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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宇亮所谓各司其职直言一经出口却立即遭致了几位重臣低低的嘘声,刘宇亮得意洋洋,继续解释道:“诸位可能觉得这各司其职之说等于没有建议一样,实则大大谬矣。”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见皇帝并没有反对,便放心大胆的继续解释,不过却先提了一个问题:“敢问诸位,山西镇总兵官李信此时此刻身在何处?”
“据,据说在边墙外……具体内情不详,这粗鄙武夫胆子也太大了,不经请示便擅自……”
有人吞吞吐吐的回答,刘宇亮得到了这一段答复便已经足够,马上打断了此人的絮叨。
“邸报早有明确消息,李信所部此刻正在漠南草原下水海与圪儿海之间,距离镇虏卫也不过即使离地。众所周知,李信兵精将猛,驰援南下自然不在话下。洪承畴不但善谋亦善将兵,麾下士卒以一当十,宣府距离镇虏卫也不过百里,两处合围夹击之下,东虏焉能有好结果?”
一番分析果然鞭辟入里,朱由检频频点头,深以为然,看来刘宇亮赋闲半月,果真想通了许多。
“如此便依刘卿所言!”
朱由检一锤定音,这个不是主意的主意本当庭敲定,但谁又提不出反驳的意见来,谁让重臣们当初不敢说话,生怕担了不该担的责任,如今让刘宇亮白白摘了桃子,想后悔却是来不及了。
刘宇亮重返内阁,虽然首辅人选皇帝仍旧没有确定,但却在这位携建言之功杀回来的老头子出现之后,似乎已经即将尘埃落定,只等前方捷报传来,此人便重新登上那内阁首辅的宝座。
有了刘宇亮的敦促,从拟旨到发出去连半天时间都没用上,这与以往动辄数日甚至旬日功夫相比,当真是效率的让人发指了。
当日太阳还没落山,宣大总督洪承畴便接到了朝廷催促其出兵的圣旨。其实,洪承畴早就得知了清廷纠集漠北蒙古各部南下的消息,但是却不知出于某种原因,他选择了按兵不动。
近一日来,宣府上下出兵的呼声很高,毕竟大同府与宣府唇齿相依,如果坐看对方城陷,下一个清军打击的目标便会是宣府,到时候还指望别人不坐着看笑话吗?
如今,皇帝的圣旨来了,更是让宣府上下一片沸腾,几员副将更是提前做好了应对出兵的准备。洪承畴当晚便召集了宣府城中几乎所有的军将,研究出兵的具体事宜,何时出兵,从何处出兵,出兵几何?
这些细节大多很快一一敲定,唯有出兵时间,一时悬而未决。当晚散会之后,作为旁听列席的吕惠中留了下来,亲自找到洪承畴表示有建言禀告。
之前策反三卫军投宣府的行动彻底失败,吕惠中脸面无光,被洪承畴一直晾到了现在。今日能让他旁听列席,吕惠中从中嗅到了一丝机会,看来洪承畴对他的态度已然有几分松动,如今不抓住机会还更待何时?
洪承畴果然答应接见于他,一见面也不废话。
“子安此番来见本帅可是为出兵一事建言?”
“部堂双目如炬什么都瞒不过去,正是!”
“哦?有何高见,说说!”
吕惠中能从洪承畴的口中听出几分戏虐的味道,知道他对自己此前策反三卫军失败甚为失望,恐怕当初战地服务队这些人在洪部堂眼中都已经是些只知道纸上谈兵的虚妄之人,但如今箭在弦上只得硬着头皮道:“惠中以为,部堂所虑者无非是出兵时间,而且惠中还以为,出兵一事宜急不宜缓!”
洪承畴的鼻息中微不可察的有一声轻哼,却不置可否,盯着吕惠中。
吕惠中不明白洪承畴的意思,又不敢贸然再做说辞,只好硬着头皮站在当场,似乎等候裁决的犯人一般。
良久之后,洪承畴那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淡淡道:“如此说,你是建议本帅立即出兵喽?”
目光里却是有几分寒冷,又有几分说不清的复杂之色。落在吕惠中的眼里,却明白洪承畴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
“部堂,请听惠中细说,出兵宜急不宜缓,但与清军决战却正好相反。”
洪承畴咦了一声,显然是大感兴趣,似乎也颇为感兴趣的看着吕惠中,眼神中竟然多了一丝笑意。这种变化显然给了吕惠中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说句不该说的话,毕竟有圣旨催促,若是推诿不前,恐怕朝堂之上很难避免攻讦。可一旦出兵,何时决战则不是外人能够置喙的。”
吕惠中的意思很明显,洪承畴是有推诿出兵的前科的,也正是以为此才被皇帝冷落,此番能够再次出任宣大总督与其说是其人能力使然,不如说是占了运气的光。若是再犯同样的错误,恐怕此生再无复起之希望。吕惠中为了进一步表示自己与其亲近的身份,而将接下来的话讲的更为直白。
“夺李信之兵,解镇虏卫之围,便在急出兵缓决战四字上可一箭双雕!”
谈话进行到此时,洪承畴的兴趣似乎终于被提了起来,命人看座并端来了茶水。吕惠中一颗久久悬着的心终于安然落回到肚子里。
洪承畴双目炯炯盯着吕惠中,突然问道:“如果本帅给你一支兵马,你当如何使用?”
这没来由的话使得吕惠中当场愣住,弄不清楚这是洪承畴真有意让他领一支兵马,还是对他的考校。心念电转之下,吕惠中有了决断,这必然是洪承畴对他进一步的考校,于是便豁了出去。
“这要看部堂让惠中领兵几何?”
放言语气不小,似乎不论多少人马都能驾驭一般。洪承畴略一皱眉,若是这番言辞在之前,他必然将之轰了出去,但是,眼下看未必不是此人胸有成竹之念。
洪承畴果然没猜错,吕惠中并不是个庸人,自策反三卫军的计划失败之后也是痛定思痛,一定要再找个机会一鸣惊人,而且他十分清楚,留给他的机会不多了。
是以这次谈话之前,他做了各种准备,甚至连一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想法都不曾放过,而这领兵便是他潜意识中希冀的,梦寐以求的大事。
“给你步卒一万,当如何?”
吕惠中当即接道:“宣府有兵三万,若是部堂交给惠中一万,想来是此次出兵之半数,做大胆计划,所部屯兵新平堡,乃为鞑兵北逃必经之地,待部堂拿捏击败围城鞑兵,正可趁机歼灭之!”
洪承畴当即面色一寒,“如此岂不是让本帅为你火中取栗?”
吕惠中一愣,立时汗流浃背,当即强作镇定道:“部堂此言差矣,部堂身为一军统帅,所有战果都是您居中调度所得,何来为部下火中取栗一说?”
说罢,犹自觉得不够,部堂似乎没问因何一箭双雕,便又详细的解释着自己的想法:“所谓一箭双雕,是等新平堡陷落之后,李信之兵又元再送边墙之外,中间又有鞑子阻挡,所谓鞭长莫及,宣府大军正好一举立下克复之功……”
洪承畴不置可否,仍旧寒着脸,挥挥手,示意吕惠中离开。这一番结果却是他料想不到的,洪承畴究竟用不用他,倒是给个痛快话,挥挥手把人打发走了这究竟是何意?
吕惠中这边患得患失的离开了总督府邸,刚刚回到住处便接到了总督行辕的军令,令所有战地服务队人员即刻随大军出发起行。此时已经时近半夜,在这个时候出兵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有人怨声载道,有人怀着难言的兴奋。
只有吕惠中激动的流下了两行泪水,洪部堂终究还是采纳了他的建议,虽然没有明言重用自己。
一夜行军将吕惠中累的像狗一般,宣府行军可不像后来三卫军对战地服务队多有照顾,一切都以军卒标准对待,这些人虽然经历了不少次战阵,但这种强度的急行军,却是头一次遇到。
最终吕惠中以及战地服务队还是可耻的掉队了,等天亮时堪堪追上大部队,却听到远处隐隐的喊杀声,轰隆隆的大炮声。前方有辅兵退了下来,吕惠中急忙拉住一个问道:“兄弟,前边如何了?”
那辅兵鄙夷的白了吕惠中一眼,一看这厮就是掉队的兵,洪部堂治军甚严,等着他的不是军棍,就是掉脑袋,但还是回答了问题。
“听不到吗,前边打起来了?洪部堂催的紧,要求咱们一日之内必须解围,这不打的惨烈……”
“什么?什么?打起来?如何就打起来了?”
吕惠中大惊失色,洪部堂不是接受了自己的意见吗?如何又急着解围了?
那辅兵更加鄙夷的看着吕惠中,在他眼里这厮就是个胆小如鼠的逃兵,听说前边打仗,竟然吓的如此失态,就差尿裤子。随后辅兵却又摇摇头,心中又带上了几分同情,看情形这厮是有意掉队,洪部堂治军甚严,打板子恐怕是不够的。他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说话,随着大队人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