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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太太眼底闪过一抹惊愕,紧接着目光就柔和下来,微微笑着看着明玉。[四*库 书^小说网siKsh]舒骺豞匫
第二天上午就开始收拾细软,虽然东西不多,但几个丫头动作都很缓慢。楚二夫人特意这天中午设了席面,请她们去吃了午饭。
下午楚夫人和四太太又说了半日功夫话。明玉不晓得四太太有没有告诉楚夫人实情,但楚夫人给她们三姊妹都备了相同十分丰厚礼,还拉着她们说了许久话,很舍不得离开样子。
离开楚家那天早上,楚凤怡也一副依依不舍地样子拉着明玉道:“你什么时候才来我们家?我真希望你不要走,走了又没人陪我说话做针线了……”
一旁笑吟吟阮氏暗暗咬了咬牙,笑着过来拉开楚凤怡:“别耽搁了他们上路时辰!”
楚凤怡终于松开了手,但阮氏话听着却不怎么顺耳,明玉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接下来只能走陆路,越往京都越冷,且今冬第一场雪也来临了,走水路冷不说,也怕水面结了冰不利于船只前行。
马车是楚云飞叫人准备,十分宽敞,摆了两尺宽条凳,条凳上铺着厚实暖和垫子,中间还能放下一个几子,几子上放着用木架稳固火盆,火盆上罩着镂空盖子,即便马车颠簸,炭火也不会溢出来,且马车里面也很暖和。
这样马车有三辆,明玉和明菲占了一辆,四太太占了一辆,蔡姨娘和明芳占了一辆,其他人乘坐马车也十分宽敞,只是少了这取暖火盆。但多人挤一处,也不会觉得冷。
冬阳晃出来时,马车才缓缓开动。明菲撩起帘子回头张望,见楚凤怡还心事重重地站石阶上,不免觉得好笑。
“到底是年纪小,什么都放脸上。”
楚凤怡起初说盘山迷路后家里人找到了她,后来她自己又提这事,才说了实情,楚二夫人派了家里人去寻,楚云飞也其中,恰好徐之谦来直沽接货,就暂住楚家,见一家人都十分着急,他不好独坐着也随着去寻。眼看天色暗了,大伙只好分头行动,好巧不巧,楚凤怡就是被徐之谦找到。
明玉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来,明菲知她心里意什么,倒有些暗悔不该提到这话。因此笑道:“这马车暖和,就是把帘子撩起来也不觉得冷。正好让咱们瞧瞧沿途风景。”
明玉不忍拒绝明菲好意,也学着她撩起帘子朝外面瞧。直沽街市很热闹,今儿又难得是个晴天,街上行人胜往日。不过他们为了赶路,选了僻静捷径,一盏茶功夫就出了城。
城外虽没城里热闹,但光秃秃树木冬阳下巍峨耸立,荒芜田地蒙着一层阳光下闪着细光霜露。直沽又地势平顺,她们马车官道上行驶,能看到远处烟雾缭绕小村庄。与当初走水路不同,明菲看颇有兴致。
要天黑前到落脚地方,因此中午也不过略作停留,吃了一些干粮。因楚家头一天就派了人先行打点,即便赶到落脚小镇天已黑,她们到了,住处是现成,热水热饭样样俱全。
隔天一早再度启程,明菲和明玉对外面景致都失去了兴趣,便拿了随身携带书看。可惜马车到底有些颠簸,这样情况下看书对眼睛不好。明菲看了一页就没兴致了,对面明玉却还捧着书津津有味样子,她复又把书拿了起来。
其实明玉也看不进去,就好比昨天,她看着外头风景,脑袋里却想着别事儿。楚云飞就前面,这一行七八辆马车,前面是他和陈明贤,后面是陈家管事,以及楚云飞直沽雇佣几个镖头。
四太太话,周嬷嬷话,还有她自己心思,仿佛一团乱麻,想要挥去又挥之不去。
“阿玉,咱们说话吧!”明菲合上书,目光中带着几丝担忧,却故作轻松地道。
说说话,总比安安静静好,明玉也合上书,“咱们到了京都首先要去见姨妈,我还没见过姨妈,姐姐和我说说姨妈吧。”
明菲笑着点头,接下来两天,便把姨太太家里她所知道都告诉明玉。姨太太比四太太年长十来岁,如今已经是五十来岁人了,一共生养了三个孩子,两子一女,长子如今已是庶吉士,幼子夭折,女儿早已嫁人。另外还有一个庶子,一个庶女,都已成婚。
明玉也是听明菲说才晓得,当初姨太太出嫁比较晚,大体情况和明珍相似。也是家里长辈过世,孙子辈也跟着守了三年孝期。不过当时两家一拍即合,姨太太想着妹妹年幼,母亲卧病床,父亲年事已高,因此不急着嫁人。潘大人母亲,现如今潘家太老夫人,想着自己长子成婚,不想办得太过简单。
所以姨太太嫁人时,已十*岁了。潘家太老夫人十分开明,她婚后也经常回娘家照应家里,明菲见明玉惊讶,笑道:“等你见了潘家太老夫人你就知道,那真个是和蔼老太太,不过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上次我来时候,她给了两次表礼,给第三次时候,我没好意思收下。”
明玉忍俊不禁,脑海里浮现一个笑容慈爱老太太形象。明菲见明玉笑容轻松,又捡了许多好笑事儿说。
到了第五天,终于天黑城门关闭前抵达了京都。出来迎接他们是李佑和一对五十多岁老夫妻,老两口见了四太太立时热泪盈眶,忙互相搀扶着上前行礼,四太太重回故里,也不禁红了眼眶儿,扶着他们老两口,哽咽道:“辛苦你们了!”
老两口连说不敢,又举着袖子拭泪,彼此寒暄几句,就前面领路进入内宅,一边走一边道:“宅子已提前打扫出来,姨太太派了两位老大姐,带着十来个人,把太太、哥儿、姐儿们要住屋子都收拾出来。前儿才回去,昨儿姨太太又打发人来嘱托老奴,太太到了就给她个信儿……”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推,等到了内宅,他也说差不多,便趁机退了出去,留下老伴儿里面服侍。花姨娘早已叫身边丫头把热水、热茶备好,恭恭敬敬立下面等四太太吩咐。
四太太看了看明菲三姊妹,个个都神情疲倦,便吩咐她们下去歇着:“明儿随我去见见你们姨妈。”
这座宅子不大,三进两出,外面一出住了府里下人,里面一出是爷们会客正厅。四太太正屋中间,后面地势较宽,因此每一进都分成了两个院落。怎么分配四太太早已吩咐下来,明玉她们随着带路王妈妈到了各自屋里。
明玉见大家都很疲倦,叫了香桃吩咐她:“东西明儿再收拾,今晚没事大家都早点儿歇着吧。”
姨太太派了人来,又有李佑带着人提前赶来,连下人们屋子也都收拾出来了。只是姑娘们房间,外人不便轻易挪动。香桃领着落英、落翘把明玉卧房收拾好,又打了热水服侍明玉洗了脸。
这天晚上,大家都早早地吃了饭睡了。隔天早上去四太太屋里请安,才见到四老爷。四老爷神清气爽,四太太脸色平静,下面跪着个十*岁生花容月貌没见过姑娘,神色惶恐而不安。
顾妈妈守门口,见她们来了忙将她们请去了隔壁耳房中。这样场景,明菲和明玉不是没见过,不由得都将目光移向了同样来请安花姨娘和蔡姨娘。
蔡姨娘年纪大了,生了明芳就再没争宠心,她脸色很镇静。花姨娘还没三十岁,不过失宠多年,这一次好容易单独和四老爷一起,手腕上就多了一对赤金手镯,没有生一子半女,这会子轻轻咬着嘴唇。
父亲事,作为女儿没有过问权利,明菲蹙着眉头,就看见顾妈妈进来请花姨娘过去。
“这宅子本来就不大,就让她和花姨娘先住一处吧。府里人手不够,等过了年找牙婆子买了丫头再安排。花姨娘屋里有两个,先拨一个过去使唤。”
四太太放下茶杯,询问四老爷意见:“老爷看这样安排好不好?”
四老爷无话可说,丢下一句:“我今儿还要拜会故友,先出门了。”
也不管那还跪地上人,大步流星出去了。四太太让花姨娘将地上姑娘扶起来,让她们下去。见她们走远了,顾妈妈脸色才冷下来,“奴婢去把李佑叫来,问问怎么回事。”
四太太摇摇头:“罢了,我已明说了,她出身不清不白,除非生了孩子才抬姨娘。”
顾妈妈见四太太神色平静,心里那口气却愈演愈烈。转念一想花姨娘也不是个省事,只要稍稍提点一二,也用不着四太太操心,心里那口气才稍稍顺了一些。再说,四老爷妾侍虽多,可已经有十来年不曾有妾侍怀上孩子,倒也不是四太太使了什么手段才这样。
早饭后,就有门上人进来禀报,姨太太打发了马车过来接。四太太换了衣裳,备了礼,带着明菲三姊妹就出门。
不过一盏茶功夫,马车就停下。外面便是一阵热闹脚步声,四太太下了马车,三五个体面婆子迎上见礼,“……昨儿晚上得知太太到了,我们太太高兴一夜不曾好睡……”一边寒暄,一边进了内宅。
潘家原是京城人士,宅子比较宽,即便是走了捷径,也走了许久才到了姨太太正屋。
门上立着丫头们见她们来了,一个个争着打帘子,就瞧见一位二十三四,衣饰打扮十分靓丽妇人从屋里出来,明菲低声告诉明玉和明芳:“这位就是大表嫂。”
潘大奶奶已经走四太太跟前,盈盈见了个礼,笑道:“姨妈总算到了,请进屋吧。”
明玉、明芳随着明菲上前见礼,潘大奶奶身材高挑,梳着芙蓉归云鬓,带着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外面穿着橙色缎织掐花对襟夹层褙子,露出里面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下面穿一条枚红色蝶戏花群。娥眉大眼,笑起来还有一对梨涡若隐若现,给人爽朗干练样子,她亲切地摸了摸明菲头,微微惊讶地笑道:“十妹妹都长这么高了!”
明菲笑道:“我虽长高了,大表嫂却一点儿也没变,还是这样漂亮。”
潘大奶奶掩嘴笑道:“这嘴巴还这样甜死人不偿命!”
明菲扭头问明玉和明芳:“你们说说,我话可说错了没有?”
两人皆点头,潘大奶奶目光也跟着落到明玉和明芳身上,顿时眼前一亮,笑着朝明菲道:“这两位妹妹可把你比下去了!”
明菲无所谓地笑了笑,明玉和明芳微微垂了眉眼,又见了个礼,叫了大表嫂。潘大奶奶拉着她们进屋。
姨太太与四太太模样上很像,这会子见了面,两人都把眼眶儿红了。屋里众人忙出言相劝,“这一次姨妈她们来,少则也要一两年才能离开京城,说不得就要长久地住下去……”
两人才慢慢试了泪,潘大奶奶立即派人去打了热水来,服侍她们净面,重整理妆容。明菲等姊妹这才上前一一见礼,姨太太就侧首问四太太:“十三是那个?”
四太太眼底闪过一抹疑惑,姨太太笑道:“前儿有人来打听,问我十三如何。”
潘大奶奶就推着明玉站出去,笑着道:“太太瞧瞧,就是这个,模样实标致。”
如果正如周嬷嬷说得,楚家会请姨太太做媒,姨太太这会子问起也不奇怪,但楚家即便派人来了,也不可能这样,她们楚家时也没听到一点儿风声。何况,四太太似乎对此也很惊讶。
明玉收起心思,得体地见了个礼,姨太太端详着她,也忍不住点头:“果然是个好摸样,前儿瞧着阿菲就比我们家姑娘好,今儿瞧着这个,就没得说了。”
又拉起明玉手,问长问短,诸如家做什么,读过书没有等语。明玉一一回答了,虽众人都看着她,仍旧言辞清晰,声量适中,十分大方从容。姨太太笑着暗暗点了点头,就让潘大奶奶带着她们姊妹见了潘三奶奶。
“……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到,她们姊妹这会子都去上课去了,一会儿下了学,你们也好见见。”
潘家还没分家,姨太太身边已没有姑娘,那么就是潘家二房和四房姑娘了。明玉和明芳都没见过,明菲有认得,便问潘大奶奶:“兰妹妹也去上课了?”
潘大奶奶笑道:“她没去,不过这两日身上不好,你想找她,吃了午饭再去吧!”
正说着,就听到门外丫头喊:“二夫人、四夫人到了。”
潘二夫人四十五六样子,中等个子,体态偏胖,笑起来眼睛便眯成一条缝儿。潘四夫人与四太太年纪相当,不过看起来比四太太还显老,很瘦,面色蜡黄,一看就知是久病之身。
又是一番相见,长辈们说话,潘大奶奶领着明菲等去了侧间,侧间早已备了茶果点心,还没安顿两句,就有婆子过来寻。
明菲忙笑道:“大表嫂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潘大奶奶与那婆子说了两句,回头笑道:“没什么要紧事儿,是你哥哥进来请安,我去安排安排。”
陈明贤和楚云飞今儿是跟着她们一起来,不过从角门进来后,他们便先去拜见今儿恰好家潘大人。
明菲趴窗台下,从缝儿往外头瞧,不多时就看到一位婆子领着陈明贤、楚云飞一前一后走进来。
过了没多久,便从隔壁传来两道不同男人声音。陈明贤模样俊朗,说话声儒雅清丽给人清风拂面感觉。另一个声音听起来醇厚、沉稳,给人感觉好似暮色中从远处传来钟声。
明玉心情突然烦躁起来,端起手边茶盏吃了一口,才把那异样情绪压了下去。
到午时,才见到了潘家三位姑娘,年长十三四岁,是二房嫡出闺名芸芝,小十岁,是四房嫡出闺名芸秀,另一个十二岁,是二房庶出闺名芸蕙。
明菲对她们都淡淡,她们对明菲等人也淡淡,见过之后便坐着吃茶,潘大奶奶和潘三奶奶忙着安排午饭事儿,她们坐着大眼瞪小眼,等婆子进来请吃饭,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午饭后,由姨太太陪着去拜见潘家太夫人,果然如明菲所说,是个慈祥和蔼老太太,她眯着眼看了许久,朝身边姨太太道:“是我眼花了,还是怎么着,怎么今儿看着有三个菲丫头?”
四太太就拉着一个一个介绍,介绍一个老太太就给一份礼,嘴里还玩笑着道:“我记性不好,没得一会子有没有,有又多拿了。”
结果等她露出乏意,大伙告退时,她又吩咐身边嬷嬷:“三个孩子还没见面礼呢,拿了给她们,没得说我这老婆子吝啬这点儿东西。”
四太太忙笑着道:“老太太已经赏了她们!”
老太太蹙着眉头,还不相信:“真都有了?别想着替我老婆子剩下这些东西,失了亲戚间礼数,回头你们背地里还说我们呢!”
后,她们三个把表礼拿给老太太过了目才算完事。
“……老太太就是这样,虽然爱忘事,但每天都过得活。倒也奇怪,好事比谁都记得清楚,那些不愉过了就忘了。你看上次阿菲来得时候才十二三岁,眼下都要出嫁了,我瞧着模样都变了许多,她竟然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四太太笑道:“就因为这样,她才越活越年轻。”
这倒是实话,潘老太太已七十多岁人了,虽然忘性大,也有些老眼昏花,却面色红润,牙齿才脱落了小部分,笑起来时候仍旧是一口漂亮牙齿。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明菲就想去瞧瞧芸兰,姨太太晓得她和芸兰谈得来,便让潘三奶奶带着她们去。芸兰祖父和潘姨父父亲是兄弟,芸兰母亲早逝,父亲娶了继室,尚未生一子半女,父亲便也因病去世,继母闹着改嫁了,潘老太太就把这唯一血脉接来身边养着。从潘家族里选了个孩子过继,才不至于芸兰嫁了,没人给父母上香祭祀。
明菲提到芸兰,四太太倒也想起那个孩子,姨太太笑道:“那孩子如今愈发懂事用功了,倒比族里其他孩子强,虽然上一次闹春名落孙山,到底年纪小,又是首次下场,后年闹春我看着无论如何都能拿下。即便火候不够,那孩子瞧着也非池中之物。”
四太太听了很惊讶,“我记得那孩子比我们贤哥还小一岁。”
姨太太点点头:“真正是应了那句俗语,青出于蓝胜于蓝,现这些孩子,一个个都不错。就像徐家那个孩子,生母没了,小小年纪就掌管了家里大半生意,他父亲现是愈发什么都不管了,家里事儿交给了小那个,外面就慢慢交给他了……”
“这一次我们半路上还遇见了那孩子……”
“我晓得,妹丈不就是跟着他一块进京么?他回来第二天就来给我请安。隔天他那个继母就来向我打听你身边十三……”
四太太微微蹙眉,姨太太焕然大悟:“莫非那孩子见过十三?”
当时虽然同行了一天,但男女大防,其实并没有碰面。四太太摇摇头:“并没见过,当时船上,后来去了秦姐姐府上。我看他说话虽有些油腔滑调,为人倒也十分懂礼。”
“是啊,那孩子办事很叫人放心。他家既有这个意思,十三又没定下亲事,你不如考虑考虑?”
四太太想也没想就笑道:“十三亲事,我心里已有了人选……”
遂将楚云飞说给姨太太听,姨太太蹙着眉头叹道:“虽然你和他母亲有交情,可他们家情况……你去了一趟,你自然知道,云飞叔叔婶婶,如狼似虎。旧年我也多事想帮一把,结果反而弄得我左右不是。倒不是那孩子不好,实是他们孤儿寡母难敌四面虎狼……知情还好,若是不知情,稍稍派人去打听一二,也不敢把自家女儿嫁过去。况且,他们家不上不下……”
楚家若说是暴发户,眼下看起来也不恰当,但论起别,到底根基浅。
说着话到了姨太太正屋,大丫头正收拾屋里,见案牍上放着一封信,出来询问姨太太。姨太太才想起是上午见楚云飞时,楚云飞送来,不觉蹙着眉头问四太太:“难道是你和楚夫人已经说好了,要请我做媒人?”
四太太笑而不语,姨太太当即拆了信,果然是楚夫人手笔,也果然是央求她做媒事,又笑着把信拿给四太太看。嗔怪道:“既然你们看对眼了,还找我做什么?白白叫我拿一份红包?”
四太太放下信件,看了看周围,姨太太便将屋里人支推出去,单留了顾妈妈屋里。四太太迟疑再三,才道:“其实,我并没有当即就应了秦姐……”
将明玉被诬陷事儿一句一句慢慢道来,姨太太听了脸色大变:“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四太太正色道:“十三家里住我屋子后面,她从小就稳重踏实,倒不是我偏袒她,后来小七自己也认了……”
姨太太是过来人,那里不晓得女孩儿声誉何其重要,不觉想到明玉那粉雕玉琢模样,虽没见过明珍,却也被气得不轻:“那孩子也忒狠毒了些,到底是堂姊妹,难道有天大仇恨不成?”
四太太垂下眼帘,姨太太叹了一声,半晌才道:“这样说来,徐家是不能够了,虽然徐家是商户,到底是这京都富足大户,又与宫里沾亲带故,没人敢小瞧了他家。云飞那孩子晓得此事又自己点了头,倒是个有眼光,十三这孩子真不能小瞧了去。发生了这样事儿,能挺过来就罢了,还处处为他人着想……想必她也明白,如果将实话告诉了楚夫人,这门亲事未必做得成,而若是换了别人,未必能有云飞眼光,眼下嫁了,以后还不知会如何……”
四太太微微笑起来,笑容还没抵达眼底,就退了下去:“这就是她好,若不是不嫁,也是由人说,况且我身边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若是嫁了,即便日后过得不好,横竖不会影响她们姊妹……我左思右想,楚家到底没把这话说出来,所以想请姐姐帮我把话带去……”
由四太太说确实已错过了机会,应该楚夫人有这个意思时候,就把话说出来。只是,楚夫人屋里到底哪些是自己人,哪些不是自己人,她纵然火眼金睛短时间内也摸不清,万一走漏了风声,被别人嚷嚷出来,她带着明玉离开淮安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那孩子,已坚强叫人心悸。
姨太太想了想,笃定地道:“既然云飞晓得,我看还是由云飞自个儿告诉他母亲才好。”
姨太太性子急,说罢就喊了门外心腹嬷嬷进来,吩咐她去前院将楚云飞请来。
结果,不但楚云飞来了,徐之谦也跟着一道来了。
徐之谦一进门就步上前朝姨太太和四太太见了礼,态度十分谦卑:“晚辈不请自来,伯母千万别责怪才好!”
又朝四太太作揖:“昨儿傍晚晚辈还去了码头,不曾瞧见婶婶家船,今儿街上远远瞧见楚哥哥,才晓得婶婶已到了。”
楚云飞等他说完了才上前见礼,不经意就瞧见那封放四太太膝盖上信,心里已有数。姨太太不好当即就赶了徐之谦出去,只得让丫头看座,奉了茶,说了几句无关紧要客套话。
楚云飞原本话不多,徐之谦商人本色,不管姨太太和四太太说什么,他总能说上两句。姨太太几次暗示有话要与楚云飞单独谈谈,徐之谦一派安然,看起来就是一副虽然明白,但就是要装作不明白样子。
弄得楚云飞也失了耐性,微眯着眼透出危险光,盯着徐之谦道:“外头还有人等着你,你再不去小心他们罚你酒吃!”
徐之谦也不打算打太极了,一本正经地站起身朝姨太太和四太太做了个揖,正色道:“伯母和婶婶要与楚哥哥说什么话晚辈心头有数,想来必定是家母前日未将话说清楚。晚辈就逾越一回,自个儿说了。晚辈长这么大真正打心眼里敬服人不多,女流之中是没有,然而,对令媛却折服……”
话没说完,楚云飞黑着脸,冷声打断:“贤弟酒吃多了,这会子开始说胡话了。”
徐之谦面色正常,身上也毫无酒味儿,他今天还一滴酒没沾呢!
“哥哥这么急干嘛?俗话说,男未娶女未嫁,一家女好百家求,难不成就只许楚哥哥你州官放火,不许弟我百姓点灯?”毫不示弱地迎上楚云飞威胁目光。
姨太太和四太太面面相觑,是始料未及。而告别了芸兰,由潘三奶奶带着回来明菲、明玉、明芳恰好就院子里。
徐之谦说得急,声音也大,就是院子里也听得一清二楚。潘三奶奶迷惑地想了想,仿佛想明白什么,回头看了看陈姨妈家三位姑娘。明菲已订了亲事,明芳年纪小了点儿,她目光终停留神色淡如菊明玉身上。
门上丫头用力咳嗽了两声,远远地对着她们见了礼,却扬声朝屋里道:“陈十姑娘、十三姑娘、十五姑娘好!”
屋里屋外一时都没了声音,那丫头才笑吟吟走过来道:“请三奶奶带三位姑娘去别处逛逛吧,楚四爷和徐小爷屋里。”
潘三奶奶这才把目光从明玉身上收回,忙笑道:“不如去我们姑娘上课地方瞧瞧吧!”
明菲呆呆地点了点头,明芳和紫藤看了明玉一眼,也点了点头,明菲扯了扯明玉袖子,朝她颇具深意却又畅琳琳地笑了一笑。
当初淮安,三太太一伙人是如何挤兑作践明玉?如果叫她们晓得刚才事,那才真正大人心!
等她们走了,那丫头还特意进屋禀报了一声,然后看着楚云飞和徐之谦笑了一笑。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颇为不自地红了脸。
不过徐之谦没有楚云飞黑,所以他脸红了还能看出一二来,楚云飞脸上就看不出什么来了。
姨太太咳嗽了一声,叫那丫头下去,又特意吩咐:“院子里守着就是了,别叫其他人进来,这两孩子糊涂,没得闹出去别人笑话他们不懂事。”
徐之谦红着脸强调:“晚辈不糊涂,晚辈知道晚辈做什么。”
姨太太不觉把眉头蹙了,他才讪讪闭上了嘴,等那丫头走了,他看了楚云飞一眼,正色朝四太太道:“今年六月,晚辈去苏州收账,与楚哥哥同行。”
四太太自然明白他这话里意思,将目光移向楚云飞,楚云飞亦看了徐之谦一眼,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四太太脸色沉了下来,徐之谦深怕四太太误解他有意威胁,急急道:“晚辈没别意思,晚辈方才所言绝对皆是肺腑之言!令媛一事,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就是那一回晚辈身边跟着人,也绝不会说出半个字来。晚辈既服她,也想……想护她!”
姨太太摇头道:“你们家还有哪些人,难保人人都和你一个心思。”
徐之谦看了楚云飞一眼,道:“楚哥哥家里也不止楚哥哥一人,说起来晚辈倒合适,伯母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徐之谦生母早逝,继母只生养了两个女儿,生第二个女儿时难产,好容易保住大小两条命,但再生养可能性极小。她早年进门时,徐老爷屋里已有几房姨娘,后来又添了三个庶子。那些生了儿子姨娘,想着继室年纪小,且到底和原配头妻身份不同,个个都想把这个没有生儿子继室压下去。
徐之谦这位继母就把徐之谦拉到同一条战线,如今徐之谦掌管徐家大半生意,说句不恰当大实话,他那位继母还要揣度着他心思行事,若是嫁去他家,自然不存婆婆给儿媳妇气受情况。就好比他自己亲事,徐老爷不大过问,看着是他继母做主,其实也要他点了头才成。
而明玉,虽然是庶出,但陈家总体根基还是相当不错,明菲又定了平阳侯这门亲事。如果没有那被算计诬陷一事,四太太只要把明书带出去走一圈,说不得就能定下一门不错亲事。这娶妻娶贤,可相貌也要过得去,方才算得上和和美美。
姨太太心思动了动,目光跟着闪了闪,不说话看着四太太。
楚云飞看着姨太太神情,就晓得姨太太心是偏着徐之谦一方了。而徐之谦那句“护她”仿佛突然间点醒了他,当时母亲与他说,他心里一点儿也并不排斥娶了她为妻,现才明白,其实他也想——护她!
他将灼灼笃定目光投向四太太,郑重地道:“之谦所言,正是晚辈之心!”
徐之谦气得就差没挥手送他一拳,咬牙道:“楚哥哥就不能说点儿别?”
楚云飞看也不看他,握着拳头等四太太回答,见四太太久久不语,才道:“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
屋里气氛紧绷,明菲三姊妹到底没去潘家姑娘们上课地方,央求潘三奶奶带着她们附近花园里逛了一圈。潘三奶奶也觉惊奇,这样事儿不是没见过,但到底不她接受范围内。再看明玉不言不语样子,却丝毫不减她想知道结果心,因此也就由着她们没什么好看花园里闲逛,等那边结束了,也好过去瞧瞧。
今儿跟着明玉出门是落英和香桃,落英难掩兴奋,香桃则有些担忧地看着明玉。看着是好事,倘或闹出去,就不见得是好事了。姨太太明白自然不会乱嚷嚷,就怕屋里其他人乱嚷嚷。
还有潘三奶奶,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家小姐看。
忽见瞧见潘大奶奶过来寻她们,香桃趁机低声请明菲帮着问问。明菲便上前问潘大奶奶,潘大奶奶笑道:“听说那俩位爷都是脾气倔主儿,瞧着你们姨妈这里有好,就争起来,具体我也不晓得。不过这会子已被你们姨妈训了几句,撵了出去。”
说着就过来拉着明菲、明玉,喊了明芳,嗔怪潘三奶奶:“这外头冷,怎么让姑娘们这外头站着?走,咱们去你们姨妈屋里坐坐,我那磨人孽障也下学了,你们正好可以见见……”
等她们到了姨太太正房,院子里已恢复正常,那些丫头婆子看明玉,也并没有什么奇异地方,香桃这才松了口气。
姨太太和四太太不知说了什么,两个人都笑吟吟了,见她们进来,姨太太盯着明菲,笑着道:“平阳侯府上方才打发婆子来问,改日咱们去平阳侯府上坐坐。”
明菲亲事是姨太太做得保山,这屋里人也都晓得,大家伙目光便都落到明菲身上。明菲大大方方地笑了笑,道:“上次去拜访平阳侯府上,见他们家园子里有个温泉,温泉旁边还有两株红梅,据说每年都比别处开得早,不知眼下开没开?”
潘大奶奶打趣儿笑道:“瞧瞧,还没过门。就惦记着园子里红梅了。”
说得众人都掩嘴笑起来,明菲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潘大奶奶才笑道:“方才平阳侯府上使人来,可不是请咱们过府赏梅么?到了那日,你可要好生打扮了,别被梅花比了下去才好。”
一时之间,屋里只有热热闹闹说话声,刚才事,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
潘家吃了晚饭,回去时天已黑,四太太神情有些疲倦,她们刚进屋,就有丫头进来禀报:“太太,楚四爷已耳房侯了半个时辰,等着见太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