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11 顾惭祢处士-1(1 / 1)

帝国的黎明 鼓元吉 1566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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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州,灰蒙蒙的冰层封锁了河面,漕运码头冷冷清清。()要等隆冬过去,运河才会解冻。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老渡头。每年开漕的时候,楚州码头附近仿佛过年一样,大放鞭炮,楚州的乡绅和商贾会请来戏子歌姬,热热闹闹地大办一场。平民百姓也庆幸熬过了青黄不接的冬天。数以万计的漕丁、漕民,都指望在这一天领第一笔苦力钱粮,送到嗷嗷待哺的家中。自从隋代开凿大运河以后,这里就是漕运要津,每年漕粮数百万石,无数货物由此通过,大大小小船只停泊在城边的运河里,等待通过北辰堰,驶入淮水。商贾、船民则相约道城内游玩作耍。满城弥漫着鱼虾的腥香,丝竹歌笑之声随处可闻。人道是万户千灯夜市喧,东南漕运第一州。

横海军的防区北至海州,南至扬州,都是大宋最富庶的地方。京东路的战事越来越激烈,韩世忠率三万人马北,留下了一万余人分驻各州县,扩军备战。此时三万余横海军已集中驻扎在楚州,等待运河解冻,水陆并进北援救京东路。横海军刚到楚州时,和楚州团练还起过几场冲突,双方各有死伤。后来韩世忠约束部属不得sao扰市面,楚州士绅也不时置办牛酒犒军,双方才算相安无事。

辽军南侵之时,在学政陆云孙的带领下,楚州盐丁和团练扩充到了五千余人。士绅百姓拼死抵抗之下,辽军始终未能进入楚州城中。此地的民风彪悍,自古由来已久。昔时周世宗为攻克楚州,先攻下了扬州、泰州,割断了楚州与南唐的联系,然后以水陆军数万猛攻楚州。太祖当时尚且是周朝大将,昼夜不解甲胄,亲冒矢石都督部属登城。而楚州守军仅数千人,在城墙陷落后,沿街逐巷与周军苦战,一直节节抵抗到州府衙门。而楚州守将张彦卿、兵马都监郑昭业以下,全数战死,守军无一人生降周军。此役周兵死伤极重,此后周军为泄愤,屠城中余民,又放火焚城,楚州始归周朝所有。

横海军大营中,刁斗森严,后营大帐中,灯火通明。亲兵都是东海侯的心腹,此时个个面se古怪。传闻朝廷大礼议,天下宋人将择法自律后,韩将军好似转了xing子,整天捧着一堆本,他看不懂,或是不耐烦看时,就让李夫人讲给他听。()&&此时,帐中突然传来一阵爽快地大笑声。

“悟了,我悟了!”韩世忠盘膝坐于案前,一手拿着《论语》,一手抚着胡须,活脱脱一个年画关云长夜读秋的姿势,颇令人忍俊不禁,他眉花眼笑地大声道,“夫人,什么是王霸之道?什么又是孔孟之道?我算是悟透了!”

“你又悟了什么?”李红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王道就是,在我的地盘,胆敢不听老韩招呼的家伙,我就伸个指头碾死他。”韩世忠得意地伸出大拇指凌空一捺,“霸道就是,就算他不在我的地盘,胆敢不听老韩的招呼,我也要伸个指头碾死他。这就是王霸之道!”

“胡说八道,”李红玉怕了他了,轻笑道,“那夫君大人,什么是孔孟之道呢?”

“孔孟之道,嘿嘿,”韩世忠得意地笑道,“就是老子在碾死他之前,先给他讲碾死他的道理,信不信就由他了,呜呼哀哉。”他把《论语》放在桌案,拍了拍封皮,笑道,“这些‘子曰’,唠唠叨叨,还不如老韩两三句话来得透彻。”“子曰”是韩世忠独有对读人的蔑称,自从朝廷大礼议,他决意以“清流法”自律后,改以“萌儿”称呼之,但此时兴高采烈,言语也尽复旧观。

“夫君大人,果然有非常之才,”李红玉点点头,抿嘴笑道,“不过这些言语,千万别告诉别人,免得他们妒忌你哟。”她和韩世忠调笑惯了,秀眉微蹙,又道,“不过啊,夫君大人,你是朝廷将领,行军打仗才是正业。都说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你的脾xing素来和生儒士不投,”李红玉面露忧se,迟疑道,“你真的要和那些人一起守‘清流法’么?”

世忠肯定地点点头。他是粗中有细的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别担心,你是我的原配发妻,若按‘清流法’说的,前贫贱而后富贵者,不去妻。”他咧嘴笑道,“这‘清流法’管得也宽,要原配五年不出,男人才能纳妾。不管妾侍出身如何,总不能骑到原配的头去。诰命夫人,我从‘清流法’,你该大放心才对?”

红玉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仍然担心道,“我见外面那些人,说起‘清流法’都唉声叹气的,你为什么偏偏要去守这个东西。我们,我们两个”她是娼ji出身,和韩世忠一样,根本和“清流”两个字不沾边。即便李红玉已是县君诰命夫人,也不免有些担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韩世忠叹了口气,“你当我想自己找别扭么?”他看了看帐外,小声道,“‘宋礼法’和‘君子法’,夫人也都看过了,要我说,这他妈的,真不是人弄的玩意儿,比他娘的军法还要严,不如大家做和尚算了。”他摇了摇头。

“那又为何?”

“我也说了,这‘清流法’比军法还严。虽然守‘清流法’的人少,但阵势严整,同仇敌忾,下手又狠辣的紧。而守俗易法的这一边,就要稀松平常很多。无论在战场,还是朝政,清流这一边一定会大占风的。这就好像一军之中,有劲锐敢死的将士,也有跟在别人后面跑的。原先大家混一混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朝廷让人自择法。等于让守‘清流法’的人居一营,守‘俗易法’的人又别居一营,让他们互相厮杀,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俯首。所谓兵贵jing不贵多,两相比较起来,胜负的形势,比官军对盗匪还要悬殊。”

“我们要站在强的这边。两军交兵,输了就要任人宰割。”韩世忠叹了口气,沉声道,“过些时候,恐怕想守‘清流法’都不是那么容易了。”他一边脸se凝重地说话,一边拉夫人坐在怀中,李红玉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也没有抗拒。帐中灯火昏黄,气氛顿时一变。

“韩大人在不在?”外面有人嚷道:“我要见韩大人?你们谁敢阻挡我见韩大人?”

“他naina世忠恼怒地骂了一句。听出是青州通判冯方晖,他是侯焕寅的使者。

“还不快去。”李红玉含羞带俏地横了他一眼。

“我先打发了这小子。”韩世忠方才放开手。他整了整衣冠,压下心火,挺胸凸肚,扶着腰间玉带,骂骂咧咧地走向帐外,瞪着冯方晖,吼道:“深更半夜的,有什么急事?”

“韩大人,”冯方晖拱手为礼,正想入内,韩世忠却堵在帐门口,一步不让。他恼怒抬起头,韩世忠也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二人的官职差距甚大,军中又重尊卑,虽然冯方晖是侯焕寅的心腹,在这种情形下,也不敢犯硬闯营帐,只能强人怒意,大声道:“下官找了韩大人一天,这些人都说大人巡营去了。所以”

“难道本帅行踪,”韩世忠不待他多说,瞪眼道,“还要向你区区通判禀报不成?”

“韩大人误会了。”冯方晖只得低头道,“请恕下官唐突之罪。”他终究忍气不过,不待韩世忠恕罪,又抬起头,大声道,“下官来找韩大人,只是想问,京东路的局势,已危如累卵,求援的信使相望于道。救兵如救火,大人何时发兵北?”

“你问我,我问谁啊?”韩世忠斥骂道,“你怎么不去问问老天爷,这个多月来,海天天刮北风,海船北比蜗牛还慢,万一遇风暴,这几万jin呸,呸,呸。运河又封冻着,不能行粮船,我们的军粮辎重,难道通判大人你背着?这一路肩背马坨,人困马乏,到了北方一马平川,你是去救援京东的?还是去送死的?”

冯方晖仍强项道:“何不征发民夫,军前输送辎重,火速北!”

“说得轻巧,你当这是哪儿?”韩世忠冷笑了一声,“我说,冯通判,这沿海运河两旁,海州、楚州、淮阳的壮丁都等着开漕,百姓家中等米下锅,眼睛都饿得绿油油的。这时候拉夫出役?好,这件事交给你去办,明天你去和楚州的知州商量去?行不行啊?通判大人?若被弹劾扰乱地方,甚至官逼.民反,你自己去和吏部理论去?”

方晖略一犹豫,韩世忠便拂袖转身回帐内,一队亲兵前两步,像屏风一样,牢牢把守住了帐们。冯方晖叹了口气,正待转身离去,帐内又传来韩世忠的声音:“冯通判,回去好好读读礼法,知道‘下尊卑’!”冯方晖脚下一滞,险些摔了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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