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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气什么?坐吧。”第五瑾大步走到书案后坐下去,侧过头笑道,“江湖上赫赫有名‘一寸风’老板,怎么今日有心情到皇宫来了?”
“陛下也要取笑臣弟么,可怜臣弟自年幼起便漂泊江湖,还不是为了陛下做事么?”第五琮一撩衣摆,也内侍端来椅子上坐下。
他倒是没有担心隔墙有耳,这位站当今圣上身侧秦青有何本事,他可是清清楚楚。
武林人以武犯禁,常常是不受人管制,从古到今,也是与朝廷两不相干并行世界。然而,这么危险东西,朝廷又如何能放他们肆意而为?当然要有所钳制。
这个“一寸风”,是打下北阙王朝那位先祖一手所创,安插江湖之中,一边为武林人提供消息,一边又将这些消息统统送往皇宫,再通过对这些消息选择性发布,控制武林风向。让所有武林人举动都朝廷监控之中,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呵~帮自家兄长做点事情,你还委屈了?”第五瑾瞥他一眼,端起秦青送来茶水喝一口,“我们这一辈有‘玉名’就这几个,都派出去做了事,这活计,不让你做让谁做?”
北阙王朝从先祖时起就有规定,以先祖一脉为王,若是先祖一脉疲弱,无人能得“玉名”,就其他皇族中选一人过继来,继承王位。而同时打下江山,是晋南王爷与晋北王爷,称号与北阙王朝同,万年不变,晋南王爷掌三分之一兵权,而晋北王爷,则受命监控武林。
第五琮是晋北王爷第三子,为晋北王府中除了老王爷之外唯一身具“玉名”之人,老王爷衰老不能理事,那这千年流传下来“一寸风”,也就由他看管。
这一辈第五瑾与第五琮年纪相差不远,第五瑾又是明君,不发脾气时候随和得很,也不吝于与这个堂弟说说笑。
因此第五琮也是一点不怕,笑道:“臣弟不过是说说而已,为陛下分忧,当然是臣弟分内之事。”
“好了,闲话就说到这里,琮儿,你这次回来有什么事?”第五瑾跟他聊过一遍,就挪一下身子换个姿势,做出倾听姿态。他知道这人不“一寸风”理事,反而跑到这里来,必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非要当面说不可。
第五琮闻言,神秘地笑了笑:“陛下,是个好消息。”
“别卖关子了。”第五瑾抬头,斜了他一眼,“说罢。”
“我收到‘钉子们’消息,万通子入世了。”第五琮说道。
“嗯,这个朕知道。”第五瑾靠椅子上,一抬手,“前不久还来探过皇叔,秦青发现了,看他对皇叔一片真心,朕便没有对他做什么,而是放他走了。”
“?这万通子还真是胆大。”第五琮说一句,跟着眼里带上些喜意,“陛下可知,万通子十多年闭关,就是为了建造一种奇兵!那可是非同一般机关巧技!据臣弟所见,若是能有此物,一次可杀数百人!”
第五瑾一听,立时坐正了:“!给朕说仔细些!”
第五琮不敢怠慢,连忙道来:“是一种弩车,但又与寻常弩车不同,它一次,足足可以放出三百支重弩箭,且以扇形而出,有如暴风骤雨。”他越说越是兴奋,“不止如此,那弩车还能连发,一辆弩车能装千柄箭矢,一共可发三次,才需重装车。厉害是,它只要一人,只需拨动一个机括,就能发出箭去!箭矢方向奇准,毫无偏差,若是上了战场……真可谓一大凶兵啊!”
第五瑾终于也无法冷静下来了,他拳头不受控制地捏紧,似乎努力地克制自己情绪:“很好。”他竭力保持声音平稳,以及那种突涌而来强烈欣喜,“如果有了这个,我北阙边关何愁!”
“陛下,正是如此!”第五琮知道这个消息时候,也是几乎打翻了茶盏,“万通子不愧为天下第一机关大师!”
他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块绸布恭敬呈上:“这是‘钉子’所见弩车图形,不过只徒具其形,而不知其内部构造。”
秦青连忙接过,摊开来放第五瑾书案上。
第五瑾看过去,瞳孔蓦地一缩。
通体漆黑而两翼张开,狰狞箭矢如同利齿,嵌金属车身上,散发出森森寒意。
画画人颇有几分本事,寥寥几笔,就将那弩车剽悍铁血气魄展现无遗!
第五琮又道:“万通子试用此车之时,钉子正隐暗处,可说是亲眼可见——万通子对准一座小山拨动机括,万箭齐发,那小山顿时就塌了一半!着实骇人哪!”
“好极了!”第五瑾一拍扶手,然后缓缓平静了已下情绪,又渐渐向后靠去,手指轻轻地书案上叩了几下,“琮儿,你现可有办法得到此物?”
万通子可不是好相与,若是他不肯,即便是得了一辆弩车,也是无法仿制……若是真想要此物投入战场,还是要让他心甘情愿才好。
“若是晋南王爷去,必定马到功成。”第五琮说道。
第五瑾不说话,第五玦神志不清,当然不可能亲自出面。他知道第五琮仍有下文。
“而据钉子回报,这万通子原本就是为了晋南王爷做了这个机关,出关后发现晋南王府之事,是去武林大会闹了一场,而且,还与妙音妖女玉合欢会了和……说到这里,臣弟之前差死士给陛下送信,陛下可有收到?”
第五瑾沉吟一下:“就是你说怀疑找到朕两个小堂弟那封?”
“正是,臣弟以为,已然可以确信了。”第五琮点头,“那两人趁武林大会被炎魔教之人扰乱时,擒住了魔教夺魄尊者,后趁吊唁前盟主之时,又潜进去杀了她,也不知他们房里做了什么,竟是没有一人怀疑到他们身份……另外,他们称‘玉合欢’为玉姨,称‘万通子’为万伯伯,称玉合欢身边青衣使为‘青姨’,而这个青衣使,钉子也探出来,正是当年晋南王妃身边贴身婢女,名为青柳……”
听着第五琮话,第五瑾唇角渐渐勾起,第五琮看第五瑾表情,也就消了声,反而问道:“陛下似乎早已知晓?”
第五瑾轻轻一笑:“朕那两个堂弟,就昨晚来到了朕寝宫。”
嗯?第五琮有些讶异。
第五瑾又道:“小一还是同小时一样不爱说话,都让他弟弟代言,身上挂着破云剑,个子高,武功也高,性子也像是很孤僻模样,小二倒是变了不少,不像小时候那么活泼了,变得颇为温文,身子瘦弱,也不会武功……”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转,“不过,以朕看,他可也不是真如外表那般好相与。”
他想起那个蓝衣少年被发现之后处变不惊姿态,举止从容,半点也没有半夜闯宫惊惶,对自己问话也是应对自如,侃侃而谈,毫不畏惧……他看起来并无他哥哥身上锋芒,但隐隐之中,又仿佛有种加危险感觉。第五瑾从不怀疑自己,自然,也就对这个看似羸弱少年高看几分。
“臣弟与小堂弟接触过,那时他表现虽然还算大方,可也与平常小富人家养出来小公子没什么不同,他说了许多话,现想来,都是七分假三分真,而正是这三分真,让人难以瞧出。而后得知小堂弟身份,臣弟方才觉得,这位小堂弟……还真是不寻常。”第五琮叹道,“臣弟阅人无数,这回也是看走了眼啊。”
第五瑾哈哈一笑:“本该如此,朕皇叔孩子,怎么可能是寻常之辈!”他笑过一遍,沉静下来,“琮儿,你意思,是让小一小二去说?”
第五琮正色点头:“晋南王爷已经沉寂近十年,不知是否还有恢复之期,若是这回见了两位堂弟便能清醒,自然是好,可若是不能……万通子是晋南王爷好友,对好友之子当然也会爱屋及乌,如果两位堂弟能够去劝说一番,成功可能性应该很大。”
“这么说也是。”第五瑾想一下,随即笑道,“想来小一小二应不致不给朕这个面子罢!”
事不宜迟,第五瑾站起身,就与秦青、第五琮几人开了密室,往那里走去。
说来离早朝结束有些时间了,也不知那里情况如何,多多少少都有些担忧,虽说秦青说了花戮武功很强,可毕竟年纪摆那里,第五瑾叹口气……如果皇叔亲手把自己儿子弄伤了,怕就是日后醒来了,也会被刺激得又浑噩下去罢。
密室里,雕花大床上。
第五玦先是眼皮颤了颤,然后就好像受到什么样惊扰,缓缓地睁开眼眼。
这一回,他目光是清明。
他并没有动身,视线直直定床顶,不多时,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眼里逼出几根红丝来。
他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到别处,当然不可能这屋子里除了他以外,还有旁人存。他只顾沉浸自己幻境之中,根本无法自拔。
他好像听到有人耳边呼唤,可是,这又关他什么事呢?
“醒了啊。”这时候,有一把柔和嗓音传了过来,温婉而带着眷恋女声,就像是一道惊雷,一下子劈入他脑海!
是她……是她声音!十多年来,未有半刻遗忘。
第五玦猛然坐起,极地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声音主人有一头及腰长发,有熟悉眉眼,有熟悉笑容,甚至姿态神情……都与多少次魂牵梦萦中如此相似。
相似到第五玦几乎都要开口,呼唤出那个名字来。
然而,那个人影又说话了:“你醒了。”这一次,是低缓少年声线,清朗而明澈。
果然……不是。
第五玦抬眼看过去,眼里光芒黯淡:“你是谁?”他才感觉到自己周身细微刺痛,低头一看,看见许多细长银针,错落地插自己身上,微微地颤动着。
“是你让我醒来。”他说道,朦胧中脑子里晃过许多画面,虽然不清晰,但确确都存着。
“这么多年了,真不认识了吗……”少年从慢慢站起身走出,第五玦才发现,他旁边还有另一个人,加挺拔,冷峻青年。
两个人并肩站一起,虽然身高气质都不相同,可他们五官又仿佛有种不可见联系,仔细看时,居然一模一样!
第五玦心里,突然有了某种猜想,而正是这种猜想,让他原本死寂无波眼中忽然泛起了一丝光芒。
花蚕与花戮也看着苏醒第五玦,这个人是赋予了他们**此生父亲,给了他们或许能够过着寻常生活期待,也悉心呵护了他们初一年时光,让他们觉得,即便前生种种不,今生也能重来过。
可惜,没有想到是大凛宣战,这位父亲自此离家,而此生母亲因仇人而亡,所谓“过普通人生活”梦想全部破灭……后来复仇,一开始确是为了花绝天花绝地两人打破了他们计划缘故,可之后那些年下来,一边提升自己实力一边回顾那短短三年时光……竟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了。
一别之后,距今已经十五年,这十五年发生了许多事,这位父亲似乎真是非常遥远了。听到这人消息时候,他们还可以自如商讨计划,可以用仿佛是谈论陌生人态度将他略过,而现终于见到了……那一年有父有母时光,却突然浮现眼前,无比清晰。
花戮惯常不爱说话,可花蚕却也没有开口。这一刹那,两个人心情,都倏然变得有些复杂。
第五玦眼里,渐渐染上了一些希冀:“你们……”
花蚕与花戮对视一眼,而后,一齐跪了下去。
“爹爹。”花蚕敛眸。
“父亲。”花戮一派沉静。
两人这一举动下来,第五玦哪里还有不明白?这也许是他这些年第一回重有了活着感觉,让他霎时挪动双腿,想要下床扶起两个儿子。
“你们……起来!”他哽咽着说道,眼里闪过一点水光。
他久卧床、身子虚弱,当然不可能这么容易地行动,而之前他被花蚕扎了满身银针,也限制了他动作。
花戮一个闪身,已然到了他身后,单手撑住他身子。
花蚕也站起来:“爹爹,你不要动,孩儿先为您拔针。”
“好……好,不动……”第五玦仔仔细细地打量两个孩子,以他眼力,自然能看出花戮所具高深内力,“小一,对吧?”他看着自己大儿子,“你果然没辜负你娘期待,练成了一身好武艺。”
“是,父亲。”花戮应声。这位父亲面前,他虽然仍是不苟言笑,可却并没有与外人面前一样冷酷如冰、一言不发。
花蚕手指轻轻摆动,一根一根替第五玦把针拔下来,口中柔声说道:“哥哥很好,自我们见面以后,都是哥哥一直保护我。”
“兄弟和睦就好……兄弟和睦就好啊。”第五玦难得有了些高兴情绪,“你娘知道了,会很高兴。”他也看着自己小儿子。这孩子下盘虚浮,不会武功,但从他这一手针技来看,医术是极为高明,也是个有出息。
想起逝去多年发妻,第五玦心里一片黯然,浑浑噩噩了这么久,他本来不想醒过来,但是看到了爱妻留下孩子,又觉得,醒来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能弥补这些年亏欠两个孩子。
花蚕动作很专注,面上也始终带着温和笑容:“阔别多年,爹爹可还好么?虽说回来得晚了些,但我与哥哥总算等到爹爹,便也心满意足……”他手很稳,拔针速度既轻且,没让一点血沁出来。
第五玦闭眼,叹口气道:“是为父对不住你们。”你们刚出生一年就出行打仗,跟着又因为仇家连累你们,还害你们兄弟二人被人掳走,一丢数年。
“爹爹说哪里话,是我兄弟二人没能及时找到爹爹,让爹爹受苦了才是。”花蚕取针愈,胸前一片银针,已然去了,“爹爹再这样说下去,做儿子可要惭愧万分了。”他转到自家爹爹背面,开始下一轮动作。
第五玦看见自己长子肃立前方,冷峻面容上没有半点情绪,心下颇有惆怅——上一回见面,两个孩儿还是蹒跚学步,他英姿勃发,爱妻相送下出征远行,哪里想得到,不过区区几年,就已天人永隔,双生孩儿亦是消失无踪,如今再次相见,当年粉嫩孩童早已长大成人,各有成就,让他骄傲之余,也让他心中恻然……他错过了两个孩子教导与成长,怎能安心享受天伦?
面对次子关怀,他居然无言以对……堂堂晋南王爷,何尝有过这般狼狈时候!
花蚕并没有太意这位父亲脑中想法,他只是轻地把所有银针取下,然后站到自家哥哥身侧,微微一笑:“爹爹,孩儿有一事不明,还要请爹爹指教。”
第五玦抬起头,却听花蚕放缓了语调,低声问道:“爹爹去年,可曾回过王府,给祖宗上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