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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震惊了,他实在难以想象,这笔由蒙古人抢去的白银是如何流入到太原城中来的,而自己的老巢居然也存在着被鞑子渗透的可能性。此时他不由得怀疑,陆九由介休也就是罗桑坚赞法王处得回的消息是否也有误。依照介休所言,这笔钱是范永斗与蒙古人合谋劫掠,最终是要悉数行贿给内阁大学士张四知的。
可张四知若是得了这笔钱,断然不会用来做放贷之用,就他而言无论置地还是投资盐铁买卖,都要比放贷来钱来的稳妥与快捷。所以这一点上于情于理说不通,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介休撒谎了,那笔银款运进边墙以后,通过各种不为人知的渠道辗转来到了太原。
以上两种猜测都没有证据支持,都可能对也都可能不对,但至少有一点李信不敢怠慢,那就是与建奴有关系的势力的确已经渗透到了太原城中,这次罢市风波或许比之前想象的将更为严重。如果此事果真涉及到建奴鞑子,那么放贷人之死便顺理成章,一点都不奇怪了。只是,放贷人背后是否还隐藏着其它秘密吗?
这么多的银子难道仅仅是用作放贷?明显不可能。
“牛蛋,牛蛋!”
李信终于缓了过来,现在猜测这些没有意义,要想办法去应对目前的局势才是正理。他本来想命人去将放贷人的家抄了,可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现在不适宜打草惊蛇,不如放长线调大鱼,按照吕四臻所言还有大笔银款在他府中,那么知道这笔银款下落的人肯定也与银款背后的黑手脱不开关系,只要他控制不住觊觎之心而动手,那么便可以知道城中还有谁已经有可能投靠了建奴。
牛蛋大踏步有外面进来,“大将军唤俺?”
“嗯!”李信见到牛蛋来了,心头又是一动,打草惊蛇未必是坏事,如果能让那些隐藏在太原城中之人产生危机感的话,幕后之人必然会急着将这笔白银运走,那么只要这些人动起来,他就可以按图索骥,顺藤摸瓜,将这些不稳定因素一网打尽。
“带人,去放贷人家里转一圈,记住了,任何东西都不准碰,任何东西也不准拿!”
牛蛋对李信的这个命令甚为奇怪,但是他现在早就已经不是那个经常被周麻子欺负的牛蛋了,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既然大将军有令,那就彻底执行便是!
牛蛋以三卫军特有的军礼,双腿使劲并拢,抬手过头顶,口中高声承诺,然后便又打他不去了。李信也是纳闷,这个牛蛋的成长速度也太过快了,从愣头青到现在的知进知退用了不过半年时间而已。或者说,是从上一次蒙古鞑子入寇宣府以后才性情大变的。
急行军在长街之上,牛蛋惊讶的发现,行人竟然比之上午要少了许多,这又是为何?不过他不及细想,现在满脑子都是大将军交代给他的任务。谁知刚到了放贷人的家门口,便见四周围了一层官差,仔细辨认之下竟是布政使司衙门的人。
在牛蛋眼里整个太原城除了三卫军,他没把任何力量放在眼里,布政使司衙门的百十个差人能掀得起甚风浪?再说,两拨人这一回当时井水不犯河水,自然也犯不着上赶着去找不痛快。
谁知,牛蛋没打算去找麻烦,而对方确是已经拉开了架势准备找他的麻烦。
“布政使司公干,闲杂人等退后,退后,都退后!”
眼见着牛蛋带着二十几个宪兵来了,拆人们仗着人多势众,便呵斥他们后退。牛蛋如何能听几个差人呵斥,他现在代表的是总兵府,如果被几个差人个吓退了,丢的是大将军的脸,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脸。
“宪兵执法,谁干阻拦?”
那领头的差人听到宪兵二字后,本能的缩了一下脖子,但一看到身后的百十兄弟立刻便信心满满,自己有百十人之多,对方满打满算才二十几个人,就算三个打一个也绰绰有余啊。有了信心之后,于是便放起了无赖。
“甚线兵,绳兵的?老子们没听过,识相的就靠后。”嘴上说着,手里也比划着,极为粗暴的要推搡牛蛋。
牛蛋早就不是朝阳堡时汲拉着鼻涕,让周麻子随意欺负的牛蛋了,经过山西大小数十战以后,已经脱胎换骨一般,如何能让他近了身?见对方刷线动手范粗,便一声令下,二十几个人眨眼的功夫便将布政使司的百十个差人打的满地找牙抱头鼠窜。
对方也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加到对方战斗力太强悍,根本不是对手,便都一溜烟的逃了。牛蛋不屑的冲地上吐了口浓痰,溅起了一小片尘土来。
“走,进去!”
放贷人自尽之后他的家人早就成了惊弓之鸟,来找麻烦的人呢远不止官府,这几年来他活着的时候得罪的人太多,人死了不找他家人出气才怪,在世人眼里这也是因果报应,屡试不爽。
牛蛋按照李信的要求只在几进院子里带着人来回走动一番,谁知却突然听到外边大呼小叫起来,出门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竟是那些差人又带了百十卫所兵回来。
为首的差人强横之极,仿佛此前从不曾狼狈的抱头鼠窜一般,气场极强的指点着牛蛋等人,尖声道:“就是他们,就是他们,不法分子,扰乱太原治安,把他们拿下!”
卫所百户架势十足的大马金刀直冲大门而去,可定睛看清面前之人时,腿肚子竟不受控制的抽筋了,站立不稳之下,扑到于地,极其狼狈的摔了个狗吃屎,却又抬头龇牙笑道:“牛,牛爷在啊,小,小人没,没吓着牛爷吧?”
见到那百户如此表现,为首的差人大有吐血冲动,这就是自己搬回来的救兵吗?竟如此不堪!立时心又虚了起来,强大的气场也陡然消失,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已经打算开溜了。
听了牛蛋的禀报,李信又陷入沉思当中,山西布政使刘令誉居然也牵涉其中了,他是无意搅合进来的,还是早有蓄意呢?这一点不好判断,但此人总归是敌非友,需要谨慎防备,万不可再大意了。
李信认为有必要就此事与监军高时明通个气,他知道高此人是直通大明天子朱由检,当先给他打个提前量,到时候真有了变故,也好提前应对。高时明此人虽然与商社与他都穿同一条裤子,但平日里低调的很,几乎从不露面,也几乎从不就太原军政发表任何意见,整日里就是休闲嬉戏,日子过的好不悠闲。
当然,这和李信所熟识的高时明也不一样,他不知道为何连控制欲与嫉妒心极强的宦官都变得如修身饮食一般,几近无欲无求了。
高时明听了李信的说法后大吃一惊,当即就要秘奏皇帝此事,建奴抢去的银子出现在了太原,其后代表的隐情太多了,难道建奴的爪牙都已经深入了太原城?但他很快便意识到,这些银子是属于商社的,根本就见不得台面,更不能禀告皇帝。
“这,这这,咱家一向认为,李将军是有能力将鞑子拒之门外的,如何都到太原城来了?”说着又话锋一转,低声问道:“城中发现的银子有多少?是入咱商社,还是分了?”
李信并没有回答,而是将城中卢氏,刘令誉,乃至晋王都有可能牵涉其中的事前前后后又说了一遍,比较令人奇怪的是,晋王居然也派了人来抢购商社发卖的粮食。还没等高时明有反映,郭师爷竟又急吼吼的来了。
一看他这德行,李信就知道肯定又没有好事。
“这回真真是大事不好了,商社的米面已经告罄!明日开张,城中二十三家商铺便卖不出粮食了!”
高时明不是外人,所以郭师爷和李信都不避他。
“不是还有军粮吗?”
“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军粮岂可轻动?大将军难道忘了,六月将至麦子绝收,至少要有两个月以上的时间青黄不接,太原府、平阳府、汾州、辽州、沁州还有大同府,上百万的百姓都等着吃粮,又岂能都给了太原城这一地,让那些黑心商人们囤积居奇?”
郭师爷提及即将到来的饥荒,李信不禁冷汗淋漓,忽的又想起来皇太极的布局,难道这一切的一切未必都是巧合,都是他算计好的?他随即又把这种想法驱逐出脑袋,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并不大。
“咱家有句话憋了许久,对付那种奸商恶霸,何必弄得畏首畏脚,直接派兵去把他灭了,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李信之所以不这么做,是不惜那个开了个坏头,否则商人的安全得不到保障,财产说呗剥夺就被剥夺,世间还不得再把自己传成了贪财残暴的武夫?到时候谁还敢来山西经商,就算要收拾他也要站在道义上,站在公里上堂堂正正的将之收拾了。
“唉!知道说了你也不会听,就当咱家没说。咱家也乏了,没其他事,咱家打算小憩一会儿……”
仿佛城中的罢市,可能渗透进来的建奴,还有即将到来的***都与他无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