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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家人与奸党

自从隐约知道自家处境之后，郑琰就开始认真考虑各种“奸臣家族奔向光明未来”方法。

未果。

想也知道，如果奸臣一家子随便找个办法都能有好结果话，这个世界真就是没天理了。

俗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未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定当还报。

眼下是时辰没到，等时辰到了，那就是全家死翘翘。

好避祸方法就是让她爹转型，问题是，型，是那么好转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如果政治转型真有那么容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奸臣”？

又或者，培养家族之势力，营造良好家族氛围，形成一个诗书传家一类大家族。清贵、无害，为国为民，皇帝都不好意思对你家下手。然而，郑琰面前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自家成员以外亲戚！

家族就暂时不要肖想了，亲戚都没有几门，还是现结，门第也算不上太高——这也是郑靖业被世家诟病一大伤处。

真是前路漫漫，满眼黑暗啊！

可恨是她年纪，也太萝莉了一点儿，有办法也没有执行力。古人当家立业年纪早，也没有早到七岁，尤其还是女孩子，这会儿也不是母系社会，大环境是相对宽松，还没到她能够随便说一句话就能让全家听命程度——她爹再疼她也没用。

郑琰现首要任务是平平安安长大，并且祈祷她能作为成年人发言之前，自家不要出什么无法挽回差错。

阿米豆腐。

多想无益，她现应该继续没心没肺地生活，愁眉苦脸样子可没人会喜欢。如果人见人厌，她后招就算是被废了一半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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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七娘。大喜事。”杜氏那里一个老妇笑盈盈地过来向郑琰道喜，“三娘有喜了，七娘又要做姑母了。夫人使老奴请七娘一处说话呢。”

郑靖业与杜氏育有五子二女，排下来郑琰正是老幺，用是男女通排大排行，郑琰就行七，人称七娘。唯一姐姐郑瑜行四，人称四娘，余下都是哥哥，从大郎一路排到了六郎。

对于这个时空称呼问题，郑琰只能庆幸她爹不姓武，她妈出嫁前排行老大。杜大娘比杜十娘好听多了，而她爹是她祖父独子，年轻时很做了不少年“大郎”。

有儿有女，还有了孙子辈，郑靖业又已拜相，郑靖业与杜氏府中仆妇口中称呼也具有敬意。杜氏恰巧是有诰命邢国夫人，仆妇们自是尊称她一声“夫人”。

哦，扯远了，她五个哥哥分别名为琇、琦、琛、琬、瑞，头三个已经成婚，三个嫂子家中称呼也是跟着丈夫排行，唤作大娘、二娘、三娘，各人娘家排行却不这府中叙了，倒是自家房里关起门来称呼也渐渐少了，只有回娘家时候方能听到旧时闺中称呼。

老妇人说就这个三娘，就是郑琰三哥郑琦妻子赵氏。

哎哎，这真是一个人丁兴旺家族啊！

杜氏自己生育了五子二女不说，三个儿媳妇也各有所出。

长子郑琇与妻子方氏育有三子，分名德兴、德安、德谦。郑琇是长兄，郑琰是幼妹，两个足足差了二十五岁，他长子德兴今年十二岁，比郑琰这个小姑姑还要大。就是德安，今年也有十岁了。

次子郑琦比幼妹大了二十岁，比哥哥小了五岁，却比哥哥还能生。他与妻子关氏生了德平、德良、德俭、德芳四个儿子。

三子郑琛长郑琰十七岁，与妻子赵氏成婚四载，这已是第二胎了，两人长男名德恭，去年过周岁生日。

大家族讲究个人丁兴旺、聚族而居，这大概也是农耕社会一大习俗了。

杜氏今年五十了，妻凭夫贵、子孙绕膝，好不活。

她老人家是当家主母，理所当然地居住整座府邸中心地带，院子也比别人加宽敞。郑琰赶到时候，她正屋子里被三个儿媳妇拥簇着说话。怀孕是赵氏，大家恭喜却多半要冲向杜氏。

杜氏正说着：“开枝散叶总是喜事，不好闹得太大，免得有人说闲话，亲家那里还是要使人去说一声。”

奸相不是一天炼成，郑相大人虽然仕途亨通，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绝非侥幸，否则他就是个“倖臣”而不是“权奸”了。因是一步一步爬上来，家里这一堆孩子婚事也是后来者居上。

这倒不是说方氏出身有多低，而是弟媳们家世耀眼。郑靖业不是个肯吃亏主儿，自是不会亏待了自家孩子，结亲家也是当时条件下能够结到好选择。

十五年前，郑相已经是一郡之长，还任职于肥地界上，从这里你就能看出他有多会做官了。那时候给长子挑媳妇儿，当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方氏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家中为一方旺族，虽则其父方延龄混了个官身之后不久就办了离休手续，还有四兄二弟都有着六、七品品级。

已经算是挺不错家族了。

两位弟媳妇来头猛。

方氏入门五年后，杜氏二儿子已经可与勋贵之家结亲了，娶就是宁远侯关正彦女儿。

眼下怀孕这个赵氏了不得，人家家族“世代为官”，已经混倒了两个朝代，如今这是第三个，她们家依旧是全国知名品牌，呃，错了，是全国闻名“世家”。保守估计，赵氏家族已经兴旺了四百年。

别看郑靖业已拜相，能给儿子娶上这么个人家里女孩子，虽非本宗，也是高攀了。跟人家比起来，郑家就是真·暴发户。

饶是杜氏身为宰相之妻、一品夫人，也会给三媳妇多尊重。亏得世家女孩子教养好，赵氏也不很敢夫家拿大，虽然从小到大教养摆那里，也会露出一些与这个家庭不同来，与婆母、妯娌、小姑子相交倒并不凌人——稍有不习惯也是难免。

似这般特意提到亲家事儿，杜氏也是下意识就去做了。

郑琰进屋之前估计是已经有人往里禀报过了，等她迈进门槛，屋里已经没有说话声音了，杜氏招手对郑琰道：“七娘过来坐。”杜氏独一张长榻上坐着，媳妇们底下坐塌上分序坐定，郑琰很习惯地跑去与杜氏对坐：“阿娘，我又要添侄儿了？”

杜氏笑道：“见过你嫂嫂们，”指赵氏道，“还不贺过三娘？”

郑家这三个媳妇儿都是比较标准“贤妻”相，就是那种看起来好生养，实际上也好生养，慈眉善眼。相较起来，郑琰倒觉得她这辈子亲妈杜氏，眼睛里隐着多果敢。

方氏比郑琇还要大上一岁，儿子都能博个荫官了，这两年来力图持重，衣服也不穿带过多文绣，首饰也不肯插满头。她家族不是全国知名，也是一郡之望，自己又是这一家宗妇，不肯赵氏面前显得不堪。

关氏原就出身不坏，倒是三妯娌里显活泼一个。方氏、赵氏两个人话加起来也没有她一个人多，偏偏她话多得并不令人讨厌。这里面关氏那副好嗓子也是居功至伟。

赵氏年轻，还没有显怀，一身天青色衫子，上面绣着暗纹，是低调华丽。

姑嫂二人厮见一回，杜氏搂着女儿道：“可惜四娘不家。”郑瑜已嫁，因嫂子有孕这样“小事”专程去报信还把她弄回来，即便是奸臣宰相家，也略显嚣张了些，何况郑家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家是嚣张跋扈奸相之家。

又说：“过一会儿你阿爹、哥哥们就该回来了，三郎怕不要乐得飞上天去。”

女眷们一处说些闲话，因有郑琰这个小姑娘，大家又拿捏着不赵氏面前显得俗，话题倒是很有分寸。

光看这样儿，谁会觉得这家会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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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看另一处场景呢？

作为一个国家宰相，郑靖业并非一家独大，真要这样，不用等郑琰有什么念头，这相府也到了不想篡位就等着被收拾时候了。这坑爹大郤朝官制发展至今，光宰相就有五个，只不过郑相比较嚣张比较讨人厌却又不讨皇帝厌罢了。

得皇帝喜欢，又有能力，还嚣张，郑靖业就非常忙。

早起五鼓、晚睡半夜，天不亮去上朝，单位食堂吃饭，直到傍晚才回来。回来了还不得安宁，这位奸臣家门口早早地围上了一堆官员，送礼、请见、打小报告、来拍马屁、汇报工作……应有有。

既有五相，郑靖业拜相方五年，又有勋贵、世家、宗室等朝，他就不能太过放松了——他地位还不算太稳。

并非郑相太无能，他拜相时候才四十五岁，四十五岁□常委，“年少有为”当之无愧。拜相之初就遇到前任留下烂摊子，还顶着一个已经登基二十七年，年近六旬，宠爱进小老婆苗贵妃皇帝，旁边还有一群对他相位虎视眈眈同僚们，哦，皇子们也四处活动，千头百绪之下，他能站稳脚跟、还混得让人想骂，功力确是非同一般。

须知郑靖业既非世家出身，也不是勋贵子弟，没背景没后台，混到现，真是不容易得很！

郑相书房里，几位标准奸党与奸相密谋，意图谄害忠良。

与想象中不同，郑相生得相貌堂堂，还带着点儿仙气。此君年已五旬，依旧风度翩翩，修眉长目，隆鼻细须，口角含笑又不轻佻，倚着个隐囊，问：“还有为难事情不成？”

奸党甲：“袁曼道还想为傅含章鸣不平呢。”冷笑。

奸党乙：“圣人恨有人生事，他这不是找死？”

奸党丙是个慎重家伙，身为御史想得就多一点：“傅含章这一回是解了边患，要不是他手下有脑子发热失了手，叫我们做成了文章，也不至于是现这个样子。然而傅含意此番确是有功，如果引起清议不满，就不好办了。且袁曼道素有清名，还是个认死理愣子，人是可恶，却没有人说他不够公正啊。”

奸党小头目：“切～伪君子罢了，”神秘地显摆，“他要真是个守礼君子，怎么会有那样一个放荡儿子？”

袁曼道是个耿介清流，本人虽非世家，其人品却为世家所推崇。据说此人事父母至孝，爹死了哀毁过礼、一个人奉养亲妈、自己日子过得紧巴巴还要周济亲友，弄得三十岁了还没讨到老婆。

亏得人品好，因为人品太好，小伙儿长得还挺帅，被当地郡守相中做了女婿，依旧安贫乐道。人品实太好了，贤名远播，被当时励精图治还很年轻皇帝召过来当了官。拿着俸禄就继续做好事，亏得老婆会持家，一家子才没像《武林外传》里吕秀才，自己饿着攒点儿剩饭去施舍给乞丐。

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是大家眼中大好人。如果他们家继续几十年这样作风不动摇，也许又是一个兴世家了。世家，首重名声啊。

偏偏他有一个不羁儿子，也许是袁曼道把袁家所有稳重因子全给用完了，袁守诚，袁曼道大好人独子，才华横溢，却是个豪侠任气。调戏调戏尼姑、挑逗挑逗歌伎、跟流氓打打架、跟奸臣磨磨牙。

这位守诚公子还是个帅绝人寰大帅哥，光看面相就让人生出好感来，他做事也是自有分寸，大家再看他爹面子，也不好与他计较。毕竟，年轻人打不平什么，也是有正义感象征，如果再有一个端正方严、素有贤名亲爹，他那里吃鳖就吃鳖吧。

前两天，丫路上、遇到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纨绔，卷起袖子来把纨绔连带着狗腿子一行五人打得亲妈都认不出来。袁大公子称得上是文武双全了。

奸党小头目大理寺卿说就是这件事情，这样案子且还轮不到他来管，但是作为司法官员，此类案件消息是颇为灵通。此时一一剖析，别管调戏良家妇女对不对，打人就是不对。你看不顺眼就要动手，要王法干什么？你不会打11报警啊？

此风不可涨啊！这小子太狂了，再有理，也不能不守法，这不是……坏你爹名声么？

那啥，把这事儿捅出去，让袁老头子先头疼儿子去吧！

奸党总头子总结发言：“为人父母总是要为孩子操碎了心啊！时候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看看儿子吧，别叫他们学坏了。我也该去教训教训那几个不成器犬子了。”

众人会意，咱们回去就去拿袁家公子练手去。起身，一通狂拍马屁，什么府上公子一表人才啊，什么府上家教良好非袁家那个败家子能比啊，什么您真是慈父心肠令公子一定不会辜负您期望了啊……然后带着本朝奸党总头子这里表现了自己“美好”一面得意告退了。

好一派奸党聚会典型画卷！

郑靖业很给面子地起身了，把大家一路送到了书房外面：“恕我还有折子要写，就不远送了。”

奸党们很识相：“岂敢岂敢。”

有一帮小弟，哪里用老大们什么都自己动手呢？郑靖业一捻须，找老婆孩子吃晚饭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是比较彻底原创文了，心中惴惴，不知道能不能写好。

奸臣神马，下面开始全方位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