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权衡(1 / 1)

世家庶女 如小果 2635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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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太太接连点头,吩咐丫头带婆子下去歇歇,就让钱嬷嬷搀扶她起来,批了衣裳坐西窗下桌子前,等钱嬷嬷叫人取了笔墨纸砚来,三太太提了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写。

当初她应下妹子事,一方面迫于情面,毕竟是自己亲妹子,是儿女们姨妈姨父,是她娘家人。一方面,妹子给了一笔数额不小银钱作为周转费用,三房各方面都要花钱,那个时候三老爷外任期满,恰好到了去留关键时期,三老爷京都候缺,花钱地方多,若不是她娘家,就靠着三老爷那点儿微薄俸禄,和分家时分那些东西,别说周转糊口都难。

三老爷不管庶务,如何晓得这些?当初又一再嘱托,叫不要应下妹子家事……

钱嬷嬷见三太太顿了半晌又搁了笔,少不得露出疑惑,低声问了一句。

三太太面容憔悴,肌肤显得蜡黄,特别是琥珀色窗帘子衬托下,瞧着是半点儿也没有正常人颜色。钱嬷嬷心疼,见三太太不言语,只是蹙眉,踌躇半晌,提议道:“不如等姑奶奶回来了先和姑奶奶商议商议吧?”

明珍若能把这事儿办妥,依靠还不是王家。可王家连明珍母子死活都不管了,对自个儿亲孙子尚且这般,何况外人?

可就算写了信给三老爷又能怎么样?三老爷好容易京都谋了个缺,地皮尚且没踩热,虽也有些同科同僚。可若是能依仗,当初也就不必把所有希望都寄托王家。

三太太算是明白了,就是他们三房事,王家也是不愿帮忙,若不是明珍,指不定三老爷如今还候缺。本以为结了这门亲事,对他们三房有了助益,却没想到,一点儿作用也无,还让明珍落得……

三太太越想越悔恨。

前头事钱嬷嬷不一定知道,刚才婆子说话她却听得明白,见三太太很着急样子,她也暗暗着急,三太太病着,大夫一再嘱托静养……少不得暗自琢磨,试着说道:“到底是七姑奶奶姨妈家,七姑奶奶就算没京都,也是住苏州王家祖宅,她仍旧是王家大少奶奶。让七姑奶奶写封信送去柳州……即便姨太太已给那位大人说了,到底没凭没据。”

三太太心里一动,明珍为了嫁去王家费心机,嫁过去后又吃了这许多苦。王家因她生了个不足孩子,就不待见她,可她到底还是王家大少奶奶,这个身份不会因她身苏州而非京都就有所改变。

这事儿若叫三老爷晓得了,少不得要怪她不听劝擅自做主。这么些年,夫妻早已不贴心,而真正能和她贴心就是自个儿生养儿女们了。

三太太点了点头,心里总算慢慢平静下。也不要丫头收拾笔墨,安心等明珍从寒山寺回来。

到了晚间,明珍回到府里下了马车就来瞧三太太,三太太问过宪哥情况,得知好些了,又因不得见,失望地叹了口气。

明珍笑着宽慰:“主持说了,他年纪小,咱们太爱他,他受不住才这样。也是我命不好,让他投胎做了我儿子,也成了命苦孩子,不对他好,他自个儿倒好起来。”

钱嬷嬷就道:“人总要吃些苦,宪哥这会子吃苦,以后就是享福了。”

明珍淡淡一笑,昨儿夜里她也歇寒山寺不曾回来,少不得又细问三太太是否按时吃药,一日三餐吃了什么,吃了多少,自个儿觉得怎么样?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三太太整个身子都热了。淮安被婆婆陈老太太训斥,全不顾她颜面,罚她祠堂外头厢房抄家训。她心里难过,写信去京都找三老爷,三老爷来信反说她不是。若不是明珍后来派人去找老太太,指不定她现还淮安。眼下四太太回来了,瞧着她受罚,暗地里不晓得如何笑话她。两者一比,三太太愈发觉得千好万好不如亲生儿女好。

母女两说了一会子闲话,三太太才提到妹子家事,没想到明珍想也没想当即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三太太和钱嬷嬷皆愣住,明珍支退其他人,见三太太不可置信地望着自个儿,想了想,笑着握住三太太手,道:“也不是真正不管姨妈一家,太太也晓得,姨妈家事到底闹出了几条人命。他们这般有恃无恐行事作风,若这一次也不吃些苦头,轻而易举就揭过去了,尝到了甜头,自以为再大事都能帮他们解决了,以后还不晓得会惹出什么样乱子来。到了那时候,便是咱们想帮忙,也不见得就能帮得上?”

三太太少不得替娘家人辩解:“哪里就那样厉害,想来也是官上任要大捞一笔,才翻出旧案……”

明珍道:“这就是了,若说是旧案,早前就结了。结了案子,翻出来又有什么用?”

三太太有些明白,“你是说,他们又惹了事儿?”

明珍道:“咱们如何晓得?单问婆子,婆子也不定会说实话。可若是之前事他们得到了训诫,行事就该处处收敛些。哪个地方没有那么几桩说不清案子?柳州地方那样大,人口那样多,怎么偏偏这一次又是姨妈家?”

这话也有道理,当初官上任,娘家人就怕那案子被提出来,才趁着明珍出嫁来找她想办法。三太太收了妹子钱,实则并没有做什么,那件事就不了了之了。那时,王大人已升为吏部侍郎,官员升迁说不得要经他手,那位朝廷命官定然也是晓得了这些消息,才把那案子压了下去。妹子一家见这般轻而易举就解决了,再后来会不会如明珍说这般,就不一定……

三太太不觉点了点头,这会子再想当初三老爷说话,她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只是……

“你姨父如今身牢里,也不知到底怎么样了。”

明珍见三太太把自己话听进去,又道:“应该没事,姨妈一家柳州也算是有头有脸,太太既然说了到柳州那位大人是女儿公爹提拔起来,不管怎么样总有几分薄面。”

说着脸色沉下来:“女儿就担心,姨妈家惹了别大事,若不是一个知州大人能处理,才真正麻烦。”

三太太闻言一震,唬得脸色大变。自个儿妹子她是了解,但妹丈为人……

“如果真如你说这般,可怎么办?”

明珍紧紧明着嘴唇没有回答,反问三太太:“倘或姨妈家事咱们管了,牵扯到咱们太太可愿意?”

一头是娘家,自个儿亲妹子,一头是自个儿丈夫、儿子、女儿……三太太心里乱,根本不晓得该如何回答明珍提问。半晌,才低声道:“他们再不济,也不可能会闯出天大祸事……”

明珍暗地里冷笑,几条人命算不得天大祸事,什么样乱子才算天大祸事?她嫁去王家也已三年,虽这一年苏州,可两年时间也足够她看清王家行事作风。王家可以说和陈家一样,都是百年侍书大族,可陈家现如今有两位朝廷命官,一位前途大好庶吉士。反观王家,除了王大人一株独秀,其他本族人混出什么来?

这一株独秀,家底丰厚,步步高升。陈家经几次分家,各房各脉能有多少东西?不管是王大人,还是王夫人,他们都是一样人,他们只会为自己考量。有用人会利用起来,没有用人绝对不会理会。何况,王大人升了吏部尚书后,行事愈发谨慎,生怕出了什么纰漏被人抓住把柄。

明珍若不是利用了这一点,李玉真事又怎么可能照着她算计那样发展?不过是想利用王家势头让三老爷谋个不错官职,就几番推辞迟迟不应,何况是这样事……

王家确风光,焉知这风光背后,有多少只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道理明珍一直都明白。

但,亲戚和自己未来,孰轻孰重?结果不言而喻。

明珍面上不露,见三太太眼底慌张去了几分,又温声细语地道:“咱们现还不晓得到底出了什么事,要紧打发人去细细打听,若咱们能帮上忙,亲里亲戚自然要帮一帮,可若是咱们也无能为力……”

三太太还能说什么?她素来晓得明珍主意多,从小比别人聪慧,让她拿主意事多去了,这会子也不由得下示意地点了点头。似乎也被明珍冷静感染,慢慢平静下来。

从苏州赶去柳州,少说也要十来天左右,就是马加鞭,再加上打听消息,不管怎么样来回也需要一个月时日……

秦氏、明玉按照之前计划行程,淮安停留了半个月,就动身前往南京。她们身边带了一位外面张罗随着楚云飞出过门管事,还有会些拳脚功夫阿阳、阿寻,并七八个小厮外加一众丫头婆子。

若不是从京都动身时有徐之谦和杨大爷,还要雇镖头。眼下徐之谦、杨大爷先行一步,虽然从淮安去南京不算远了,但为了沿途周全,明玉还是决定请了两位年纪大见多识广镖头护送。

这般,陈老太太仍旧不放心,道:“让小四送你们一程吧,他虽没什么能耐,到底是个爷们。”

作为大房庶出四爷,读书不成,家务不成,但老家也算是养尊处优,因他生母是北方人,他生高达,就算本身没什么,却也能唬住人。只是,四爷才娶了继室,二婚也是成亲,眼下还婚里头呢。

老太太都发了话,大太太自不会说什么,当即就吩咐丫头去给四爷说一声,叫他收拾收拾去账房领银子好动身。

秦氏起身推辞,大太太道:“本来要留你们再住些日子,你们又有事,我们也不好留,可你们到底是从我们这里动身,若路上真出了事,我们也难辞其咎。小四本来就没什么大事,让他跟着你们出去走走,就当长长见识。”

这样客气,秦氏也不好再说什么,福福身道了谢,却不要陈家再出钱张罗什么:“本来这里也是白吃白住,回头南京事儿完了,说不得我们又要厚着脸皮来……”

大太太道:“一码归一码,亲戚间本来就该多多走动,再说我们也算不得外人,这里是阿玉娘家,虽然她嫁了,这里也是家不是?”

大奶奶也帮着说话:“婶婶和妹妹就别推辞了,你们才从京都来不晓得,如今南边出现了一伙人,专门拐卖女人、孩子,淮安、苏州这两地倒还没听说谁家遭了殃,往南京路上却有那么一两桩。如今官府已发了令通缉,却连那伙人长什么模样都不晓得。总之,你们路上小心些!”

明玉不由暗暗吃惊,蹙着眉头道:“竟然还有人做这样勾当。”

“这世上什么人没有?那伙人委实可恶,倘或遇见有钱,不但把人拐卖了,说不定还要入室盗取财物。虽然我们淮安还没有这样事,可防范于未然。特别是年轻姑娘切记别单独外出走动,遇见陌生人搭讪,一定要避开。没得中了那些人招数,自个儿被买了都不晓得。”大奶奶又细细叮嘱明玉,“你们人多倒没什么,可若是到了街上,该藏一定要藏起来,没得被那样人盯上了。”

香桃几个听得脸色都变了,她们都是生淮安,长淮安,却是头一回听说这样事。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明玉喃喃问道。

大奶奶道:“便是谁家真出了这样事,若是丫头,就当丢了,另卖就是了。可若是小姐,到了那些人手里可还有清白?就算找回来又能怎么样?谁家会拿出来细说?前儿被闹出来,因一位被卖了,又自个儿跑回老家,去官府告状,官府找了她家里人来认人,她家里人竟然不认,那姑娘就当场咬舌自,事儿才闹开。死时候,产下一个七八个月大死胎……”

不知为何,明玉就想到明珠来。据她所知,明珠京都离家时,三太太哪里也确实丢了不少东西,明珠以前力气大,可到底是姑娘家,如何能搬动那些财物翻墙离家出走?

她不由得将目光移向陈老太太,陈老太太目光微沉,放膝盖上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到了喉咙口话被明玉生生咽了下去,大奶奶刚才就说了,那位跑出来女子她家里人都不认她,倘或明珠真是被这样一伙人拐骗了……

大奶奶现才说起,明玉以前也未听说过这样事,可见是去年、今年才发生,与陈老太太得到消息时间吻合。

大太太瞪了大奶奶一眼:“哪里就有那样厉害,那些被骗也是自个儿糊涂,不管是小姐还是丫头,姑娘家和陌生外男说话本来就失了礼教!”

又朝秦氏、明玉道:“但你们真真要小心些,那些亡命徒是不论什么身份出身,只认钱财。以我之见,再派两个年轻力壮跟着你们,平平安安到了南京,那边事儿完了,平平安安回来,大家才放心。”

冒出这样一伙人,连官府都没法子,自然要小心些。秦氏再没推辞,点点头道了谢。

见大伙都紧张起来,大奶奶也不由得自责,故作轻松道:“那伙人行事都谋划过,还要事先踩点打探,你们一行这么多人,路上坐船,到了南京,又有人来接你们,只要路上别与生人说话,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来。毕竟,据那位逃出来姑娘说,那伙人不多,大概也就四五个人罢了。路上要投宿,其他地方别去,驿站虽简陋,到底挂了个‘官’字,那些亡命徒到底畏惧官。”

正说着,丫头把四爷请来,大太太、陈老太太少不得叮嘱四爷一番。四爷虽没本事,但有个好处,他不会胡乱结交什么朋友。因一直被大老爷、大太太冷落,养成了行事谨小慎微性子。这一次难得派了个差事给他,大太太、陈老太太叮嘱话,都一字一字牢牢记心里。

隔天一早,辞别陈家众人,带足干粮,秦氏、明玉一行人从淮安码头上了船。男女船只总共三艘,前头四爷和一位陈家管事及雇来镖头开路。后面楚家管事、陈家管事及一位镖头善后,女眷都聚集中间大船上。

过了四月中旬,就逐渐有了夏天味儿,好船舱宽敞倒也不觉得热。而淮安、苏州一代出行多坐船,船上设施竟比徐家船全面,特别是她们乘坐这艘,劈了一间船舱做了个简易小厨房,能做一些简单点心。

但现这个简易厨房,就单做衍哥一个人伙食了。许是因路上吃食不够精致,明玉奶水根本不能够让衍哥填饱肚子,除了吃奶,一天还要吃三小碗细粥。船上不能使用柴火,只能用银炭,就是一小碗粥,也要煮一两个时辰。

明玉本来担心,奶水不足衍哥就长不好,谁知,这小家伙上了船,愈发精神了。一双圆溜溜乌黑眼珠子,一劲儿地瞧外头。怕他人小吹不得风,偏他又不睡,只得抱着他船舱里来回走动,明玉抱上一盏茶功夫,手就酸不得了,小家伙软绵绵肉,好像也结实了。

到底人多,除了吃奶别时候倒不认人,大家轮换着哄他抱他玩耍,时间也过得。好似没两天,已到了南京。

抵达这一日,天气晴好,阳光普照,一下船就瞧见一群婆子立码头上,除了王福,还有杨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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