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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辰睡去，明玉已模糊记不得，却是被热醒。[四*库*书^小说网siksh]舒榒駑襻脸上、身上黏糊十分不自，那两只昨晚不曾被吹灭红烛，还灼灼燃烧，偶尔发出“啪啪”声响。

明玉深吸一口气，才感觉到浑身酸疼，喉咙干渴好似火烧。不过稍稍一动，搂着她手臂便又紧了两分。明玉一动不动，以为他睡着了，却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反而坐起来，批了一件中衣下床，不多时端着一碗温茶来。

明玉怔了怔，楚云飞眸光清明，问道：“不是口渴？”

明玉很无语，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他怎么知道？不过她本来就是被热醒，而且口干要命，目光速地床上扫了一圈，胡乱捞了一件衣裳裹住身子，这才坐起来，从楚云飞手里接过茶碗。才发现楚云飞另一只手上还有一碗茶，坐炕边，慢悠悠地喝着。

明玉张张嘴，也学着他慢慢地喝。等感觉到楚云飞目光，才忙将后一口灌进去，把空茶碗送出来。楚云飞去放茶碗时候，乖乖缩进被子里躺好。

这么一折腾，纵然觉得浑身疲倦，却再也没有半点儿睡意。脑袋里却乱哄哄有些理不顺，楚云飞什么时候再躺她身边，她都不晓得，只听到他低声沉稳地道：“时辰尚早，再歇歇吧。”

明玉闭着眼，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传来鸡鸣：“睡不着。”

睡不着？楚云飞盯着她分明十分疲倦脸，终究还把那股子热量压了下去：“那就闭着眼养养神，上午要祭祖，下午才得闲。”

他语气自然，明玉紧张身子也不由得放松下来，然而，下一刻他手臂便十分自然地伸过来，把明玉圈怀里。感觉到怀里人儿僵了一下，后还是放松了乖乖躺他怀里，身子卷缩着，愈发显得娇小。

耳畔是楚云飞平稳心跳声，仿若催眠乐曲，明玉十分努力地让自己不要睡着了，今儿是婚第一天，起来晚了失礼于人就不好，可后还是迷迷瞪瞪地睡过去。

“小姐，小姐……”香桃一边推她，一边轻声地叫着。

周嬷嬷从外面进来，笑道：“怎么还叫小姐？今儿要改口叫姑奶奶了。”

明玉醒过来，香桃见她睁开眼，从善如流地笑道：“姑奶奶醒了？姑爷已起身了，姑奶奶也起来吧。”

明玉忙看了窗棂子一眼，好天才发亮。不觉缓了一口气，忙忙地坐起来，香桃拿了外衣服侍她穿上，落英便进来禀报热水已经预备妥当。香桃扶着她去净房，等收拾妥当，从里间出来，楚云飞已一身清爽穿着喜庆衣裳坐外间榻上吃茶。

明玉今儿穿了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衣，下面是胭脂色十样锦裙，梳了坠马鬓，带着如意八宝金镶玉头面，脸上略施胭脂掩盖疲倦，明眸皓齿，清丽明艳。一瞬间让整个屋里都发亮似，恰好一位体面嬷嬷从外面进来，瞧见明玉不由愣了愣，上前来见了个礼，说了两句恭喜话，便去了里间，不多时拿着个花钿描金梨花木匣子笑吟吟出来。

明玉记得喜娘话，晓得那盒子里面装着何物，不由得脸颊火辣辣。

那位嬷嬷一脸满意笑容，行了礼才告退，周嬷嬷亲自送她出去。回来后便将询问目光投向看着明玉发证楚云飞。

楚云飞轻咳嗽了一声，这才起身道：“去给母亲请安吧。”

明玉忙低声问香桃：“该带可都带上了？”

“昨儿晚上奴婢们就预备好了，鞋子、荷包等都妥当了。”

明玉点了点头，跟上楚云飞步伐。到了外面才看清这个院子格局，大体和以前看到差不多，四四方方院子，十分宽敞，坐北朝南是五间正房，两边抱夏，西边有个穿堂，东边墙角种着一丛竹子，这个时节，竹子仍旧绿意葱翠，让整个院子多了一分生机盎然，少了几分空荡荡感觉。

往楚夫人屋里去，要穿过穿堂，穿堂后面是一个小小拥有五六间屋里小院，和方才院子不同，这里格局为精巧一些。南边堆砌了一座小小假山，假山上盘恒着明玉不认得藤蔓，开出小小紫色花朵。香桃低声告诉明玉，这个就是楚云飞书房了，以前楚云飞读书便是这里。

假山对着是抄手游廊，大约走了一箭之地，才到了头，便能瞧见楚夫人院子。院门敞开，正屋屋檐下立着十来个丫头婆子，瞧见她们来了，争着抢着打起帘子，朝里面喊了一声：“四爷、四奶奶来了！”

明玉想到去年冬天，这些人还称呼她陈十三姑娘，不免又悄悄红了脸。

楚夫人笑容慈爱地端坐着，看见他们进来，眼前一亮，身子不由得往前倾了倾。楚夫人身边站着两个丫头也掩嘴好笑，楚云飞面不改色上前见了礼。

明玉牢记着四太太讲规矩，等香桃端了茶来，便稳稳当当楚夫人跟前跪下，将茶碗举过头顶，改口叫了一声：“娘。”

楚夫人忙接了茶碗，连说了几个“好”字，吃了一口。明玉又接过香桃递来鞋子，楚夫人放下茶碗，一叠声叫身边人将明玉扶起来。

楚夫人身边大丫头莲蓉看着楚夫人手里鞋子，笑着道：“奶奶手艺真好，夫人穿着一定很舒服。”

说得明玉微微垂了眉眼，楚夫人端详了鞋子一会儿，亦是眉开眼笑十分欢喜，刚预备说话，外面便传来楚大夫人声音：“人可起来了没有？”

一阵脚步声，只见楚大夫人、楚二夫人、大奶奶阮氏、二奶奶小黄氏、三奶奶吴氏、七奶奶宇文氏、六姑娘楚凤怡并一众丫头婆子鱼贯着进来，不多时便聚了一屋子人。

明玉虽然都认得，但今儿和往常不同，便乖巧地站楚夫人身边，楚夫人请楚大夫人、楚二夫人入座，媳妇辈便站各自婆婆身后，寒暄几句，楚夫人便开始介绍，先从楚大夫人开始，“这是大伯母。”

明玉改了称呼，从丫头手里接了茶，楚大夫人笑着和楚夫人道：“咱们四爷也肯成亲了，妹妹这下总算安心了吧？”

楚夫人笑着点头：“倒要多谢嫂子里外张罗。”

楚大夫人忙笑道：“一家人不说这么客气话。”

目光便落到明玉身上：“到了我们家，就是我们家人了，你嫂子弟妹也都是随和人，以后好好相处，夫妻之间也要互敬互爱……”

原该楚夫人说话却被楚大夫人说了，楚二夫人看了明玉一眼，笑着朝楚大夫人道：“嫂子也该体谅媳妇，这茶冷了可就不好了。”

明玉举着茶碗手一直僵半空中，收回来失礼，不收回来楚大夫人又迟迟不接，这会子楚二夫人说了，不觉看了楚二夫人一眼，楚大夫人这才伸出手接了，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身边嬷嬷便呈了个描金托盘过来，托盘上铺着红绒，躺着几样首饰和一个红包。

楚大夫人示意嬷嬷呈给明玉，明玉稍作犹豫，就听到楚二夫人笑道：“收下吧，这是长辈给你见面礼，惯常也只有节气上才有，平常可没这样机会。”

明玉福福身谢过楚大夫人，接过来转交给身边香桃。从落英手里接过为楚大夫人做鞋子，“侄儿媳妇手艺粗笨，请大伯母勿嫌弃。”

楚大夫人笑着收了，拿手里端详着，楚二夫人便凑过来笑道：“不枉大嫂来回奔波，赚回这么精致一双鞋。”

楚夫人又介绍楚二夫人，楚二夫人送和楚大夫人基本相同，只是少了一对如意玉吊坠。明玉把鞋子送上，楚二夫人故作惊喜道：“没想到我也有，侄儿媳妇有心了。”

明玉抿嘴笑着，又介绍大奶奶阮氏、二奶奶小黄氏、三奶奶吴氏，大伙也都有见面礼，接下来就是宇文氏了，说起年纪，明玉比宇文氏小，但论起辈分，宇文氏还要叫她一声嫂嫂。她有些尴尬，把预备荷包送上，宇文氏笑呵呵地接了，道：“谢谢四嫂！”

摸着荷包里有东西，便打开来瞧，小黄氏翻着白眼瞪她，她毫无所觉似，拿出里面金锞子惊喜道：“好漂亮！”

惹得大伙都笑起来，楚凤怡不屑地嘀咕了一句：“真是没见过世面。”

楚二夫人脸上笑容淡了两分，阮氏笑道：“七弟妹就爱这些小玩意儿，若是喜欢回头向你四嫂多讨要几个。”

宇文氏这才发现大伙都看着她，偷偷看了楚二夫人一眼，才把荷包收起来。不等楚夫人介绍楚凤怡，楚凤怡就笑着上前朝明玉见了礼，甜甜地道了一声：“请四嫂安。”

明玉还了一礼，把荷包送上。

楚大夫人朝一旁楚云飞道：“你哥哥们都外面，你也些出去吧。”

楚云飞看了明玉一眼，明玉脸上带着婚娇羞，也顺着目光回望。小黄氏掩嘴笑道：“四叔去吧，我们会照顾四弟妹。”

楚云飞一走，楚夫人就叫人传早饭，楚大夫人和楚二夫人等都没吃，明玉见阮氏和小黄氏站着，等丫头婆子们把早饭摆上，楚夫人请楚大夫人和楚二夫人入座，阮氏等都站一旁服侍，明玉也去楚夫人身后。

楚大夫人坐定，看了看大伙笑着道：“婚三日无大小，咱们家也不讲究那些规矩，今儿你们也都坐下来吃吧，吃完了云哥媳妇还要见见家里其他人。”

阮氏便带头坐了下来，小黄氏过来拉着明玉挨着她坐下，桌上大菜小菜摆了一桌子，一半都是淮安、苏州那边菜色，小黄氏看了便朝明玉笑道：“婶婶真是有心了，怕你吃不惯，专门叫做了这些菜，你可要多吃一些。”

明玉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一顿饭静悄悄地吃过，等丫头们撤了饭菜，摆上茶果点心，又上了茶，就有丫头进来禀报：“外面已经预备妥当。”

楚大夫人便率先站起身：“走吧，没得错过时辰。”

大伙也都跟着起身，簇拥着出了楚夫人院子。楚家祖籍不属于直沽，但早年便获得了直沽长久居住权，祠堂也已从南京搬了过来，就设这座大宅子里头。没走多久便到了，明玉身为小辈媳妇，还没有资格进祠堂，她祠堂外面跪着拜了楚家列祖列宗，由管理祠堂老人、楚大老爷和楚云飞进去将她名字记入族谱。

整个仪式并不复杂，但意义却不同，从今往后她便是楚家人了。明玉想到这里，忽然有些恍惚。

前后半个时辰，仪式就结束了，大伙从祠堂退出来，楚云飞带着明玉去拜见楚太老爷。

当日明玉随着四太太来做客，楚太老爷染疾，只外面请了安，并不曾见过。今儿随着楚云飞去见，才看到了那位满头白发如银老人。

楚太老爷已过古稀，即将迈进杖朝之年，但仍旧耳明目聪，精神抖擞，脸上皱纹重重叠叠，声音洪亮地训诫了一席话，赏下来见面礼竟然是——文房四宝。

明玉心里惊愕，面上恭恭敬敬谢了，便由楚大夫人领着去见楚大老爷、楚二老爷以及两房其他兄弟。

楚大老爷外任知州，楚云飞成亲特地从任上赶回来，当天便要启程去任上。楚大老爷年纪约莫六十来岁，双鬓已有些许白发。楚二老爷五十六七，看着就比大老爷年轻多了，笑容和蔼，叮嘱楚云飞如今成家立室，身上有了担子，便不能如往日那般虚度年华之语。

见过长辈，便是平辈。楚大爷楚文博已三十多岁，六岁启蒙，十年寒窗苦考了秀才，一身秀才文雅气息，如今仍旧努力读书。

楚二爷楚文弘，二十七八，身形与楚云飞相似，乍然见到明玉，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就眯着眼打量，目光叫人十分不舒服。楚云飞微微蹙眉，明玉不由得向他靠拢了一些。

就听到楚二爷道：“四弟艳福不浅啊。”

楚云飞轻轻飘了他一眼，他讪讪地把目光移开。

楚三爷楚文展，比起楚大爷和楚二爷，为人看起来十分谨小慎微，低着头弓着背，看不清长相。论起年纪辈分，他是兄长，却无半点儿兄长样子。

楚七爷年纪小，因自幼便有不足之症，脸色总比常人要白几分，清瘦，个子不高，一本正经地见礼叫了嫂子，态度恭敬礼数周全。楚云飞看向他目光，不觉多了几分柔和。

再来就是晚辈，阮氏生养两子，长子淳哥八岁，次子智哥五岁，两个孩子也都启蒙开始族学读书。小黄氏生养一子建哥，今年才三岁，长得白白胖胖虎头虎脑十分讨喜。

见完楚家上下，已到午时，楚云飞去外院陪京都来陈明贤、徐之谦等人，明玉婆婆秦氏屋里与后宅女眷一道吃了午饭，这才得闲回屋里歇一歇。

几个丫头见她累坏了，忙将侧间罗汉床拾掇出来，明玉脱了外衣躺下去，脑海里响起楚二夫人午饭后说话，之前她待嫁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想一想，今儿楚二夫人这么一提醒，她却忍不住不去想。

香桃从柜子里取了薄被来，见明玉还睁着眼若有所思模样，想了想笑道：“姑奶奶别想那么多，二夫人身为长辈，这般说也没什么。”

楚二夫人确实是半开玩笑地说起，但明玉也知道自己婚事细节。之前楚大夫人就提过，楚云飞今年秋闱要下场，婚事只能定明年。后来又改了态度定了今年八月，眼下离秋闱还不足一个月，她出嫁辛苦，焉知楚云飞来回奔波就不辛苦？何况，这还是婚。

香桃见明玉不说话，咬了咬嘴唇道：“即便姑爷这一次下场失势，也怨不了姑奶奶。”

明玉心里一动，闭上眼道：“爷回来，记得叫醒我。”

香桃答应了一声，轻手轻脚退出去。

明玉也不知睡了多久，却是被楚凤怡吵醒。睁开眼就看到楚凤怡从外面进来，香桃满脸陪着笑紧跟楚凤怡身后，见明玉坐起来，忙喊落英进来服侍，春蕊第一个跑进来。手脚麻利地服侍明玉穿衣，她虽年纪不大，做事却利落干净。

明玉歉意地朝楚凤怡笑了笑：“不知道六妹妹来了，失礼之处，六妹妹别放心上。”

楚凤怡有些心不焉地望着窗外，隔了半晌才好像听到明玉话，扭头笑道：“是我想找四嫂说话，没打扰四嫂休息吧？”

明玉摇头，等香桃梳了头，便请楚凤怡去外间。香桃重沏了茶端上来，楚凤怡捧着茶碗，像是纠结了许久，才鼓足勇气抬头盯着明玉问道：“不知道四嫂娘家人什么时候离开直沽？”

明玉当即就明白，她问不是陈明贤等人，而是徐之谦，不由得蹙了蹙眉头，淡淡笑道：“之前商议过了，后天就走。”

楚凤怡大概觉得自己这样问，好像要撵人似，脸上带着几分慌乱，摆手道：“我没别意思，四嫂可别多心，我只是问问……”

说罢看了明玉一眼，又慌忙移开，好似自己心思被明玉看穿了，微微红了脸强调道：“我真没别意思。”

到底还是小孩子，明玉暗暗叹了口气，语气柔和地道：“谢谢六妹关心。”

楚凤怡松了口气，又看了明玉一眼，明玉眸光清澈恬静，她吃了一口茶，神色也自起来，和明玉说些没要紧话。吃了两碗茶也不急着走，后还是楚二夫人打发了人来找，她才去了。

明玉亲自送她到门口，目送她远去才回到正屋。冷不防耳边传来“啪”一声，落英没好气地瞪了春蕊一眼。春蕊见明玉进来，忙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儿模样，低声道：“奴婢想帮落英姐姐忙，没想到会失手打了茶碗。”

落英一边收拾地上残局，一边道：“这套茶碗还是姑奶奶从淮安带去京都又带过来，这些年也没碎一个，偏今儿就碎了！”

明玉也有些惋惜，这两天还没来得及见屋里其他丫头，倒是这个春蕊从头一天就十分勤，做事也稳重。她不由得看了春蕊一眼，眼风却瞥见刚刚楚凤怡坐过椅子下面躺着一封信。

－－－－－－题外话－－－－－－

实对不住，让亲亲们等久了，小果太没用，本来五天就能出院，结果一直到昨天才出院。谢谢大家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