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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不知从哪飘来的乌云遮住了原本明亮的弯月,只剩下了如墨的苍穹，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周奕辰站在窗前,微微叹息了一声。整整一个下午，他尽其所能找遍了周边所有的区域,可除了几包快要过期的饼干以外,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也并不想找到什么，不过是想寻回安而已。
他知道安是被宋佳佳说的话给气走的。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一向表现得不在意其他人评价的安，这次竟然会选择默默地一走了之。
他有种错觉，好像如果今晚找不到她的话，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就像是因为这堪堪要落雨的天气,让他无法再凝视那轮像极了安额上印记的明月了。
周奕辰突然想起当初还在基地,他们刚开始负责搜查的时候,曾在一家民宅中看见一盆罕见地在大白天悄然开放的昙花。乳白的花瓣尽数绽开，美得惊人。
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花朵，所以迟迟都不愿意离开。他拗不过，只好陪着她看了整整两个多小时，直到它凋谢。
“今年也是昙花一现呢。”周奕辰不禁感叹道。
安的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刚刚盛开的花就这么凋谢了，好可惜……”
“这种花，”周奕辰笑着给她普及常识，“绽放时间一向很短暂的。”
美好的事物，存在的时间总是很短。
——安仿佛也遵从了这样的自然规律，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又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溜走。
周奕辰有些懊悔地坐回了床沿，恰好苏亦开门进来，看到他那么颓废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劝道：“阿辰，早点睡吧。”
他和周奕辰是从小玩到大的，对方的心思总能很快猜中，如今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挚友在想些什么？
“……安只是赌气出走了，和你玩捉迷藏呢，明天说不定就回来了。”
宋佳佳说的话确实过分，这么多天以来，这个小姑娘自私的习性早就暴露无遗。苏亦说不上很喜欢她，但末世这么多天大家都一路扶持过来，也不能因为她气走了一个队友，而抛弃她。
属于黑暗的行者开始活跃起来了，天晓得安去了什么地方，会不会遇到危险。上午见过的那只红色怪物，回想起来都令他们觉得毛骨悚然，即便知道安并不惧怕它，但还是觉得不要正面碰上才好。
周奕辰默默无语，他希望明早一睁眼就能看到安熟睡的样子，可是偏偏被不安感折腾得睡不着觉。
安，安心。没有了安，他的心自然也没办法安定下来。
良久，他才缓缓道：“……睡吧。”
实在不能相信再也见不到安了。
他明明还什么都没告诉她。
——告诉她，他喜欢她，他爱她。
——希望她能留在自己的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
安笔直地坐在周奕辰等人暂住的旅馆房顶，许久未曾挪过分毫。她就像是石化成了一座美丽的雕像，静静地守护着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五感极为灵敏的她早就将周奕辰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包括他睡着后的小声呢喃。
说实话，她并不理解人类口中所说的爱。
她只觉得心里堵着难受，可是她还记得宋佳佳的斥责，说她杀了没有感染病毒的普通人，说她没有心。
安伸手触碰脸上凉凉的液体，她记得前不久宋佳佳还告诉过她，这是泪水。如果不是喜极而泣，那就是因为悲伤而落泪。
如果说她和周奕辰相处时的那份心情叫做喜悦的话，那么她现在，应该是处于一种悲伤的状态吧。
但是，她又突然想起周奕辰对他说的“不要哭，我一直都在”，猛地收回了在半空中晃荡的腿，抖抖衣服站了起来。
她偷偷地溜回了周奕辰所在的房间里，苏亦为了防止周奕辰大半夜的做傻事，难得没有去陪宋佳佳睡觉，而是选择留在了他的身边。
安怔怔地看着周奕辰的睡容，这是她之前每一个夜晚都能看到的样子，却在今晚感觉极为不舍。她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轻轻揉开了他轻蹩着的眉头。
周奕辰不舒服地翻了个身，迷糊着嘀咕了一句：“安，别动。”
他累坏了。在深度睡眠中，他以为一切还是老样子，安还在他的身边，喜欢恶作剧似的打扰他休息。
安好笑地看着他。末了，她俯下|身，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就像是半个月前，他趁她闭目养神的时候做的那样。
那时候，他还以为她睡着了，其实她清醒着，并且很清楚他做了什么。
安的嘴角忽的难看地抽搐了一下，随即绽开出了一个比昙花还要惊艳的笑容。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笑，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可惜周奕辰未能看到。
“晚安，阿辰。”安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喜欢你。”
想和对方一直在一起，想要保护对方的那种喜欢。
这是她最后一次说了。
·
周奕辰猛地从梦中惊醒，连带着闹醒了一边的苏亦。
苏亦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抱怨道：“大晚上的，你做什么啊？做噩梦了？”
“我……好像安回来过。”周奕辰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道。
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好像感觉到有人在揉他的眉心。之后又有湿软的触觉，他听到安在对他说晚安，还说喜欢他。他想要拦住对方，可是身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一样，很沉，让他动弹不得。
“你做梦了吧？”苏亦连忙拍了自己的脸几下努力让自己恢复神智，“不然她怎么还会走？”
是啊，她既然回来过了，为什么还会离开？
难道这只是他心中的渴望？
所以如此平静而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