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1)

赵默修魔 九日殿 1885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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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家里多了台电视机,赵默他们哥仨晚上的时间又有了新的消遣。

三娃还是放了学在家门口瞅着接他回家的大哥骑着车子消失在道口上,就颠颠地跑出去玩。不管哪个犄角旮旯,反正是没人能发现的地方都可以被他当成修炼的地方,藏好了谁也找不着,咋着都比在家里有可能碰着赵默突然回来被撞破来得好。

不过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他就会把电视打开,准时收看新闻联播,还有探索发现、动物世界、今日说法和军事报道这些节目都是他爱看的。

等吃完了饭,三娃就蹭蹭地爬下炕,往电视机前头一蹲,开始专心致志地看起电视来。遥控器在他手里把着,最主要的是小孩儿背后还有赵默这个一家之主的护犊子大哥撑腰,赵军就算是不喜欢看这些节目,也不得不乖乖跟着看。

时候久了,赵军也看出点意思来,每天和三娃一起就着新闻联播下饭,吃完饭还要看会科教节目,到八点半左右才会钻到西屋里去学习一两个小时。

赵默怕成天学习把二弟的脑袋学傻了,也不非逼他去学习,由着他每天晚上看完电视节目再去。看三娃喜欢成天蹲着看电视,还离得那么近,赵默又怕他把眼睛看坏了,就让他坐炕上去看。

小孩儿还偏偏不喜欢坐在炕沿边上看,也不乐意跟赵军那样趴炕上看,赵默就想了个招儿,把家里那个自己洗衣裳坐的小板凳给他绑上厚厚的屁股垫,到晚上了就搬屋里来放在炕沿根下面,专门留着三娃看电视坐。

白白嫩嫩的小孩儿在小凳子上端端正正一坐,脊背挺得笔直,认认真真盯着电视机看。偶尔三娃还会因为节目上的内容轻抿一下嘴唇,或者是眼神一下子变尖锐,别提多好玩了,让赵默在一边看着总是忍不住去逗逗他,凑过去摸摸脑袋亲两口啥的。

只有一点让赵默比较郁闷,那就是他这个人性子和两个弟弟不大一样,也看不进去他俩看的那些节目,想要看点讲那些家长里短的电视剧吧,又不好意思跟俩孩子抢,只能听着节目的声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这样也好,每天三娃和赵军还在屋里看电视的时候,赵默就早早去堂屋里,开始练他的天魔舞。自从能够意识进入獠楔里的空间以后,他就喜欢先在圆台子上把那些图上的动作都仔仔细细琢磨透了,然后再从獠楔里出来用身体做。

这么做的效果很明显,不到十天,赵默就又学会了一幅图。要知道那三十六幅图上的动作越往后越难,一幅比一幅复杂繁奥,上一幅图他足足练了一个多月才学会,这一幅比上幅更难,能这么快就学会,让他偷着乐了好几天。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就进了十一月。十一月份的下旬,发生了一件大事。

十一月二十四号下午的时候,赵默正在外面卖煎饼果子,突然接到了大伯母张凤霞的电话。大伯母的声音还是那么又尖又高,电话一通就冲赵默来了一句:“默子,老爷子死了,你过来吧。”

这天是农历十月廿七,天儿已经渐渐冷下来了,裹着毛衣都能觉出来冷风直往脖子里钻。赵默拿着手机,觉得耳朵里好像在一阵阵的轰隆隆的响。

他用左手拢拢自己身上的毛衣,缩着脖子,觉得心里头好像也有冷风在往里钻。这天儿冷得可真快,冻得他鼻子都发酸了。

耳边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嘟声,赵默把手机揣回兜里,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锅铲发了会愣。爷爷,怎么就去了呢?

其实想想也是,都熬了这么些时候了,早就听说老人家熬不过这个冬天,现在去了也省心,还能少受点活罪。

赵默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换身衣裳就去久长路那边的大伯家。

他不是心肠子冷,亲爷爷去了都不伤心,那是狼心狗肺的王八羔子才会干的事。可真要说悲伤欲绝、嚎啕大哭,赵默也没办法昧着良心做出那副样子来。他那些哭到嗓子都哑了的悲痛都在爸妈接连离去的时候用光了,现在想哭,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哭不出来。

而且,在听到大伯母这句话的那一刻,赵默从心底涌上来的,除了伤心难过,还有着一丝淡淡的庆幸与失落。爷爷那个样子活着完全是在熬日子,这样活受罪,倒还真不如两手一撒就这么去了,还是一种解脱。

也不能说赵默心狠,这个赵老爷子死了是解脱的说法,是所有知道他们家情况的街坊左右、亲戚朋友心里头都会冒出来的念头。

赵默的爷爷赵庆丰年轻时腿受过伤,从打五年前开始就腿脚不方便,身子骨也不硬朗,连饭都自己做不了,一直由赵默家和他大伯家轮流赡养着。谁也没想到,后来赵默家会出那样的事,家破人亡的惨剧让年事已高的老爷子受不住打击,半身不遂,直接瘫在了炕上,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还落着一身的病痛。

那时候赵默差点连自己和两个弟弟都养活不了,更别说去赡养一个瘫痪的老人了。他爷爷只能彻底留在了大伯家,由大伯一家子养活着。

老人家最喜欢赵军和三娃,就算是瘫了,也惦记着孙子。三娃还是个小傻子那会,没人敢和老人说这事,直到现在他爷爷也不知道自己最稀罕的小孙子曾经傻过。

也就是因为这样,老人就更不招赵默他大伯母的待见了。一个瘫在炕上、长年累月要让人伺候吃伺候拉的臭老头子,没过多久就连大伯家的两个孩子都不乐意往老人在他家住的那个小厢房去。

家里头稍微安定下来后,赵默不是没想过去大伯家看看爷爷,也不是没去过。可是每次他一去,和爷爷没说上几句话,就会被大伯母盯着给挤兑出来,生怕老爷子偷偷给他们哥仨啥好东西。

而且每次他一走出院子,就能听到砸盆子摔门的动静,还没走出多远就能听到大伯母骂骂咧咧的声音,左一句老不死的右一句黑心肝的,还夹带几句天煞的丧门星,噼里啪啦一顿数落,不用想也知道是在拿爷爷撒气。

这样去了两三次以后,赵默不仅不抱着三娃、带着军子去大伯家了,自己也再也不去了。他不是怕受气,大伯母家照顾爷爷也不容易,骂两句也就受着了。他怕的是每次自己去了以后都会让大伯母对爷爷生气撒火,怕老人家被更加苛待,所以根本不敢去了。

爷爷熬不过今年冬天的这个话赵默早就听说了,原本想着等过阵子三娃他们放寒假了就领着两个弟弟去大伯家一趟,说什么也要让老人见上这两个最疼爱的孙子一面。没想到老天爷这么不开眼,这还没上冬,就把爷爷收去了。

赵默蹬着车子,眼眶和鼻子都很酸,可眼泪就是掉不出来,都被迎面吹来的冷风给冻干了。他浑浑噩噩地骑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推开家门,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才突然想起来军子和三娃都在上学,这会还没放学回家。

灶间、堂屋、东屋、西屋、后院,全都一个人影都没有,冷冷清清的家让赵默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恐慌。他踉踉跄跄地又走进东屋里,看着墙根下的电视,再看到炕梢扔着的几本图画本,还有炕头躺着的那只黄色橡皮鸭子,心慢慢定了下来。

炕头上的鸭子黄澄澄的身子圆滚滚胖乎乎,因为平常三娃玩得爱惜,上面干干净净的,一点污痕都没有。赵默走过去把他拿起来,捏两下,听着鸭子“嘎嘎”叫两声,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这孩子,不待见的玩具就碰都不碰,只喜欢自己给他买的这只黄鸭子,整天放在炕头上,睡觉要放在枕头边,就差没上学也带到学校里去了。他心里想着,俯身把鸭子放回炕头上端端正正摆好,轻轻念叨了一句:“还好有你们……”

只要两个弟弟都好好的,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赵默去西屋大柜子里翻出一套黑衣裳来,还有三条白布腰带,又把要给赵军和三娃穿的黑衣裳也都翻出来放一边,这些都是现成的,去年才用过,没想到才压箱子底下就这么快又用上了。他换好衣裳,就把家门锁了,大踏步奔向大伯赵建军在久长路上的家。

等赵默到了的时候,大伯家已经闹闹腾腾地乱成一团,在院子外面隔着铁门都能听到大伯母那尖利的哭嚎声。忙乱中也没人来招呼他,他就自己默不作声地摸到屋里,正好看到了爷爷的最后一面。

赵默不是没见过死人,可是像老人这么枯瘦、干瘪的样子,他在亲眼看到之前也是根本就想象不出来的。站在屋门口远远瞄上一眼,他就退到了墙角,不忍心再去看。

张凤霞正忙忙叨叨张罗着,赵建军也从工地上赶了回来,和她一起忙着操办老爷子的身后事。看到赵默来了,只有赵建军招呼了一声,然后就走开接着去忙了。没人指望着赵默这个老爷子正正经经的亲孙子能帮上什么忙,就算是赵默一个人撑起了他们家,在这些亲戚朋友眼里还是把他当成个孩子看,而不是能担得起事的大人。

棺材寿衣之类的一应物品是大伯家早就准备出来的,这会老人已经咽气半天了,乱过一阵子以后就在大伯母的操持下有条不紊地开始处理后事。赵默站在屋里墙角,瞅着自己完全搭不上手,也就没往前凑。他能感觉到大伯母对自己那明显的排斥和提防,也就不想凑上去找那个不自在了。

到了放学点儿的时候,赵默抓空出去到院子里给胖婶儿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瞅着点赵军回来了就告诉他爷爷去世的事,让他换了西屋炕上的衣裳带着三娃过来大伯家。胖婶儿问了几句,然后就说这就去看看。

等了半个多钟头,赵军骑着自行车载着三娃过来了。他气喘吁吁把自行车支好,看三娃已经自己从车后座上蹦下来了,就拽着小孩儿胳膊往院子里走。

赵默正站在院子墙根下发呆,听到动静,抬眼一看就看到两个弟弟正往里走。怕这屋里屋外来来往往的人碰着小孩子,赵默赶紧迎上去,把三娃抱进怀里,拉上赵军的手腕走回僻静的墙角旮旯。

“哥,爷爷他……”赵军话刚起个头就说不下去了,眼圈红着,哽咽住。他心思比赵默这个糙了吧唧的大哥更细腻,对大伯母的白眼就更难以忍受,所以就算是心里惦记着爷爷,也死活不愿意踏进大伯家的院子一步。

没想到,就为了争这一口气,他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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