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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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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赵行德之命,杜吹角将抽出来鲜血置于银碗之内,用水洗净针筒后,依次抽出了其它几伤者之血,一一分别置于不同的银碗内。门窗紧闭,净室内的光线较为昏暗,随着针筒将鲜血“滴滴滴”地注入银碗之内,五个银碗鲜红的血液一字排开。这世上行医救人,从未听说过以鲜血为引的。四个中的毒伤还在微微地呻吟,者净室内,无论是陆明宇还是伤者亲友,都有些毛骨悚然。陆明宇不禁联想魔教的诸多传说,暗道:“难道赵先生这圣教前军师职分,非是虚名,而是确实怀有什么神奇的法术不成。”大家都屏住呼吸不敢打扰赵先生施术,几个江湖中人虽然习惯了刀头舔血的生涯,心中仍然弥漫着一种神秘而恐怖的感觉。
“将赵某的血,分成五份,一一滴入他们的血内,记着次序,万万不可搞错了。”
杜吹角和石景魁面无表情地遵命行事,他们的满腹狐疑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只是不至于将赵将军视为妖人。银针筒将赵行德的鲜血从银碗内抽出,一一注入了其它四个银碗之内,伴随着血液的“滴答”的响声,屋内恐怖而的气氛达到了极致。
圈椅“吱呀”轻响了一下,赵行德站起身来,他这个动作虽然平常,但因他一直坐着,这一动顿时让人心头一绷紧,暗道:“果然要施术了么?”陆明宇下意识地朝他右手去,又没有握着木剑银刀符纸之类,却什么都没见。赵行德只是亲自走到四个伤者的银碗前,仔细观察了片刻,又一一端起来晃了两晃,其中一名伤者的血液发生了凝结,赵行德把他的亲友唤过来,将凝血给他,低声道:“赵某本想过血救人,但人各有命,这位潘壮士受不了赵某的血,一旦注入的话,只怕不是救人,反而令其浑身鲜血凝结,却是催命了。”他话语里带着歉意,“只好请施郎中继续好生救治这位壮士。”
水寨里的施郎中听他提及自己,忙不迭答应了一声,走上前去。适才施郎中已经给几个伤者尽量挤出毒液,洗净伤口,而且都喂下了一些解毒的丸散,然而,过山标蛇毒无药可解,这些都是聊尽人事罢了。他只取出普通的银针,轻轻刺入伤者的一些穴道,激发他的本能和毒性相抗,这和赵行德在康居国中扁颈蛇毒时,郎中以艾草灼烧他的穴道救命是一个路子,乃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赵行德微微点头,叹息了一声。他再度检查了其他几个银碗,碗内鲜血仍然没有凝血的迹象,这才走回交椅坐下,吩咐杜吹角道:“将我抽出来的血,注入几位伤者的血脉内。”
众人听他是才说要过血救人,已有所预感,此时亲耳听到赵行德吩咐,犹是一惊,满脸震恐地着赵行德。这时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就算是指甲、牙齿、头发等细枝末节,掉落了也要细心收藏起来,不可胡乱丢弃。这割肉刺血的事情,就算是臣子侍奉主公,也足以彪炳千秋了,没想到赵行德真要将己身之血,拿来救这几个素不相识的草莽壮士。陆明宇老于江湖,见惯了尔虞我诈,装假作伪之事,此刻着赵行德的,一时间,他只觉得心潮澎湃,一口激荡之气凝噎在胸口,竟无语相对。“医者父母心,”正在为潘壮士针灸的施郎中暗暗叹道道:“不愧是元直先生!”“大丈夫当如此也!”石景魁眼现异样的光芒。
“赵先生!”徐度顿时喉头有些哽咽,他低头着昏迷不醒的兄长徐升,暗暗咬紧了牙关。“赵将军。”杜吹角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往日称呼,净室内众人竟丝毫没有注意到。
赵行德大步走到交椅前坐下,自将右手袖子捋起,着犹豫不决的杜吹角,低声喝道:“还不动手!莫要耽误了时机!”杜吹角心神一震,这才走上前去,用筒针刺入赵行德右臂鼓起的青筋,缓缓地吸了一针筒鲜血,然后将取赵行德身上的鲜血注入离他最近的徐升右臂青筋血脉之中。杜吹角缓缓推动银针杆,打算只给徐升注入大约三分之一针筒的血,再给其他人注入。赵行德却道:“这一针筒的血,都输给这位徐壮士,再从赵某身上取血。”他适才被刺客刺中后肩,流了不少血,此刻已经两度抽出鲜血,屋中众人他脸色,竟有些苍白之感,陆明宇心下更是动容。
这回杜吹角不敢耽搁,他留了个心眼,为了让赵行德有时间缓过劲来,银筒针推杆几乎纹丝不动,只用极慢的速度推动。这银针筒的容积颇大,大约用了半炷香功夫,针筒内赵行德之血全都推入徐升的血脉之中。杜吹角这才来到赵行德身边,再度采血,如此两次三番,当最后一次抽出针筒,着赵将军右臂上排列着五个触目惊心的血眼,脸色已经苍白的怕人,就和战场上受过重伤一样,杜吹角悄悄侧过头去,用肩头将眼角轻轻擦了一下,方才按捺下激荡的心神,将最后这一针筒的鲜血注入到那位名叫孙霖的郢州豪杰血脉中。
杜吹角将针筒抽出,呼了口气,因为太过紧张,这时候,他手心里已全是汗水。几位伤者的亲友也都松了口气,这时纷纷向赵行德,好几人就要拜倒向谢,赵行德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勿要如此。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叹了口气,若有憾焉,“这几位壮士都是为赵某受伤,若你们再说什么见外的话,赵某岂不亏心。”他话语声音不大,却有一股让人凛然信服的感觉。
几个三山五岳的豪杰心下凛然,顿时不再勉强跪谢。赵行德自己曾经中过蛇毒,依稀记得当初的疗伤之法,随口又让施郎中指点大家照料伤者。外面等待的豪杰数以千计,嘈杂之声传入室内。里面却安静得落针可闻,赵行德没有说话,旁人也不敢开口说话。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赵行德命点起灯火,屋内顿时亮堂了许多。这时,外面等候的江湖豪杰仍未散去,只是随着天色渐晚,这些人等得有些不耐,嘈杂喧哗声渐渐响亮了起来。赵行德眉头微皱,对陆明宇道:“各路豪杰关心这些壮士的伤势,但这蛇毒之伤,不是一夜间就能制好的,还是先安排大家散去歇息吧,若要探者,明日再来。”
“是。”陆明宇站起身来,立刻出去“安排”。
赵行德所说安排大家散去休息,是客气的说法。江湖中人散漫惯了,哪那么容易听命行事。加上这回赵行德遇刺,便是被这些来历不明的人所伤,也不知道刺客还有没有同党在寨中。于是,陆明宇先吩咐刘衡、夏猫儿先调了五百寨中兄弟过来,然后再“安排”江湖好汉们各回居处。把这些人礼送回去后,十三连环寨还连夜加派了人手,弩上弦,刀出鞘,扼守在外来豪客居处之外面,以防有别的奸细趁机生事。
“晚上也要打起精神,前几天,就是因为咱们太过松懈,才累得赵先生受伤。”
一切安排妥当后,陆明宇这才回到净室,赵行德和施郎中等几人还守在室内。这时,三个中毒伤者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那位姓潘的壮士,因为不能输入赵行德的血,发起了高烧。荆南清水寨首领吴权着结义兄弟嘴皮越发青紫,渐渐地连胡话也不说了,吴权的脸上满是悲戚之意。安静中依稀有种肃穆的氛围,仿佛谁不小心打破了这沉寂,就冒犯了某种神圣。
这一夜过,众人便在净室内和衣而眠,到了次日清晨,三个输入了赵行德之血的江湖人伤势已见大好,不但浮肿有所消退,最先毒性发作的徐升也苏醒了过来,他闻听是赵先生亲自过血救命后,挣扎着要起身拜谢。
“徐升草莽之人,贱命一条,先生大德,粉,”徐升声音尚且沙哑,激动之下,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满脸通红。
赵行德忙让徐度阻止他起身,他自己反而站起来,走到徐升跟前道:“这种话若是再提,便是拿赵某当外人了。”他见徐升恢复了些精神,微笑道,“这种蛇毒能解,靠的多是徐兄弟本身的身体壮健。”
待徐升依命躺下来静养以后,赵行德又检视了其它两人的伤势,高烧都已经消退,但另一人伤势却越来越重,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清水寨吴权的肩膀。“赵先生。”吴权连忙站起身来。赵行德见潘俯的脸颊已经青紫色,没有说话。他的脸色苍白,眼中布满血丝,心中只涌起一股有心无力的失落和悲愤之意。
窗外的天色,渐渐露出一抹鱼肚白,丝丝晨风透过窗棱的缝隙吹了进来。
这时,“不好了!”忽然外面有人急步奔入,低声禀道:“大当家,客房院子那边,说咱们十三连环寨信不过外人,夏头领和他们理论,两边闹起来了!”声音中充满焦急之意。“什么?”陆明宇脸上显出一丝怒意!在这十三连环寨经营了近十年的地头上,还有谁敢造次![(m)無彈窗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