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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回去就打发琥珀送了一千两银子给二房,贾政虽是接了,但心里羞愤,本欲搁置不理,谁想到王夫人出了院子来竟是热心异常,寻了好几个人牙子过来,最后终于选中一个娇娇俏俏的女孩子叫做嫣红的,比着青春时的赵姨娘更有几分风情。当下便开了银票,又叫李纨打发人布置新屋子,定了几桌小席,正经给新姨娘开脸。贾政原本还要装圣贤,推推托托,等见了嫣红,腿也拔不动了,说了几句话,见她还是个读书识字的,正是境遇不好才卖身为奴,当即又怜又爱,嫌弃嫣红二字俗气,听说她本姓林,在家排名为四娘,便更名为姽婳。王夫人心中冷笑,却又亲自带给贾母瞧过,赏了一套头面,两匹缎子回来,便名正言顺起来,外头自此都称呼林姨娘。
贾政自有了林姨娘,正是老来入花丛,径自癫狂起来。王夫人早是年老色衰,自知不敌,见了赵姨娘受冷,却像是了结一桩大心愿,每日里和风细雨,同着佛爷一样。因着贾母的嘱咐,二房里诸事还是由李纨做主,只是婆婆出来理事,她也不能擅自主张,常常要往上房里去两趟。王夫人见了这媳妇难免有作怪的时候,却是小红在一旁打圆场,因着她是贾母给的丫头,王夫人也只好忍气吞声罢了。李纨是经历过的,婆婆冷面也当做家常便饭,每日里按规矩行事就罢了。况且王夫人掏了私房把账簿抹平,李纨更乐得供着大家海吃河干。林姨娘娇气,每日里打了金首饰还要银首饰,除了缎子小袄还要绸子衣裳,李纨是儿媳妇,才不会跟公公小妾过不去,只要有的,尽管就给,王夫人虽是肉疼,因着没有理家权,又不敢得罪贾政,便也就无可奈何。倒是贾母知道了,叫了贾政过去训诫了一番,说出息本来就少,自己胡子一大把了也该拘束些,宝玉、兰哥儿将来娶亲立业都要银子云云。贾政当面应了,但林姨娘善会撒娇,贾政不忍心肝受苦,便去找了老妻掏私房银子出来贴补。
王夫人虽是赔出十八万两私银,不过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当初她当家主事昧下的银子不少,再加上教唆凤姐儿出去放的高利贷,自己很有些私房的。如今二房里形势她心里也清楚,万人都指望不上,李纨恨毒了自己,自理家以来不但不想着开源节流,反而连着公账上的钱可了劲儿的糟蹋,也是防备便宜了宝玉的意思。到了将来,二房里也要分家另过,宝玉是自己唯一的指望,如今能省一分便是替儿子攒一分,自己也算老有所依。等着贾政过来张口,王夫人满嘴哭穷,说自己的钱都填了外债,贾政糊涂,对着老妻家底十分不明白,也就信了,于是也是逼得没法子,竟是去赵姨娘手里要钱,说自己过去给了她多少体己,如今该拿出些。赵姨娘哭笑不得,只说自己全给了贾环念书用了,贾政碰了钉子,又要安抚美人,竟厚着脸皮去寻贾赦借银子。贾赦要给儿孙留好名声,也怕苛待弟弟的话传出去,开头的时候一百二百两的也就给了,后来发现他胃口越来越大,便指着邢夫人出头,说亲兄弟明算账,每借出一笔银子就写欠条出来,贾政哪里理会那么多,自己年老体衰,房里功夫日薄西山,极怕惹了小娇妾不喜,所以银钱上不计一切,手印子也不知道摁了多少下去,只为博得美人一笑。此事王夫人等皆被瞒在鼓里,一丁点消息都不知道。乱清
王夫人被迫应了邢岫烟与宝玉的亲事,贾母又着急催礼,到底是自己儿子的事,便与李纨打点了聘礼往邢家送。邢忠夫妇年后在小转儿胡同寻了一所两进的宅子过活起来,头三个月租金是邢夫人垫付出来,家什是贾母打发人一一置办的,邢家也知道是因为女儿要嫁给宝玉的缘故,自然是感恩戴德。王夫人先头极不愿意,心里想着宝玉再如何也不该跟着寒门结亲,倒是贾母知道她不甘心,又叫了过来点拨了一番:“咱们家门第不是靠着媳妇们增体面的,横竖主要人好,其他的事项倒也罢了。”王夫人低头不语,贾母又道:“你心里不服气,真给你娶个高门大户的媳妇,见天的在婆婆面前拿出款来,你又能奈她几何。”一语戳动了王夫人,珠儿媳妇现在明里暗里使绊子,自己再找个两条心的媳妇,往后拿捏不住,日后如何过活。贾母见她明白过来,也就不再多说。王夫人认真想了,反正木已成舟,不如待着媳妇好些,省的她一门心思跟着姑妈邢夫人亲近,真把自己撂起来,彼时后悔也来不及。于是从了库房选了上好的料子与首饰,亲自到了小转儿胡同去给宝玉提亲。
邢忠夫妇见了,受宠若惊,连忙招待了王夫人进屋里去坐。邢岫烟出来见了未来婆母,王夫人见她虽是衣着寒酸,但一举一动却不失大家风范,心底也涌出几分怜爱之情。坐下说了几句话,邢岫烟自是荣辱不惊,王夫人越发满意,将一支凤口衔珠的钗子亲手为她簪上,便是等于认了这个媳妇。因着宝玉年纪大了,也想着找个贤惠媳妇拘束着他,王夫人便与邢忠夫妇商议,三个月之后迎娶岫烟进门。邢忠夫妇喜出望外,自然一口答应。王夫人去荣禧堂与贾母说了意思,贾母点头道:“既是这样,你们便张罗起来吧。”然后又叫琥珀拿了三千两银票与王夫人道:“这是给宝玉娶亲用的,如今那府里境地我都知道,热闹要有,但也不能奢靡太费。”王夫人心里如何不明白,忙应了。
却说宝玉听说自己与邢姑娘定了亲事,因着过年的时候与着诸位姑娘们正经处了几日,知道岫烟是个端庄出色的,心里自然极愿意。又见她简朴,忙忙吩咐了麝月去打点自己亲手制的胭脂水粉,细细包起来,叫小丫头要往缀锦楼送过去。麝月原本心内忐忑,不知道未来宝二奶奶的脾气,后来听说定了邢大姑娘,自是省事的,便也安心起来。王夫人因她是自己一手提拔的,背地里也偷偷嘱咐了一番话道:“等着你宝二奶奶开了怀,自然也给你停了那劳什子,如今好好服侍二爷二奶奶,日后也少不了你的好处。”麝月含羞应了。
到了五月初六,冯家娶宝钗进门。尤潇潇早早到了薛府帮忙,因见薛姨妈给宝钗又买了两个绝色丫头做陪嫁,眼神极不安分,便劝道:“亲家太太,虽是你疼姑娘的心,但是这两个丫头毕竟外路来的,到了冯府里头能不能跟着姑娘一条心也是难说,倒不如满家里再选两个家生子儿带着就罢了。”薛姨妈被说的满脸通红,却又道:“家里实在是选不出颜色好的,要么年纪太小些……”尤潇潇正色道:“那冯家是正经人家,若是姑娘带去的丫头调三窝四的,到时候却让姑娘脸上如何下的来?”薛姨妈不说话,尤潇潇便做主道:“这两个先留在府里,或卖或开发了都罢,给姑娘再找两个机灵懂事的。”薛宝钗在里头听着尤潇潇这般分派,忙打发了莺儿出来道:“大姐姐说的是,太太便是都随了她的话罢。”薛姨妈原先只怕宝钗过去吃亏,所以想着先下手为强,其实心里也不踏实,既然尤潇潇这般说了,便趁机收了两个丫头回来。那冯家虽是续娶,但是官阶在此,整个场面倒也隆重,尤潇潇亲眼见了宝钗入了花轿,又嘱咐了尤二姐一番话才高高兴兴往冯家吃酒去。我家后院通向兽人星球
这头冯薛两家婚事刚落定,第二日宫里便传出消息来,一位老太妃薨逝,圣君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贾母等诸位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其余倒也罢了,这一年的春闱本是圣君加开的恩科,没想到遇到太妃之事,便令暂停,到了明年再重开。贾珍闻之消息便郁郁不乐,尤潇潇劝道:“这有什么的,蓉儿能再留着念一年,明年去了岂不是更稳妥些?”贾珍原是等着贾蓉过了会试,再张罗娶媳妇的事,如今却是要再耽误一年,尤潇潇听了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大爷瞅准了谁家的闺女说来我听听,难不成咱们蓉哥儿明年成不了进士还娶不上好亲不成?”贾珍便道:“话虽这样说,到底体面些。”尤潇潇冷笑道:“若是那家子真有眼力,这时候咱们去提亲便该应了就是,眼见着蓉哥儿出息才答应,这种势利人家做不得亲。”贾珍听了,便把想与京畿道胡大人结亲的事说了。京畿道虽不是显山露水的官号,但却是个油水尽有的肥差,胡家也是京门大户,现今朝堂不显,但族中诸人多兼着实惠差事,自然不能小觑。
尤潇潇听他这番打算,知道也是找来给贾蓉做助力的,于是笑道:“大爷既然说了他家女孩儿好,自然也是打听过的,一家有女百家求,大爷也不必担心,我亲自往胡家去一趟就是了。”贾蓉是宁国府长孙,如今又在国子监里念书中了举人,论起身份来不差什么,只是前头死了一个秦可卿,胡家愿不愿意将千金送过来当继室,也是难说。夫妻二人便又商量些话,外头管家忽来报:“西府里琏二奶奶来说,因着老太妃薨了,现下京城各官宦家将着家里养的优伶男女全都蠲免遣发,因怕大奶奶不知道,叫人来告诉一声。”尤潇潇微一愣,然后笑道:“知道了,你拿着上等封给那传话的人,只说谢谢她们奶奶挂心。”宁府里原先有几个唱小曲的,都是在各处搜罗回来的,后来因着贾珍心思慢慢淡了,也有自请回家,也有配给家人的,便都开销得干净。贾珍奇道:“咱们府里如今也没有,凤丫头忽然来与你说什么?”尤潇潇心里却是明白,不跟他明说,只糊弄过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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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儿早与邢夫人回明,要遣发家里十二个女孩子。因着原先尤潇潇背地里偷偷与她提过龄官之事,于是也连忙往宁国府里说一声。邢夫人哪里管这些小事,只叫凤姐儿依着旧例做主就是了。老几辈子留下的要么放出去,要么给家里配小厮,凤姐儿便打发了人去问她们,要走要留,其中倒有一多半不想回去的,凤姐儿便分散给诸人使唤。至于要回去的几个,赏了盘缠银子,叫了家里人领回去就是了。约莫到了时候,尤潇潇就带了贾蔷往荣国府里来,凤姐儿知道此事机密,忙叫平儿在外头守着人,才道:“龄官是要回去的,说她家里还有些人口,当初是为了家里还债才被她爹卖了的。”尤潇潇便盯着贾蔷不说话。
贾蔷忙跪下来道:“侄儿求着婶娘们做主。”凤姐儿笑道:“蔷哥儿你先起来,咱们细商量就是。”尤潇潇问道:“你可与龄官说了日后打算?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贾蔷便低下头去不说话,凤姐儿见状明白,说道:“这么说龄官是个有灵气的,难得也不想攀这个高枝,只是咱们也不知道她心里的念头,若只是你剃头担子一头热,咱们更不好阻着她们家里团圆。”贾蔷忙道:“婶娘们将龄官叫来一问即知。”尤潇潇听了,与凤姐儿相视一笑,真打发人叫了龄官过来说话。
龄官一进门见到贾蔷在,顿时涨得满脸通红。尤潇潇一瞧,便知道这也是个挂心的,于是问道:“龄官,你蔷二爷说要娶你回家,你心里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凤姐儿在一旁只笑不说话。龄官先是一愣,然后咬着嘴唇摇了摇头道:“回大奶奶的话,奴婢不愿意。”然后转了脸去,眼中似有泪水。贾蔷听着脸色一白,尤潇潇与凤姐儿使了一个眼色,外头平儿过来拉着龄官出去。贾蔷欲追出去,尤潇潇忙道:“蔷哥儿回来。”凤姐不由叹道:“旁人都说宝玉是个痴情种子,我瞧着真不像,倒是咱们蔷哥儿罢!”贾蔷低着头站在当下,脸色发窘,手足无措。尤潇潇却像无事人一样说道:“你这些日子铺子里经营得好,只是这南货还少些,如今京城里诸位贵人最是喜欢粤海那边儿的玩意,一个金自鸣钟运过来,能翻好几倍利息呢!”贾蔷依旧懵懂,凤姐儿轻笑道:“说来好笑,这龄官家里还真不是白身,我拿了她们家印签子瞧了半日,竟还是一个粤海的什么官儿的,说来可叹,都是一样的小姐出身,她也是因着家里遭了难才有此劫,幸亏咱们家一向不糟蹋人的,我忙叫人偷偷收拾了一间屋子给龄官安置下,只等着那边来接就是了!”贾蔷听了大吃一惊,尤潇潇忍不住笑道:“怪不得连娘娘都瞧着她不俗,果真是个大户出身,倒是便宜了咱们蔷哥儿。”凤姐儿笑着点点头。尤潇潇便又把与凤姐儿提早商量好的话告诉他,先叫着龄官家人领她回去,他再借着跑生意的名义往粤海那边儿去提亲,若是那家子同意了,这一头她自会处置,到时候皆大欢喜迎了新人过来办婚事就是,任凭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字。贾蔷要跪下来磕头,凤姐儿拦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我只算是给大姐儿积福罢了。”尤潇潇也道:“也算是你们两个有缘,罢了,天可怜见的,你也回去收拾着做些打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