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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囊开新书了,还是喜欢写历史类,不写就浑身难受……
新书《复汉》,讲的是五胡十六国事,开篇淝水之战,侧重军旅杀伐,请看主角如何力挽狂澜,兴复汉室。
P.S.:这次不搞POV了,专注主线。
皇帝听了王承恩的话,慢慢点了点头,不知道是觉得王承恩说得对,还是自己的思考有了领悟,但是脸上的抑郁之色终于减轻了一点了。他想了想,又问:“最近柳先生有什么动向?”
王承恩擅长察言观色,仅仅从皇帝这句“柳先生”来看,柳旭就圣眷未衰,这时候是绝对不能和皇帝唱反调,说柳旭半点不好的,否则只会显得自己小肚鸡肠,没有容人之量。何况柳旭前前后后给自己塞了几万两银子,自己仅仅只是一个高级太监,并非司礼监秉笔,柳旭这么青眼,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否则坏了名声,日后如何做人!
这么想着,王承恩就小心地说:“柳先生谨慎的紧,日前在运河边上招兵,招了兵后还北面而望,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可见他的忠心了,有人说柳先生给新兵穿的制服都是他自己设计的,奴婢虽然不懂军事,但是奴婢想,既然兵部没有给柳先生拨盔甲兵器,都让他一切自理,他仓促之间制办不齐盔甲,做一些漂亮的棉布军服也是可以理解的。”
提起柳旭给新兵穿大同社的军服,也是王承恩的聪明处。若是让英武雄猜的皇帝自己想起来,只怕心里就要多出猜忌了,而皇帝内心中的猜忌自己是万万不能指出来,更万万不能加以开解的,否则就是以奴婢的身份猜测尊者的心思,可是犯了大忌讳的。而他主动把事情说出来,就是对崇祯皇帝示之以诚,反而能免去日后的许多麻烦。
果然,崇祯听了这话,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柳先生果然是国之纯臣,有人说他乃是包藏祸心,阴怀诡诈,可是一个大奸似忠的人怎么可能每一计都在为加强皇权出谋划策呢?从这一点,我就知道柳先生绝对不是奸臣。只是我能听其策,不能用其人啊!”说着,皇帝心情又有一些低落,显然柳旭越是忠诚于他,越是殚精竭虑,忠心耿耿,越显得皇帝气量不足,胆识不够。
王承恩心道不妙,没想到左说右说还是没能让皇帝摆脱这个怪圈,为今之计,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柳旭抓紧远走夷洲,这样眼不见心不烦,只要皇帝想不起来这事了,就多半不会抑郁了。可是他虽然不懂军事,也明白这制造海船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何况这里面还有召集流民、整合官吏、筹集粮饷、编练新军、勘察地形种种事宜,绝对不是几个月内可以仓促完成的。是以,王承恩咬了咬牙,突然说道:“皇爷,奴婢这里有一个猜测,不知道对不对。”
“伴伴说来听听!”
“有道是‘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柳先生曾经在他的书里说过这么一个故事,想要在暗房里面开窗,所有屋子里的人都会阻止你,可是你若是扬言要拆房子,所有人都会建议你开窗户。奴婢愚钝,只是觉得这个故事里面可能就蕴含了柳先生的一番苦心!”王承恩智力不低,否则也不可能从内书堂顺利学成,在司礼监任职,可是他甚至为下之道,所以绝对不肯先说出谜底,只是等着皇帝猜透谜底,以显示皇帝圣明睿智。
果然,皇帝略略一思考,立刻有了结论:“是了,是了!柳先生果然大才,果然大才!他在书中曾说过,这土地改革有革命、赎买、工业化三重道路可以走,最激进、最彻底的就是土地革命,强行掠夺地主的土地,平均分配给小农。当初他给我进的三策也都是围绕着这一方法进展的,所以我最近只是想着革命太过激进,容易动摇国本,使天下板荡,所以不能采纳。而今一看,莫非柳先生只是说出这些话来放出风声,等天下的地主畏惧之后,再行那赎买之法,实现土地再分配?”
皇帝果然是聪明睿智的,不仅很快就吃透了王承恩的话,还能用柳旭书中的语言解释自己的想法,王承恩心中暗暗钦佩,又不禁暗中双手合十,庆幸天降大明这样的睿智君王。等皇帝说完话,他立刻做出心悦诚服而茅塞顿开的模样:“皇爷果然天生仁睿,奴婢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皇爷瞬间就能想出答案,不愧是天之将圣,万世作则!”
“不用拍马屁!”心情大好的崇祯皇帝在原地走了几步,开心地说:“柳先生果然是大才,这一招直接把整个天下都给装了进去,差点都把我蒙在鼓里!柳先生说十年之内夷洲开发可成,随后效仿其法,可以在东南收税,以供国用。我当时还想这笔钱是做什么用的,而今一看原来正是为这个赎买做得准备!”
高兴的皇帝在汉白玉石板上走来走去,脚下的玄色皮靴踩得地面嘎吱作响,他兴奋了好一会,这才平静下来,询问王承恩道:“柳先生果然是赤心报国,献三策以兴国用,是其一;招新兵而呼万岁,是其二;营夷洲以减流民,是其三;谋东南以赎田地,是其四;为君王以轻自身,是其五!这样的人,我一定要赏赐!你说,伴伴,应该给他加什么官衔呢?”
听了这话,王承恩暗暗感叹,这个皇帝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执拗。他在宫廷里面打滚多年,深知人从来没有纯善,也绝对没有纯恶,所有人都不过是善和恶的综合体,有时候善多于恶,有时候恶多于善。想要和一个人打交道,就比想办法利用他的善,回避他的恶,如此才是全命保身,富贵万年的道理。
皇帝很明显还是太嫩了,他眼中的世界似乎是非黑即白,非此即彼的,一个人要么就是大大的忠臣,国之栋梁,恨不得一口气升到内阁首辅,要么就是大奸巨恶,国之蠹虫,一定要满门抄斩,最好诛他十族。像这样“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可不是为君之道!
好在皇帝还年轻,任何一个年轻的皇帝都有可能犯错,只不过这时候的皇帝和历代先王相比,却是犯不起错,他一旦犯错,动荡的就是整个大明天下。
而这个柳旭,究竟是心怀天下,不计私利的周公呢,还是心怀叵测,老奸巨猾的王莽呢?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啊!
王承恩慢慢叹了一口气,生活在权利的漩涡中间就是这样,你必须拿出全部的精力揣摩别人的意图,并且用尽全力掩藏自己的意图,否则就有可能在这个权力的游戏中彻底败北。
而在权力的游戏中失败的代价,至少是自己的一条性命。
看着皇帝言笑晏晏、欢喜不尽的脸庞,三十多岁的王承恩暗暗发誓,一定要用尽自己的生命去守护皇帝的江山。
这不是他的江山,可是他愿意为了这个江山献出自己的一切。
“皇上,奴婢觉得,此时不宜给柳先生加官!”王承恩跪了下来,大声说道。
“为何?”皇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年少气盛,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当面顶撞他,好在他还有作为一国之君的气度,因此只是收敛起了笑容,威严地说:“伴伴,说说你的理由!”
“皇爷!”王承恩大胆地说:“奴婢想这,国之名器不可轻授人。第一,柳先生的计策只是我们的猜测,他本人并没有明说。若是他本人没这个意思,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皇爷的苦心?若是有心人在其中作梗,兴风作浪,岂不是破坏了皇爷和柳先生君臣鱼水的关系?若是柳先生有这个意思,皇爷贸然加官,很有可能就坐实了这个猜测,容易引起天下地主的怀疑猜忌,这对先生的谋划可是大大不妙!第二,自古若是功高不可赏,臣下的生命只怕也就到头了。眼下柳先生已经受官,经营夷洲寸功未立,若是贸然加官,日后如何赏赐?不若留待日后一并赏赐!第三,先生忧心国事,最希望的是皇爷励精图治,给于支持。与其加官,不如赏赐一些兵甲,或者准许他制造火器,以便加快进度,尽早开辟夷洲!”
说完这番话,王承恩跪在地上,眼睛看着地面,暗暗想着:“柳旭啊,柳旭,你给的银子可没有白花,咱家给你说这些话,可是担着天大的干洗呀!”
接着是一段漫长的沉默,王承恩因为不敢抬头去看皇帝的脸色,越发觉得时间过得太慢,甚至于他有时候都怀疑时间是不是彻底停止了,以至于他的一个呼吸都有几百年那么漫长!
良久,久到王承恩都忘了今夕何夕的时候,皇帝终于说话了:“伴伴,你很好,你很好。你起来听我说话。”
王承恩站了起来,眼睛依旧注视着地面,听着皇帝慢慢说“你和柳先生都是我的忠臣,咱们好好处,好好合作,我在这里发誓,你们只要忠心于我,我定然让咱们君臣有个好收场!”
“皇爷!”王承恩蓦然抬头,眼眶盈满热泪,却看到一个少年笑得开怀的面孔。
那是皇帝在笑,像一个普通人家少年那样,笑得灿烂。
这个面孔并不十分英俊,却注定让他永生难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