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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剑这番八卦背后所要表达的意思,正是王鹏不想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的。 在东江待了五年,对这个地方他多少也有了感情,他一直希望东江的工作班子有一天可以真正地团结起来,一起把东江建设好,他很怕再听到这种明争暗斗的事情。
似乎是为了印证常剑说的话是有根源的,就在王鹏心烦意乱的时候,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后,姜朝平出现在王鹏的视线内。
“回来啦?”
王鹏内心虽然责怪姜朝平不知取舍,但到底是跟了他许多年、一直信任有加的朋友兼下属,他还是板着脸招呼姜朝平到沙那边坐。
常剑进来泡茶,被王鹏挥手赶了出去。
“对不起,市长,让你失望了!”姜朝平的屁股刚沾着沙,就开始自我检讨,“我这几年放松了自我约束,觉得送礼收礼这种事别人做得,我也做得,完全忘记了一名领导干部应该有的自律……市长,我知道错了,你骂我吧!”
王鹏看着一脸懊悔的姜朝平,恨不得能一眼看到他的心底,好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在忏悔自己的行为。
“朝平,你太不应该啦!”王鹏生气地说,“这几年我们一直都在试图净化东江干部队伍的风气,一直都在谈反腐反贪,让我没想到的是,这种事情竟然也会出现在你身上,你不但让我意外,也让我很痛心!”
“市长,我……”姜朝平的头一直低垂在那里,两只手掌叉在双腿之间,来回搓着。
“朝平,你是我亲自向组织上要求,从宁城调到东江来工作的,对你,无论是我个人还是组织上,都是寄于厚望的!我希望你真的能从此吸取教训,引以为鉴,把今后的路走稳走踏实,否则迟早有一天你会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你明不明白?”
王鹏的批评充满了沉重的关爱,姜朝平慢慢抬起头来,那张因为这两天连续谈话而焦虑不安的脸上,肥厚的鼻头红通通的,深陷的眼窝中泛起莹莹的晶光,眼神透着自责、悔恨、歉意等各种情绪。
“市长,您放心,我一定会牢牢记住您今天对我说的这番话,决不再行差踏错一步!”姜朝平面对王鹏态度坚决而肯定。
王鹏微微颔道:“希望你能记得自己说的话,决心易表行动难呐,只有时时约束自己、刻刻提醒自己,才有可能远离各种诱惑!”
“是。”
“接下去,市委、市政府都会对你的事情作出具体的处理意见,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希望你都放下思想包袱坦然面对。”王鹏语重心长地说,“人生的路很长,跌倒不要紧,关键是认清错误重新站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会被免职?”姜朝平的神色在焦虑之外又添了一分紧张。
王鹏皱皱眉,“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认识自己的错误,其他的事情都要放下!”
有一丝不甘从姜朝平的眼底划过,恰恰被王鹏逮了个正着,心情更加沉重。
“朝平,有些事做错了,是一定要面对结果的,不管你是不是甘心,这个结果都不会消失。与其抓住不放,倒不如看开些。”
姜朝平突然吸了一下鼻子,幽幽地说:“我承认自己的错误,也愿意承担错误责任。但是,市长,放眼整个东江,你真认为反腐反贪在这里是完全出于正义?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一次政治斗争的洗牌手段罢了!陈子兰这个蠢女人才会上当,不但害了她自己,也害了一大家子人……”
“你不要再跟我说这些!”王鹏愤怒地打断他,“看来,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并没有真正听进去!你还是回去好好再反省反省,仔细想想我跟你说的话。也许,在某些人心里、眼里,反腐反贪可以被用来当作工具,但这不代表我们每个人都要往这条道上走!如果你继续保持这种想法,你的路还会继续走偏。”
“市长,不管你爱不爱听,我都要说!”姜朝平一下固执起来,“陈子兰为什么会拿了钱去找孙冬临,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几天因为机关事务管理科撤并的事情,她没有少找孙冬临,孙冬临自己也主动打过电话来,他对陈子兰的确有过许诺,至于他后来矢口否认,我们确实拿他没辙,因为我们没有证据来证明,但这不代表孙冬临做过的、说过的全都没有存在过!”
“孙冬临的问题,纪委会调查核实,你不用把这件事拿出来佐证自己的观点!”
“市长!”姜朝平焦急之下,“噌”地站了起来,“他们这是要斩断你的左膀右臂,让你变成孤家寡人,你难道到现在还看不出来?”
“姜朝平!”王鹏也站了起来,抬起右手指着姜朝平大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姜朝平毫不示弱地瞪视着王鹏,“我后悔、我认错,一方面是我觉得我确实不该那么做,但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我觉得是我自己亲手送给对手一个打倒我的机会,亲手把你推到了难堪的境地!”
王鹏心里有种柔软的东西动了一下,但他竭力压住这种情绪的露头,冷冷地对姜朝平说:“错就是错,你不要脑子里老是装着政治斗争。我告诉你,没有那么多的政治斗争!”
“市长,要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呢?”姜朝平焦急地摊开双手,“孙冬临想坐周昌海的位置是由来已久的事情了,席书礼一到东江就搞出那么多名堂,他们俩是一拍即合,你看不出来吗?”
“哐啷……”
王鹏将茶杯狠狠地掷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也溅湿了王鹏和姜朝平的裤腿,姜朝平愣愣地看着满脸涨红的王鹏,嘴兀自张在那里合不上。
常剑推门冲了进来,看着满地的碎片,喃喃地说:“岁岁(碎碎)平安,岁岁平安!”继而又拉了拉姜朝平的袖子,低声劝他,“姜主任,市长气头上,你还是道个歉先回去吧。”
姜朝平看着已经走到桌边,用背对着他的王鹏,连咽了几口口水,低声说:“对不起,市长,是我错!”
说完头也不回冲出王鹏的办公室。
常剑拿了纸篓,想清理地上的碎瓷片,却听到王鹏说:“放着吧,不用收拾,你也出去。”
常剑犹豫着走出门,现纸篓还拿在手上,又重新进来放下纸篓,站在门边轻声说:“市长,苏秘来过电话,说席书记请你上午十点半过去一趟。”
常剑一关上门,王鹏就跌坐进椅子里,疲惫地撑住脑袋。
姜朝平的话还是触动了他,也隐约对应着他的猜测,他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却又不得不面对。
如果说,姜朝平做错事一定要接受处分,那么,他自己呢?
姜朝平的事,让他想到了代他受过,娶了冷冰的余晓丰。
如今,两个由他从宁城带出来的下属,一个用婚姻替他解了围,一个因为他成了牺牲品。
他慢慢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常剑刚刚放下的纸篓,走到那堆碎片跟前,缓缓蹲下来,将碎片一片片地捡进纸篓,第一次真正觉得已被不知不觉逼到了墙角。
留给他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低下头在东江做个真正的二把手,要么破局离开东江。
而后者对于他来说,似乎已经成了死路。
潘荣芳已经把他在这一届往前行进的路堵死,江一山似乎给他留了一丝微弱的亮光,却又看不出光亮的来源,甚至还隔着层层的浓雾。
“咝……”一阵钻心的疼让王鹏醒过神来,右手食指上不断涌出来的鲜血告诉他,碎瓷片已经不经意间割破他的手。
看着从伤处涌出,最后滴落到地上的血,王鹏忽然想到,伤口处理不好就会感染,处理得好就会很快复原。
想到这里,他一直紧绷的脸部表情总算松驰了不少。
常剑接到王鹏电话来送创可贴,一边帮王鹏处理伤口,一边埋怨自己刚刚应该收拾了那些碎片再走。
“我刚刚没吓着你们吧?”王鹏突然问。
常剑愣了愣,马上就说:“没有没有。”
“你说席书记让我几点过去?”
“十点半。”
“哦。”王鹏点了下头,“黄书记学习回来了吗?”
“前天就回来了,这两天好像在搞换届培训的事。”
十点钟,王鹏就走进市委办公楼。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乘电梯,而是迈步上了七楼,路过黄克明办公室的时候,他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恰好被黄克明看到。
“王鹏,找我?”黄克明迎了过来。
“席书记找我,我好像来早了。”王鹏站在门口,一边回答黄克明,一边还朝席书礼的办公室望了望。
“别看了,还没回来呢。”黄克明将王鹏拉进门。
“我说是来早了。”王鹏笑笑在沙上坐下。
黄克明泡了茶递到王鹏手里,朝门口瞄了一眼后,压低了声音问:“姜朝平回来了?”
“是啊。唉,我正为他的事犯愁呢!”王鹏的痛心又忧虑就挂在脸上。
“怎么说?”黄克明也在王鹏身边坐下,然后指了指席书礼办公室的方向小声问,“那边不会这么着就要下了小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