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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段之翼一直沉默不语。卫蓝偷偷瞟了他很多眼,见他脸色阴郁,也就不敢冒然开口。
一直到下了车,忐忑的卫蓝终于还是在关上车门前,对坐在车内的段之翼小心翼翼道:“段之翼,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到处乱说的。”
因为在所有她听过的有关段之翼的传言,从未有过他妈妈的这一段。卫蓝想当然便以为这对于段之翼来说,是一个讳莫如深的秘密。所以她必须得表明立场,自己绝对不会当个讨厌的碎嘴,出卖他。
而且,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段之翼看着光鲜的生活,竟然有着这种遭遇。她也终于知道,段之翼为什么一直都看起来不快乐……有一个精神失常的妈妈,任谁也快乐不起来。
段之翼转头,自下而上看到她脸上了然怜悯的表情,本来深沉的脸,猛地震怒,却依旧是一言不发,只是倾身将她一掌推开,用力拉上车门。
而后,那车便在卫蓝的眼皮下,呼啸而去。
她无辜地皱皱眉头,完全不知道段之翼又哪根神经不对。
想不通当然就不用多想。今日见到的一幕,已经足够让卫蓝震惊,就好像揣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让她忐忑难安,又有种隐约的兴奋。
余下来的假期,段之翼没有再找过卫蓝。这让她稍稍轻松了几日。
一直到了开学时,一连四五天都没见到段之翼的身影,也没有在放学时,见到段之翼家的那辆车,卫蓝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之前已经认命打算好,一开学又回到上个学期那样的生活。虽然她一个女生,和一个陌生男生每晚共同生活,甚至同床共枕,实在羞耻又荒唐。但自从见了段之翼妈妈之后,她又觉得段之翼还是挺可怜的,她甚至猜想,他那么嫌恶自己但仍旧要她和他一起睡,十有八,九是因为一个人生活太寂寞。就像之前段之翼爸爸说的那样。
所以,只要他不对她真的怎样,她陪他这几个月,她也是无所谓的,就当做好事。反正他还能辅导自己学习呢。
而段之翼忽然的销声匿迹,却让卫蓝有些不安,她当然愿意段之翼从此不再打扰自己的生活,这样她便又能安安心心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和同学玩乐,和赵飞谈笑风生。可怕就怕,万一她放松下来将段之翼抛到九霄云外,哪天他又突然冒出来,弄得她措手不及,那可不会是要了她的小命。
她可不能高兴得太早。
她偷偷摸摸打过他的电话,但是无人接听。她还拐弯抹角的跟消息向来灵通的郭真真,但也毫无收获。
到了周六,卫蓝见自己身后的位子,还空空荡荡。犹豫了许久,下午放学时,她终于抛开一众人同学,偷偷摸摸上了去往段之翼家的公车。
她来过段家太多次,段家的工人,就算不知道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身份,也知道是可以随便放进去的。
卫蓝进了门口,才觉得这个她已经可以称得上熟悉的地方,今天好像有些不同,虽然她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同,但她能体会出一种深沉肃穆。
主宅别墅的大门开着,有工人进进出出,见到她到没有流露出惊奇的目光,只是继续忙碌。
她有些忐忑地进屋,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见到段之翼,但是却见到了她曾经见到过的段爸爸。
坐在沙发上的段鸿,和卫蓝上次见过的有所不同,双鬓发白,面色灰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好像从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变成了一个颓败的老人。
他见到卫蓝,眸色稍稍闪动,对她招招手:“卫蓝,你来了!”
很平静的一句陈述。
卫蓝难得怯生生走过去,小声道:“叔叔,我是来看段之翼的,他一直没上学,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段鸿嘴角稍稍牵动,像笑却又好像有些悲伤,只是语气仍旧风轻云淡,像是说着最普通的事情一般开口:“哦,小翼妈妈前些天过世了,他最近心情不太好。正好你来了,你上去他的房间帮叔叔安慰安慰他,让他吃点东西。他已经好些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他的语气太稀松平常,如果不是自己耳朵没有问题,卫蓝甚至以为他只是在说今天天气哈哈哈。
卫蓝一瞬间有点懵,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她年纪尚小,很少经历过别人的死亡。即使她只见过一次段之翼的妈妈,并且不算是快乐的一次。但也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那个漂亮但失常的女人和死亡联系起来。
“卫蓝。”段鸿见她在怔忡中,又轻轻唤了一声。
“哦。我这就去看看他。”卫蓝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应到。说完,手忙脚乱地朝楼梯跑去。
到了房间门口,卫蓝的一颗心脏,不知是因为跑得太快,还是紧张,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过了片刻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只是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她想了想,终于还是自顾拧开门把,推门而入。
段之翼躺在那张熟悉的黑色大床上,正对着门,本来白皙的脸更显苍白,双颊微微凹陷,如果不是五官好看标致,如此削瘦,大致是很吓人的。
听到门的响动,他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像是熟睡了一般。
但是卫蓝知道他没有睡着,她认得他睡熟的模样,面容放松淡然,还有微微的孩子气。而眼前这个双目紧闭的人,眉头紧蹙,嘴唇紧抿,显然不是放松状态。
她小心翼翼走上前,微微倾身,轻声唤了声他的名字:“段之翼。”
段之翼眉睫闪动,片刻之后,终于是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视线中的人,面上出现一丝不耐烦,旋即又猛地闭上眼睛。
卫蓝又走上前一步:“段之翼,你妈妈的事我都知道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段叔叔说你好些天没吃饭了,你起来吃点吧,饿坏了阿姨泉下有知,也会担心的。”
她学着电视里的台词,虽然生硬老套,但自认语气还算诚挚,尤其是一个对自己万分恶劣的人来说。
段之翼猛地睁开眼,眸子里闪动怒气,忽然坐起身,一把将她推开:“你烦不烦!”
他虽然身体虚弱,但这一掌爆发力十足,一下便将猝不及防的卫蓝,推倒在地,还重重磕在床头柜的柜角。
卫蓝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额头有暖暖的湿意,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只知道很疼很疼。又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人当作驴肝肺,顿时坐在地上,委屈地眼泪簌簌往下掉。
段之翼看到卫蓝额头冒出的血迹,好似也被吓了一跳,立刻气急败坏地下床,手忙脚乱地打开门叫人,自己又折回来,蹲下身心急火燎地大声问:“怎么样?是不是很疼?你怎么这麻烦,多管闲事做什么?!”
卫蓝听他这么一说,更是委屈,他对她那么坏,她还跑来安慰他,没想到还被他推被他骂,于是眼泪掉得更厉害,哽咽道:“我就是怕你太难过,来看看你,又没有要做什么。”
段之翼愣了愣,鬼使神差地擦了擦的脸,叹了口气,温声细语道:“别哭了,我没事。”顿了顿,又歪头看着她还在流血的额头,道,“头是不是很疼?应该不是很深,我让人拿了药箱,帮你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