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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想到,那突兀而来、却又始终未有任何异常彩衣门门主会突然出手,而令人想不到是,那个嚣张跋扈万通子,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捉了去,还一下子被点了哑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场景太奇怪,一时间满座寂然。
“看着他。”玉合欢并不理会众人反应,冲身旁人说了一句。
她脸被重纱笼罩,所有情绪都被收黑纱之内,透不出半分来。
青柳点头,低声答是,然后就把万通子抱到后面,牢牢地钳住。
万通子憋气,两个脸蛋儿涨得通红,可出了奇,却没有挣扎。
做完了这些,玉合欢抬起头,长袖一摆:“诸位请继续。”
觉明与清虚子对视一眼,觉明双掌合十,先冲玉合欢行一个佛礼道声“女施主厚德”,再高诵佛号:“大会继续,可还有人上场?”
众人此时回过神来,都齐齐忽略了那段插曲,只有几个人偷着瞧过去,只一瞥眼,又极地收回来,是绝不敢正面窥视。
然而,万通子机关素来精巧非凡,这一通捣乱下来,虽然没有伤几个人,可台子上却多了许多被暗器打出来坑坑洞洞,觉明一记正统佛音发出,那台子受了震动——“轰!”
顿时从中间塌了下来。
只留下几根光秃秃柱子,还坚持着埋土里。
比武台子全部靠这些柱子支撑着,柱子是根基,而根基还,台子便也不会重建。那么,接下来,要这几根柱子上比武?
众人面面相觑,都谨慎了些。
要说这轻功是外功中基础,是容易练成,却也是难以练精,但凡轻功卓绝者,那武林中都是排得上名号,除了天赋卓越外,一般来说,不经过个几十年磨练,是绝无法达到那种程度。如果要跳上台唬唬人做一番架势是可以,要真木柱之上比武……那可真是难如登天。
众人心里都有思量,现比武是武林中年轻高手,而既然被称之为“高手”,便必定有那么一两个方面做得是极不错极有天分,可这一两方面,可未必是轻功啊,这要是上去了,只是败了还好,如若是因着下盘不稳轻功不佳而掉下来……不是丢人丢大发了么!
倒还是有人跃跃欲试,比如楚家二公子,只是这位跃跃欲试败过一场,无法再次登台,只好瞪着几根柱子眼馋。
既然没人走出来,那么……众人视线,齐齐扫向同一个地方。
那边贺祈言一声苦笑,站起身来。
贺祈言轻功实不错,他只足尖一点,就如同一只翩翩雨燕,轻盈地立了其中一根柱子上,手持长剑,站得稳稳当当。
奇异地,他不上时没人上,可他刚站好了,下一瞬,就有另一个人出现他对面。
贺祈言抬起头,对那人拱一拱手才要客套几句,却看清了来人之后面上一僵——这人,居然是武林盟主长子,年方十六赵凌海。
这赵凌海与他弟弟不同,他弟弟赵凌河虽然相貌颇似母亲,可身子骨却能看出是极为健朗,管比他哥哥还小上两岁,但那个头,却分毫也不比他哥哥矮了。相反,赵凌海就不同了。
赵凌海眉宇间似赵恒穆,可是那身板儿……却是十分削瘦,下巴尖尖眼眶深陷,全不像个世家公子,就这副模样,简直就与那十日十夜不曾用过饭一样!
若仅是如此,还不至让贺祈言诧异。有传言,这位赵大公子全然没有练武天分,比起他弟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样习武一样由赵恒穆亲手指导,才能勉强跻身青年好手中二流……这样说来,现熬成这苦样子,说不得是因着要参加武林大会了、刻苦修炼而来?
赵凌海轻飘飘地站柱子上,那件做工精细袍子挂他身上空空荡荡,真好像,风再大些就能刮他飞走一般。
很反应过来,贺祈言克制住心中猜疑,露出一个温和笑容:“赵少侠,请了。”
比武之中,叫人少侠而不是公子,本身便是一种尊重,果不其然,赵凌海听了贺祈言这一声呼唤之后,也微微扯动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
“请。”他一开口,身形倏然晃动,脚跟一顿弹射而起,他双手屈成爪状,居然凌空扑击下来!只一刹那,就来到了贺祈言眼前!
好!
贺祈言心中一动,直觉拔出长剑,斩赵凌海爪上。
糟了……众人都是一惊!
见过之前那一场比武众人都知道,贺祈言长剑极其锋锐,这一下可不要斩断了赵大公子手指么!
贺祈言才打出去就后悔了,只是收招不及,不禁暗自皱起眉头。
然而事实却不如众人所想。
赵凌海爪子好像钢筋铁骨,竟是生生地抵住了贺祈言长剑,而且那爪子也是异常犀利,与那剑一阵刮磨,“咔咔”作响,一直滑到下方,几乎到达剑柄之处。
此等功力,此等怪招,这哪里像是赵凌海!
贺祈言眼见赵凌海爪子就要抓到自己手上,连忙曲身后退,一个倒翻,堪堪站另一根柱子上,手抚那剑上刮痕,痛心不已。
台子下,所有人视线都集中比武两人,而花蚕目光,却落了赵家父子,赵恒穆与赵凌河身上。
赵恒穆拈须而轻笑,似乎早已知晓,并无半点疑问之色,而赵凌河倒是瞪大了眼,像是见了鬼一般。
“哥哥你看,这父子几人,似是所知不一啊……”花蚕低声笑着,“做儿子那个单纯得很,而做父亲那个……”
“他知道。”花戮肯定说道。
花蚕笑容深:“是,他知道,不过,也只有他知道。”
贺祈言早已把剑法舞得是滴水不漏,身形只三根柱子上游走,身轻如燕,说不出潇洒自,赵凌海就显得有些恐怖了,他定另一个角柱子上,随着贺祈言动作而转换方向,扑上扑下,身形如电,打到后来,他甚至全身骨节都嘎巴嘎巴地响起来,就像是放爆竹一样。
底下人看得是眼花缭乱,这位赵大公子武功,可着实出了他们意料,便一连迭声地叫好。都想着,若是祁山派下一任掌门人输给武林世家传说中嫡传无用大公子,那就真是有得瞧啦。
局势似乎也正朝着台下人希冀方向转去,赵凌海一招比一招加凌厉攻势下,贺祈言居然渐渐只有抵挡之力,而没有进取之功。
而后场面便由揣测而变为议论纷纷。
楚辞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了。
贺祈言所祁山派与赵家主和想法颇为相似,不过还没有正式结为一体,因而之前贺祈言胜了楚枫,还只是稍稍加大了那方筹码,而若是赵家嫡子又把贺祈言给赢了……那岂不是要压过楚家两头去么?
而且,要争夺这个武林盟主之位,追根究底也是要看双方实力。楚辞自认武艺比自家那个武痴弟弟尚要差上一线,顾无相功夫倒高一些,只不过同为家主,他是不能轻易出手,竹玉家中有事还未赶到,林沐晴林沐啸都是林家人,林家长辈还,他们两个也不能擅自拿主意……
暗自叹口气,原本想要多留些时候,看来也不得不……楚辞看一眼那无论何时周身都遍布寒意花戮,心中颇为无奈。
这可才是……武林大会第二天啊。
“花少侠……”楚辞想完一遍利害关系,转头看向花戮那边,刚叫出个名字。
这时候,人群中忽然响起好大惊叹,楚辞微皱眉,回过身。
台上已然稳稳占了上风赵凌海,竟是出现了可怖变化!
他好像打得疯魔,枯瘦干黄脸上泛起了诡异红,一直爬到脖子上,两侧颈间青筋崎岖,争先恐后地鼓了起来,就想要破体而出一样!
耳朵倏然变尖,双眼凸出,布满了血丝……这哪里还像个人,分明就是个怪物么!
而他动作也加狂乱,用暴风骤雨一样节奏和完全没有任何章法出招方式,拼了命地朝贺祈言攻来!他毫不留手,甚至也根本不对自己做出任何防护,只变换着各种角度,一味地扑打……
贺祈言终究没有遇到过这样疯狂人,他一边心惊于赵凌海变化,一边左支右绌地抵抗,没有人比他清楚,这个人从开始出手和到现,实力突然暴涨到什么地步!
不不不,或者,这场比武只是激发出了他潜藏疯狂而已,随着功力运转,而爆发得愈加厉害。
后时候,赵凌海咧嘴露出一个狞笑——这时候,所有人都看出了他不正,再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
他口中发出一声尖锐嚎叫,两爪一轮,再次往贺祈言头顶抓去!
漫天爪影,嗒嗒嗒嗒嗒嗒!
众人能够清楚地听到,贺祈言长剑被一点点凿碎声音……
这场比试开始时候,没人能够想到堂堂祁山派大弟子会败传说中废人手里,没人想到是,那个至少是世家长公子废人,居然会对很可能成为盟友祁山派大弟子下死手!
赵凌海众人不敢置信目光中,利爪几乎就要刺穿贺祈言头顶了——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作为评判者觉明终于也变了脸色,清虚子拂尘一甩,整个人伺机而动。
他们几乎同时察觉,要去救了贺祈言出来!
正是电光火石关头,却有另一人插手了,这个人,也是无人能够想到。
却见那当口,从斜里飞掠出一个人影来,张开一方大块麻布,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硬生生地把赵凌海裹了住,反手摔到柱子下面。
那人也原本赵凌海立足柱子上站定,身姿纤细,娉娉婷婷,救了贺祈言,竟然是个巾帼英雄!
于烟,与楚枫同来清秀女子。
贺祈言压住剧烈心跳,松口气收回剑,拱手说道:“多谢姑娘援手。”而后一个纵身,回到自己同派人中。
“小烟真是厉害!”这边楚枫十分兴奋,为自己友人高兴不已。
楚辞眸光深沉,与顾无相、林沐晴几人对视一眼,都心里起了些疑窦。
事情还没完,赵凌海虽说暂时被制住,可下一刻就以爪子撕开了布块,口里呼喝着溢出些白沫来,脚底下也不住刨扒……分明就是野兽之态。
他两爪一探,就勾断了两个木柱,于烟纵身而起,翩翩然落到另一根之上。
觉明与清虚子目光又是一凝,就要出手。
“诸位先不要过来!”于烟声音脆亮,阻止那几个想要过来擒住赵凌海前辈高手,“赵大公子尚且能救,切莫惊动了它!”
这个“它”,众人还一直不知是何物,可下一刻,就都明白了。
柔能克刚,赵凌海爪子虽硬,然而那柔韧布匹就是他克星。于烟也不知从哪里弄来许多布条,一层层将赵凌海包了起来,赵凌海不住撕扯,可一时也挣脱不得。
于烟身法曼妙,真正人如其名,就像一缕轻烟,绕着赵凌海不住地奔跑,布条也越缠越多,就像结成了一个巨大茧子,把赵凌海困正中。
她终于肯停下来,从怀里取出一根手指粗细长短燃香,点上。
香烟袅袅……
赵凌海嗅到刹那,便闭上了眼,神色安详。
从他耳朵里,缓缓地爬出一条通红虫子,一圈一圈红肉,一寸一寸地蠕动着。
“成了!”于烟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再从袖子里摸出个竹筒,让虫子爬了进去,“赵大公子只是不慎被怪虫附体,如今我已用燃香引出,只要再休息调养几日,便没事了。”
她话音刚落,直奔过来就是现任武林盟主赵恒穆,他脸上带了几分焦急地掐住长子脉门,探了好一会儿,才舒口气,对着于烟微微躬身行礼:“多谢于姑娘。”
于烟连忙躲开,连说“愧不敢当”。
赵恒穆将儿子抱了走,而旁观众人也都回过神,只觉得今日实事情多多,都情不自禁地与身旁之人议论起来。
那边一片纷纷乱乱吵吵闹闹,花蚕倒忽然笑了。
花戮低头:“怎么。”
“哥哥也说过,那女子有些异常罢?”花蚕反问。
“嗯,气息很古怪。”花戮点头。
“我也觉着有些不对,可原本该是看不出。”花蚕勾起嘴角,“如今这么一闹,我反而明白了。”他抬眼,对上花戮那双永远七情不动眸子,唇边弧度扩大些,“左右也不过是虫子作祟。”
花戮明了。
若说内力武功,转世毒部首座是纯然没有,想必将来也不可能有,然而若说毒虫之物,这世界上,当是不会有人是他对手。
从赵凌海耳里钻出虫子名唤“食脑虫”,是一种异常古怪毒虫,以人脑为食,寄生于人体之中时,能让人变得力大无穷,皮坚骨硬,斧凿都不能穿破,而一旦破体而出,那人又会变得肉酥筋软,看起来像是乏力之症,实则早已去了半条命,过不得几时,便会一命呜呼。它初时破卵而出,只有米粒大小,而如今长到了两寸之长,怕是赵凌海脑子都要被吃了罢。
而这种毒虫大特性便是,除却其主人与其主人所指不能伤害之人,是逢人便嗜,尤其是被强制脱了人体,加凶狠,必会口口到肉,直至将人啃成骨架为止!
可那名自称“于烟”女子,若并非与虫子有所关联,那虫子又怎会她手底如此温顺?
她当是以为此虫怪异,当无人能识,却不曾想会被一个文文弱弱毫无内力“小公子”所看穿。
她救了险些丧命贺祈言,又将赵大公子脑中毒虫取出,是当之无愧胜者,一时风光无两。
许是因着她是女子,少了几分震慑力,又有几个青年英杰飞身而上挑战,都被一一击败。
这等女子,风姿卓然,让人移不开目光。
看一眼那俏立木柱之上清秀女子,花蚕侧过头,轻声地笑:“哥哥,是你登场时候了。”
旁边楚辞正好把目光投向这边,也是微微一笑:“花少侠请。”他顿一顿,“楚某便将一切都托付于花少侠了。”
“唔。”花戮应一声,而后身形微晃,便消失了人影。
天地间倏然狂风四起,仅剩两根柱子之一顶端,黑袍青年抱剑而立,黑色长发高挽脑后,宽大袖摆如同黑云翻滚。
还有那回荡于他周身凛然剑意,使得他整个人散发出强烈而霸道气势,不动如山。
然后,他慢慢抽出了剑。
剑身细长,一道殷红血痕贯穿于其中,随着雪白剑光翻转,就像有鲜血流动。
“这是……破云剑!”才看到花戮拔出长剑,万通子就双目圆睁,若不是被点了哑穴,他都禁不住要惊呼出来!
“认出来了罢,万通子?”他还惊讶时候,耳里突然传来细细声音,是来自于玉合欢冷冷哼声。
是极高深内功,束音成线,传音入密。只有音功者才能修习。
“他是……”万通子犹自不敢相信,虽然无法也依法而行,可他眼里情绪已然全然昭示了他想法。
跟着,果然玉合欢又传过话来:“之前你拿那‘金筒’胡闹,若是不慎伤了两个孩儿怎好?若非如此,谁去管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