵庄药园做管事。”
看来这位灵碧真人当真与罗水仙交情不错,否则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提起罗水仙来,且灵碧真人从吴知趣话里就能推断出那些套话有假,看来是对罗水仙有一定了解。吴知趣肚子里转了几转,不敢再有隐瞒,挑捡着能说话,恭谨道,“灵庄听着有些荒僻,不若主家繁华。灵药园里头杂事也多,不过,还有我为师叔分忧。我修为一般,这些天服侍师叔,只觉得师叔似有心事。”
其实吴知趣屁都没瞧出来,他完全是根据灵碧真人反复问罗水仙境况话推断出来。他思量着,若是罗水仙好话,依灵碧真人身份,完全犯不着这样没完没了问。
果然,灵碧真人微微叹息,自袖中取出一只玉盒,递给吴知趣,“替我转交给水仙吧。”
“是。”
吴知趣接过东西,见灵碧真人再无吩咐,便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吴知趣直到半夜方回到灵庄,此时,灵庄外防御阵已经开启,进是进不去。吴知趣暗骂晦气,索性找个地方凑合一夜。
唉,修真界这地方,完全属于地广人稀房子少。
有权有势如罗浮门,占据一条灵脉。如灵碧真人,占着一山头儿。像罗家本家,也拥有一座小山,灵庄所地亦是难得灵气充沛地界儿。
想这里找家借宿地界儿,倒不是不可能,只是修真界杀人夺宝事情忒多。吴知趣怀里揣着灵碧真人送给罗水仙东西,若是给人瞧见,夺宝是小,丢命是大。
吴知趣找了棵大槐树爬上去,准备着树上凑合一宿。就听上面传来一声轻笑,“哟,上赶着给爷送礼来了?”
吴知趣完全没觉出树上面还有人,听这口气,就知不是善茬。吴知趣冷笑,“还真有不怕风太大闪了舌头。”
月黑风高,他明敌暗,万不能露出半分怯意来。吴知趣大咧咧找了根树叉子半椅半坐警惕着。
那人又是一声笑,“不过炼气三层,口气倒不小。”
“口气小不小,起码不必藏头露尾。”吴知趣听此人一语道破自己修为,且又灵庄附近出来,心里猛然警醒,微微一笑,索性直接斜躺树上,道,“有本事就出来正经打一场,不然,我劝你还是闭嘴。”
那人听到吴知趣此话,哼出一声冷笑,竟不再作声。
吴知趣并没有睡过去,他双目微阖,反是极为警醒防范着四周。若非此人聪明反被聪明误,吴知趣非上了当不可。他去时候确是炼气三层修为,实际上,他天资所限,炼气三层上已耽搁了五年时间,灵庄,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吴知趣灵碧峰连灌三碗灵茶,不知为何,忽然就突破炼气三层,到了炼气四层。这件事,还是他从灵碧真人面前退下时方发觉。
此人道他修为是炼气三层,哼,这样明显漏洞被吴知趣捕捉到,再加上此人深半夜出现灵庄外大树上……又不敢显露真面目……
吴知趣虽然天资有限,不过,他灵庄多年,心思缜密,远胜常人。罗水仙差他送东西事,他并没有大嘴巴到处宣扬,只是出门前遇到喜来,晦气提了一句。
喜来……
吴知趣缓缓抚摸着掌中五行护身符,或许并不是喜来,但是,罗水仙那种性格,不可能到处放炮;或许还有别可能,不过,若是外面修士想要夺宝,根本不可能一路追到灵庄,并且提前躲到大树上等着吴知趣送上门儿。
毕竟,吴知趣死外面比死灵庄外,前者要轻省多了。
那么,上面修士定是出自灵庄,或是与灵庄所关联,认识他,并且知道他是去了灵碧真人那里,所以才断定吴知趣身上有宝贝。或者此人并不知晓吴知趣身上到底有无宝贝,先前所言,是为了诈一诈吴知趣。
吴知趣大脑飞速转动。
夜半归来,此人定也是回来晚了,进不得山庄,只得找地方凑合一夜。不承想,遇到了同样晚归不得入门吴知趣。
此人藏匿头尾,想来不但他认得吴知趣,吴知趣定也认得他!
这人先是试探,而非直接出手夺宝,想来此人修为不会太高。否则,若是筑基期族人,哪怕是同族,想杀人夺宝,也简单很,不必出言反复试探恐吓。
吴知趣心里有了底,上面修士也不再出声。
但是,两人都未放松警惕。
时间,对于吴知趣是有利。甚至,吴知趣只要拖到天亮,灵庄防御阵一开,他就能安安全全回到灵庄,而上面那人绝不敢灵庄对他动手。
一直到天亮,吴知趣都不知道树上人是谁。
从树上下来,吴知趣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儿骨头不是酸。小心翼翼回到灵庄,吴知趣摸了摸怀里灵碧真人给罗水仙东西,淡色唇角露出一抹浅笑:或许他有一个搬进药园机会。
吴知趣没有到自己屋子洗漱,反是直接去了水仙斋。此时,罗水仙已经起床,正自己煮茶,见到吴知趣,眉尖儿微动,“咦?出去一趟,修为见涨哪。”
吴知趣明白自己昨晚推断没有错,那树上之人,修为起码比不得罗水仙。吴知趣此刻非常狼狈,半身都被露水打湿,发上沾了从树上蹭来青屑,再加上冻了一夜,脸梢儿憔悴,唇瓣干枯,已是累极。吴知趣有些支撑不住,过去直接坐下,自怀里掏出灵碧真人给玉盒子,轻轻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罗水仙接过,看到吴知趣如此狼狈,到底良心未泯,问一句,“怎么没镇上住一夜呢。”随手递给吴知趣一盏茶。
吴知趣就等着罗水仙问呢,见着灵茶,不客气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一盏,身体里补充了些灵气,脸色渐渐转好,抿一抿唇,将回来时遇到事与自己分析对罗水仙说了。
罗水仙打量吴知趣一眼,笑道,“看不出,你还挺有几分伶俐劲儿呢。”
这不是废话,小爷又不傻。吴知趣要听可不是这个,他依旧很累,见旁边儿有碟子点心,也没客气,直接摸来吃了。
把罗水仙点心吃光,吴知趣想着自己把这样惊险经历都跟罗水仙说了,罗水仙怎么着也得有所表示吧。结果这家伙除了口头儿表扬,竟然只顾煮茶装傻。
吴知趣急抓心挠肺,面儿上还不能显露出来,不能让罗水仙觉着,他是携恩图报,而且说句老实话,这也算不得什么“恩”。罗水仙没啥表示,吴知趣认命起身,“师叔,那我先回去洗漱,一会儿再过来收拾药材。”看来修真人无一不是石头心肠啊。
罗水仙淡淡道,“既然与你同屋人不大可靠,把你行礼搬来药园吧。”
吴知趣本已死心,却忽然听到这话,顿时大喜过望,躬身行一大礼道,“多谢师叔,那我现就去搬。”顿时不渴也不累了,一溜烟跑去搬行礼,生怕罗水仙反悔啥。其实吴知趣早打定主意,既然罗水仙话都说出口了,哪怕日后反口,要他搬出药园啥,他也是绝不能同意!反正只要他吴知趣扎根地方,谁也甭想再让他搬走!
吴知趣房间并没有见到喜来,好他东西不多,收拾起来十分迅速。待回到水仙斋,吴知趣没想到,还有一个天大馅儿饼等着他呢。
“师叔要收我为徒?”吴知趣不敢置信,倒不是他妄自菲薄,如果他天资真稍稍好一些,恐怕就不会被罗梦仙丢到灵庄自生自灭了。罗水仙筑基期修为,虽比不上金丹、元婴,不过,筑基期就已经是家族承认正式弟子了。罗水仙正式收他为徒话,他马让能从记名弟子升为家族正式弟子。
不说别,各种待遇就要翻番儿。
譬如一月一瓶炼气丹,就成了一月五瓶。他还可以出入家族藏书阁,里面藏书,随他翻阅。
关键是,有了师傅,别人再想使唤欺负他时,打狗也得看主人了!
吴知趣已喜上眉梢,罗水仙微笑,“既然你也愿意,就嗑头行礼吧。”
“我,我……”吴知趣高兴是真高兴,不过,他还没高兴到傻了地步儿,他一面想着“天上掉个大馅儿饼竟砸俺吴知趣头上了!”,一面又想着“世上没有免费午餐,你凭啥被罗水仙瞧中呢。修为低下不说,光这庄里炼气七、八、九层弟子,有是。罗水仙不会是打别主意吧,譬如,看他貌美如花,遂起色心啥……”。反正是有没、各种不靠谱儿、吴知趣想了一大堆,竟没立时应下罗水仙话。
“怎么,不愿意?”罗水仙挑眉问一句,并不着恼,反是高看吴知趣一眼。能这个时节犹豫,看来吴知趣不只是有些小聪明。
吴知趣努力将心中巨大欢喜压下去,定一定神问,“师叔,容我放肆问一句,师叔也知道,我是五灵根,天资一般,修为浅显。别地方我不清楚,就是庄子上比我强、比我聪明也大有人,师叔为何要收我为徒呢?”
罗水仙哼一声,“算你有自知知明,不错,你天资平平,修为低下,往日行事还没脸没皮,偷吃偷喝,全无修士风范。”
吴知趣小小声反驳一句,“那不叫偷,都是您吃剩喝剩,我是怕浪费。”
罗水仙叹口气,“唉,原本我以为,别人私下干这事儿,给人发现,羞也羞死了。你却不一般哪,还干光明正大、有理有据。”
“知趣,我性子与你相反。我生就是天之骄子,修行上亦是一日千里,以往我是瞧不上你这样修士。不过,如今方知,只要不失其心性磊落,像你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罗水仙道,“何况看你行事,颇有几分心机城府,修为虽低,你也能活得长久。我头一次收徒,总不能收个短命鬼。这是第一个理由。”
“当然,像你这样人并不少,别人不论,就是昨夜想趁机夺宝之人,当断则断,当退则退,心性并不你之下。我想收你为徒,还有一个原因,你是罗梦仙儿子。”此时,罗水仙没有半分往日矫情,完全就事论事,眉宇间一派淡漠。吴知趣亦未惊讶罗水仙会知道自己身世,这原就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吴知趣已明白,罗水仙执意收他为徒,定不是出自什么好意了,他苦笑道,“师叔,我被族长流放到灵庄,并非他看重之人。”您完全没必要拿我跟族长较劲儿吧。纵使他是罗梦仙之子,不过吴知趣实没自恋到罗梦仙还记得他这个人。
罗水仙似已瞧出吴知趣心中所想,淡淡道,“你不要想得太多,我与你父亲虽然有些冲突。你一个小小炼气四层,能做什么?就是做炮灰,都不够格。”
“想来你也知道上次庄家老大发现古洞府之事吧?”吴知趣警惕性过人,竟然反客为主,罗水仙想要吴知趣拜师,只得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
“嗯,我听说庄大少吃了粒仙丹,修为一夜之间由炼气九层直接结丹了。”吴知趣老实回答,现他完全没有被罗水仙收拾兴奋了,却又不愿意放弃这个难得机会。故此,虽然很清楚知道若是拒绝罗水仙,好不要去听这些因果是非。所以,吴知趣并没有拒绝听罗水仙解释。
罗水仙亦很满意吴知趣反应,他淡淡说道,“古洞府是由庄家发现,不过,古洞府内有无数禁制,想凭庄家一族之力,断难进入。故此,庄家联合了罗家、崔家、许家,并罗浮门,一并出手,破开禁制,取出宝物,各自分成。”话到此处,罗水仙冷冷一笑,“我古洞府中受了伤,金丹破碎,修为降至筑基。这辈子再想结丹,怕是不易。”
“罗梦仙生怕我死了,这手符篆本事失了传。”罗水仙眉目冰冷,“罗家是以家族而立,符篆之道,我也是从家父手里学来,自然要再传给罗家人。”
“你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不过,知趣,要我说,你若想出头儿,这是一个机会。若是你不想冒险,我罗水仙也不会逼你拜师。但是,我劝你一句,你还是早离开罗家。”罗水仙淡淡道,“你虽姓吴,身体里到底有一半罗家血脉。你这里,碍于大夫人,也没人愿意指导你。而你天资有限,想这里成仙成道,那是妄想。再者,依你心机,并非甘心一辈子居于人下性子。”
机会总是毫无预兆不期而至。
吴知趣还思量着拜师之事,就见罗水仙脸梢忽变,给吴知趣打了个眼色。
吴知趣未反应过来,就听外头一个声音响起,“水仙,你屋里吗?阿兄来看你了。”门被轻轻叩了两声,才被推开,一峨冠长袍青年修士含笑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年轻修士。
“你来做什么?”罗水仙没什么好声气。
青年修士生凤目瑶鼻,十分俊美,后面一道来少年与他有七八分肖似,想来定有血缘关系。吴知趣心中已明白,此人对着罗水仙自称“阿兄”,定是罗家族长罗梦仙。
“前儿听说灵庄弟子粗鄙,伺候你并不如意。我带了道和过来,他还算伶俐,留你身边服侍也好。”罗梦仙自寻了把椅子坐下,笑悠悠开口,神态安闲笃定。说起话来语气温和,但却不像是商议着送人,而是强硬送。言下之意,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吴知趣心下一动,看来罗梦仙来者不善,是为逼宫啊!
罗水仙臭脾气,吴知趣早深有体会,脸色怎能有好。罗梦仙却似看不到弟弟脸色,反是徐徐劝道,“阿弟,道和自来与你亲密,你赌气离开家,道和刚刚筑基,一出关就闹着要来瞧你呢。”
罗水仙打量罗道和一眼,脸色变加难看,放膝上双手都因怒火而微微颤抖,仍是不开口应允。
罗梦仙还想再劝,却不知旁边一人已是暗火满腔。
吴知趣实看不过去,他与罗水仙相处时日不长。罗水仙一身臭毛病,性子亦不讨喜。但是,这人不坏,吴知趣死皮赖脸喝他灵茶,罗水仙都没说过什么。吴知趣原想着即便拜师,也要抻一抻罗水仙,等着雪中送炭,这样罗水仙才能记得他好儿。今见罗梦仙咄咄逼人,吴知趣实不想忍了,他端起旁边一盏灵茶,走到正中,对着罗水仙跪下,高声道,“师父上,请受弟子一拜。”
罗水仙冷冷脸忽而绽开一抹欢悦笑意,他伸出一只秀美绝伦手,先接了吴知趣举起灵茶,呷了一口,满腹怒火都随着唇边一笑而烟消云散。罗水仙笑对罗梦仙道,“阿兄,我正想与你说呢。自到了灵庄,我就瞧中了知趣。这孩子品性好、悟性佳,十分合我眼缘。我想着阿兄早盼着我收徒,今天阿兄过来,正好为我们师徒做个见证。”
吴知趣恭恭敬敬地上嗑了三个头。
是,他不想一辈子居于人下。这并不是他往生前世界了,那个世界人,人们起码有一个假象中公平与和平。但是,这里,修为低就意味着你性命贱如蒌蚁。那种被漠视、无视生活,吴知趣已经尝够了。
罗梦仙脸色已是全黑,吴知趣自地上起身,大大方方对上罗梦仙阴沉如冰视线,原来再如何俊美人,当*爬上眼角眉梢时,都是这样丑陋不堪。
罗水仙很满意吴知趣挺直腰板儿、落落大方气度,笑道,“阿兄人多事杂,怕是不记得了,知趣幼时被您放到灵庄,连家族都忘了族谱中录入他名子。论理,知趣比道和还年长半岁呢。道和,这是你哥哥,知趣。”
罗道和是罗梦仙与大夫人慕仙夫人亲生子,慕仙夫人只此一子,十分宠爱。罗道和天资虽比不得罗道知单灵根,也算不错了,是金火双灵根。
而,罗道和筑基年纪只稍逊于罗道知罢了。
罗道和修为厉害,人情世故则不比吴知趣。听到罗水仙这样说,罗道和厌恶瞥一眼吴知趣,一个炼气期私生子而已,也配让他喊兄长,他以为他是罗道知吗?
罗道和冷冷淡淡站父亲身畔,并不理会吴知趣。
吴知趣却是哈哈一笑,桃花眼眯成一线,眼尾上翘,露出十分欢喜模样。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握住罗道和双手,亲热笑道,“不敢不敢,道和兄修为精湛,何况我并未被父亲录入族谱儿。就算凡间,我连庶子都算不上,只能说是外室子,万当不得道和兄一声兄长称呼。是师父先前跟我说,碍于大夫人脸面,父亲不方便认回我。师父又是孤身一人,俗话说,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说了要过继我为嗣子,这样既解了父亲、大夫人脸面上尴尬,也正好给我一个名份。”
罗水仙听到“名份”二字,眼角一抽,心道吴知趣你又不是女人,还纠结于屁个“名份”哪。
吴知趣已顺口编道,“我原是不愿意,我想着既已被师父收入门墙,我待师父定如父亲一样,并不差一个名份。哪知,师父执意如此,偏说家族中还有许多兄弟姐妹,若没个名份,师兄弟称呼总不比兄弟姐妹亲切呢。师父吩咐,我也只好听从了。”
吴知趣把罗道和恶心了一身鸡皮疙瘩出来,转身对着罗梦仙跪下,呯呯呯三个响头,抬起脸,满眼孺慕之情道,“父亲,以前没机会这样叫您。以后,怕不能这样叫您了。师父对我说,他收我为徒,都是看父亲一意为我打算面子上。师父说了,父亲您多年不来看我,并非是不想我不惦记我,实是有难言苦衷。我身为父亲儿子,怎能不理解父亲呢。今天父亲特意来见证师父收我为徒,又安排师父过继我为嗣子之事。我对父亲感激……”说着,吴知趣眼泪哗哗不要钱往外流,一幅感激涕零模样。
罗水仙别开眼睛,实看不下去了,太他妈假了。
吴知趣继续泪流满面,“能得到家族承认,我这心里对父亲感激……说都说不出来。父亲,我知道您一直没忘了我这个儿子,一直远方默默注视着我、关怀着我,我就知足了……”吴知趣咣唧咣唧又给罗梦仙嗑了三个头,动情得出一大团圆结论,“师父说了,哪怕他认我为子。生养之恩前,您我心中,永完是我父亲。”
罗梦仙见吴知趣额头嗑出一片青,脸色渐渐好转,微声一叹,伸手吴知趣头上摸了摸,那块淤青就不见了。罗梦仙不愧是吴知趣老子,他扶起吴知趣,完全自发进入角色,恬不知耻动容道,“好孩子,难得你知道我一片心。”
“都说父子连心,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吴知趣还抽嗒两下,扯起袖子抹泪。
现下情形发展到此处,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罗梦仙罗水仙还能做个样子,罗道和却已是脸色铁青,恨不能直接生吃了吴知趣。
吴知趣亲亲热热说,“父亲和师父坐着,我煮茶给父亲、师父喝。”还对罗道和眨眨眼,“道和兄,咱俩一道去吧。”
罗梦仙正有些私话对罗水仙说呢,闻言便道,“道和,你跟知趣去吧。”
罗水仙佩服罗梦仙一点儿是,不论多么无耻事情,他都能一脸道貌岸然说出来。罗水仙厌恶,亦正是罗梦仙这点。
但是,如今罗水仙忽然觉得轻松了。无他,罗水仙看来,吴知趣唱作俱佳,丝毫不比罗梦仙逊色。
“知趣事,我都忘了。”罗梦仙叹道,“阿弟肯照应他,是他福气。只是,让知趣认祖归宗,怕没有这么。”
罗水仙不客气讥诮道,“我明白,阿兄总要去问问大夫人。若是大夫人不点头,这事儿断然不成。故此,还得请阿兄代为转圜了。”
罗梦仙知道罗水仙就是这种说话方式,并不介意,“唉,都是一家人,相互包容些吧。既然你看中了知趣,那我先带道和回去。知趣天资实一般,我这里有些丹药,留下给知趣服用吧。”
罗水仙冷笑两声,倒没拒绝。
修真一事,天才能有多少。大部分都是靠丹药堆出来,罗知趣修为一般,与天资有关,与他多年灵庄无人指导,且得不到好丹药,亦大有关联。
罗水仙脾气不好,却非傻瓜,拿捏了回架子,扫一眼,撇嘴道,“二十年父子之情,就值这么些鸡零狗碎?”他是嫌丹药少了。
“待我回去,就打发人送来。”罗梦仙十分好说话。
“有劳族长大人了。”罗水仙道,“若是大夫人不允,或是往丹药里做什么鬼,不送来,我也不嫌弃。”
罗梦仙面子有些挂不住,无奈道,“你说你这脾气……唉,你伤势养如何了。”
“把知趣教出来之前,总不会死。”
罗梦仙倒也没指望着能从罗水仙嘴巴里听出什么好话来,唉叹两声,茶也没喝,就带着罗道和走了。
吴知趣把煮灵茶全都喝了,炼气四层比炼气三层能容纳灵气要多多,先前,他喝一盏灵茶都要消化许久,现连喝三盏都不成问题。
吴知趣狗腿送走罗梦仙与罗道和,回头去瞧他出炉水仙师父。
罗水仙指了指了指桌上玉葫芦,“拿去吃吧,早些到筑基。”
“这是什么啊?”吴知趣拿手里,拧开盖子闻了闻,“炼气丹?”
“嗯,过几日还会有一些送过来。”今日罗水仙重挫了罗梦仙威风,心情舒爽,瞧着吴知趣也有几分顺眼,笑着将人召到跟前,“你小子很会看情势,你既拜了师,总得有点儿见面礼。”
吴知趣虽喜欢占小便宜,却并非贪心人,笑道,“有这些炼气丹就够了,师父您别破费了。”
罗水仙摇一摇头,不客气道,“我倒不想破费,只是你这穷不拉唧模样,出去还不够丢人呢。唉,只得替你打点些个了。”
很明显,罗水仙收他为徒是不得已而为之之事,却还肯替他打算,吴知趣心里高兴,不禁打趣一句,“师父,您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哪。”
罗水仙瞟他一眼,“总比你口蜜腹剑强些。”
吴知趣贫嘴道,“我那是对外人,对师父您,我肯定是口蜜腹也蜜。”
罗水仙笑骂,“滚,你煮茶呢?不是说去煮茶了吗?”
吴知趣道,“刚刚我代师父去送客,茶都冷了,我怕糟踏了,就全喝了。”
“那得多谢你了。”罗水仙讽刺道。
吴知趣笑两声,大言不惭,“师父您太客气了,咱们俩还分彼此啊,不用谢来谢去。”
罗水仙懒得理会吴知趣,提醒他道,“认祖归宗事,怕要有些麻烦。”
吴知趣哈哈一笑,不以为然,“我只是随口一说。师父也知道,我是头一遭见族长,能有什么感情。若是我不上赶着认他、巴结他,怕他不一定真就乐意叫我拜您为师。随口叫他两声爹,又没啥损失,能不能认祖归宗根本不要紧。再说,师父你画符这样厉害,我能学到两三成,起码以后吃饭不成问题。”
“其实要我说,他这族长还怕老婆,憋屈都憋屈死了。”吴知趣颇具阿q精神,嬉嬉哈哈自己一阵乐。
罗水仙面无表情看着吴知趣,问他,“人家怕不怕老婆跟你有一块儿灵石关系吗?”
吴知趣瞪大两只闪光桃花眼,很傻很欢乐,“虽然没关系,但只要一想他日子过不大痛,师父,难道你不觉得咱这心里头就格外痛吗?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傻乐。
罗水仙轻叹,“你这六根不净模样,要想得道成仙,怕是不易。”
吴知趣拜了师父,又得了许多好处,高兴见牙不见眼,笑着奉承罗水仙,“没事,我有师父您呢,什么时候您得道了,别忘了拉帮徒弟一把就成。”
罗水仙说话十分恶毒,再叹道,“是啊,有句话说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咱这院子里,倒没鸡犬,想来知趣你也能跟着沾些光呢。”
吴知趣心道,老子不断奉承你,你倒好,不断拆老子台。纵使吴知趣心胸宽广如大海天空,此时也蔫儿了,还气鼓鼓瞪了罗水仙一眼。
罗水仙叹道,“果然脾气见长,现都敢瞪我了。外头药草收拾过没?难道还等着师父去干活儿,养你有什么用?”
吴知趣垂头耸脑、心里骂娘去了,罗水仙漂亮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类似于微笑表情来。
其实,罗水仙心情不错,吴知趣感觉出来。管这人说话刁钻可恶,不过,或许罗水仙就是天生一幅别扭脾气。吴知趣一面伺候药材一面总结罗水仙性格,“不能吃半点儿亏,哄他高兴后,他还要占道德制高点上把你骂个里外不是人。什么人哪这是。唉,刚刚说见面礼也没给,罗水仙不会是想混过去吧。”吴知趣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推辞见面礼事儿了。
并且,吴知趣没有意识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吴知趣与罗水仙还当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