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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王巨的那十册初等数学到了京城。
宋朝以前的数学书籍太多了,但这本数学书有所不同,早在它出来之前,竹纸上无形中就打了许多广告。因此它一面世,就引起了一些人的好奇。
其实古今往来都一样,不能单纯用崇洋媚外来解释,至少抛开军事来说,在文化与科技、经济上,宋朝已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但为什么大食的棉布、玻璃,高丽秘色,倭国刀与纸扇,夏国剑那么有名气?当真高丽秘色青瓷已胜过了宋朝某些瓷器?再比如夏国剑,实际王家寨后来生产的桃溪剑质量美观度已胜过了夏国剑,而且款式多,但为何价格始终拼不过夏国剑?
主要就是舶来品,大家觉得稀罕。
道理也是一样,现在王巨用外夷的文字符号来解数学题,那么看看他如何解的。这一回,那么厚的算学书籍,总终有注释了吧。
并且它的价格真心不贵。
到了市场上才一贯多钱,化为实钱才九百多文。要知道一本薄薄的无注释《易经》还要一百多文钱呢。因此立即有人买,也有人观望。不过买回去的人立即发现了惊喜之处。
这本数学书里面不仅是数学,灌的水太多了。
例如讲三角原理时,王巨刻意出了一题,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然后画了一幅图,又有附文,说大地可能就是圆的。太阳才是心,月亮随着大地转,大地又随着太阳转。这样便能解释许多天文现象。
然后又问,当真站得高,就能看得远,利用这个话题解释眼球原理。以及近视眼与老花眼的区别。
例如再用盆载植物的生长出题,它吸收了部分水份,少许土壤。然而将植物劈开,抛去水份之外。它实际的重量超出了它吸收的土壤。那么这些营养从何而来的?于是又用轻者为上,浊者为下解释空气不是真空的,也有许多物质。接着再举数例,如木炭的燃烧等等,解释了部分空气中的物质。
严格说,它就是小学数学与自然的结合物吧。
但涉及到科学方面的只是粗讲,没有细讲。
另外还讲了珠算,讲了比宋朝三司会计司采纳的四柱结算法更先进简便的龙门账法。
这可是好东西。
一些商人立即嗅到其中的价值。甚至三司使唐介都听到了这件事,但他派人购买时,市面上已经买不到这十册数学书了。
唐介也是有名的大嘴巴。
他立即上书弹劾王巨,这本书利国利民,王巨为何不上交朝廷,而是用它来谋利。
赵顼正担心延州那边的情况呢,不好气地说道:“唐卿,这本书交给诸商人只有八百文,你认为能谋利?”
“那为何不交给三司?”
“朕这里有一套,你先拿去。况且雕板还在,来年也会印刷,卿何必着急。”
“但臣以为最好取名为初等算经。”
“所以取名初等数学。乃是数字的学问,你以为它能取代儒学,或者道学与佛学吗?”
“这倒不会。”唐介老实地答道。
“那就是了,朕会对王巨说一声,让他再印几百册,分发给三司以及各种转运使。”
唐介抱着这套书下去了,赵顼来到集贤院,找到正在修书的王巨,问:“为何取名为数学?”
不管怎么说。沾到了学,总有点不大好。
“陛下。臣一直说千百年来,大家对奇技淫巧误会太深了。以至诸葛亮的木牛流马都失传了。如果有此物,将会节约山区多少人力。”
主要这木牛流民已经神话了,不用人推,一大群木牛与流民就驮着货物奔跑,当然“失传”了。实际此时巴蜀百姓也发明了两种车子,“蜀中有小车,独推载八石,前如牛头;又有大车,用四人推,载十石”。其实就可以当成木牛流马。但如何与传说中的木牛流马相比?
因此赵祯默然,道:“武候之巧思也,不过卿也不逊色多少。”
王巨啼笑皆非,是啊,与传说的诸葛亮相比,自己是肯定逊色了……
他又说道:“所以臣用学子取名,就是让大家重视。它是学,当然也只是一种小学,不过用在经济民生上,却会有大用场。比如这次修水利,正是因为用了臣的数学,浪费不严重,仅此一项,可能就会节约一百多万贯钱帛。”
“卿所言极是,最少它是小学。三司使唐介找到朕,想讨要这本书,朕也答应了,让你派人再版,到时候送几百册给三司。”
“行,也非是臣不送,而是担心他们看不上。看上了,送几百册书也不用多少钱帛,我马上写信到杭州,让他们再印,明年春天即可送到三司。但陛下,臣也要回去了。”
“你二叔已经返回延州,不用那么急。”
“这次王家寨损失惨重……”
“朕已下了第三道诏书,让陆诜、赵忠、归娘浪埋,还有你们那个小寨子的族长王全与你那个傔人一道进京问询。”
也就是打算要替王巨出一口气了。
不过西夏这件事干得很愚蠢,这时代说什么人命关天,那是忽悠人的,就象宋朝的齐人一样。
但有一条不亚于天理,那就是入土为安。
死了,就不要去打扰他,甚至评价都少碰为妙。但司马光没有当成一回事,一上位,立即将刚刚死去的赵顼妖魔化。所以这件事对赵顼两个儿子影响极深,宋哲宗,宋徽宗!宋哲宗还能理性一点,宋徽宗直接立碑,你们不是将俺老子丑化吗,我直接竖碑,将你们统统打倒,第一个就是司马光,第二个就是文彦博。然后是吕公著,吕大防,刘挚。范纯仁,韩忠彦与苏东坡等人。也包括反对宋徽宗上位的章惇。与蔡京做对的张商英。
因此事情出来后,几乎所有议和大臣一起闭上了嘴巴。
和平是好,但西夏如此丧心病狂,能盼望到和平到来吗?
然而它影响深远,不仅是眼下让议和大臣闭上了嘴巴,也影响了许多人的心态。
“那臣更要回避了。”
“这个不用。”
“陛下,臣实际留在京城对陛下无益了,裁兵之举。难就难在陕西,如今陕西有韩公坐镇,谁敢不服?坊场河渡与二八分制执行顺利,更用不着臣。但这次事件发生,王家寨百姓已经不能呆在王家寨了。如同赵忠所言,想要他们平安,必须迁徙于郑白渠来。但从保安军到郑白渠,相隔遥远。百姓要带着家眷财产,甚至还有祖先的遗体,想要迁徙。委实不易。臣必须帮助他们。”
“可否于延州他处安置?”
“陛下,郭逵去延州,大约会平安无事。不过朝中官员良莠不齐。即便尧舜复生,也难以一一甄别。万一再有陆诜这样的官员前去延州,即便迁于延州他处,说不定还会有惨剧发生。特别是臣的先祖父母与先父,已经被侮辱过一回,臣不想他们在九泉之下,再受侮辱。”
赵顼无言。
其实这些他有时候真不敢想了。
自己亲信大臣的祖先尸骨被敌寇拖出来鞭尸倒也罢了,关健陆诜默视不救,不救倒也罢了。最后还要火拼一千有功的蕃骑,火拼蕃骑倒也罢了。关健朝堂中还有许多重臣支持,主动替其掩盖。
这就是俺的大宋?
“而且郑白渠。臣还要绕道去安抚一下。开春在即,也不能再误工了。西夏乖张,和平难求,又凭空失去绥州,未来也必有战事发生,只是规模大小罢了。然而战事爆发,最头痛的就是粮草。郑白渠早竣工与晚竣工,不仅是节约用工钱帛的问题,一旦战事再起,将不知会节约多少钱帛。”
“陕西有韩琦。”
“韩公是同意修渠,但对隐田兼并态度就会**不清了。”
“咦。”
“臣听闻韩公有家产几千顷……”
“几千顷!”赵顼吓了一大跳。
“韩公为相多年,朝廷自仁宗之后,官员各类薪酬更厚,韩公钱帛用不掉,别无去处,只好治办田产。这么多年来的首相之位,薪酬会得到多少?”王巨轻描淡写地说道。就不知道韩家庄的田产有没有漫延到内黄县,那样的话,其田产不是以亩计算了,而是以里计算,最大长度能达到一百多里。
“所以在兼并事上,韩公又是另外一个态度。我朝不反对兼并,但兼并之后带来的是隐田之害,这才是最严重的。百姓没了生路,加上人口膨胀起来会很快的。那么几十年后,万一有大的灾害发生,不用对付外侮了,内部就自己崩溃。”
“这个人口……”
“陛下,人口臣在相国寺岂不是对陛下说过吗?疏导之。不仅南方,北方也可以。但具体的臣也没有想好。况且现在国家当务之急,非是人口,而是财政。做事得一步步来,不能操之过急。”
“徐徐徐。”
“中的。”
可能赵顼如今还是青涩,又缺少独立思考能力,掌控能力也欠缺,然而心情又急躁,面对现在宋朝的弊病,压力可想而知的。
但王巨却不希望他英年早逝。
不要多,拖一个四五年时间,那就没事了。
不然以司马光的记仇之心,不但王安石,自己会更惨。
“那就走吧,”赵顼说道。
“不过临行前,臣说一句话,陛下请听好了,也不能对外声张。国家想打压世袭十分困难了,不过可以适度地控制一下世袭。这一条并不难。陛下头几年是过渡,等这几年过渡完毕,那么可以控制三人与三家。”
“三人三家?”
“文韩富,吕韩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