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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胡说。”张载喝道。
“我不是胡说,不这样,根本不可能实行你那个井田制。”
“你翅膀长硬了。”张载笑骂道。
“恩师,你不是想我飞吗,现在我能勉强飞了,恩师应当很开心吧。”
“你这个浑小子,但会有这么困难?”
“土地就是这些人的命根子,不困难?如果这个都不难,那么这次官家变法,都不会有人反对了。恩师,到了京城,什么话都能说,这个井田真不能说啊。否则别人一定会奇怪,你怎么能教出我这个弟子的。”
张载又是一笑,但还有些犹豫不决。
这是他反思良久的一个办法,都想治国救民。但一下子推翻了,他心情多少有些失落的。
“恩师,我再比一个例子,朝廷让我来开修郑白渠,得到了许多新耕地。但这些耕地是用来以役换田,换取劳力,包括百姓与军士,否则施工时间太长了,募民修建没那钱帛,役民修建百姓会抱怨。但那些大主户也不是不得计,尽管这些新耕地与他们无关系,但他们原有的耕地都会得到很好的灌溉,从下田一下子变成了良田。但结果呢,我这两年来,一半精力就在与他们斗智斗法了,软的,哄骗,转移视线,劝说其利害,又鼓励他们将注意力放到商业上以便获取更大的利润。硬的,抄家,杀人。手段用尽了,但这些主户有没有甘心过?到现在都没有甘心!我发出露布,朝廷也下了诏书,凡是郑白渠的耕地除了租佃外,不得以任何手段转让买卖,即便有。官府也不承认其契约。然而下面去年就开出田价,一亩地六七贯钱。这说明了什么,转让与买卖已经秘密开始了!这样。都没有杜绝转让买卖,恩师。试问你那个井田制,能实施吗?”
“那国家无药可救了?”
“有的救,但救起来会很麻烦。”王巨说道,有人将赵顼与汉武帝相比,似乎很相似,但不是。与汉武帝相比,赵顼进取心有了,但魄力不足。掌控能力更是很差,识人方面也不行。
可是王安石自视其高,又听不见去别人的意见。
有的人还是好心的,但一律不听,甚至多说一句,马上贬出朝堂。所以这两人带着宋朝就象脱缰的野马在乱跑一气,是敛出大量钱帛,却导致许多人反对了。
实际王安石能稍稍放下架子,象张载、小苏、薛向、程师孟这些人都可以为他而用的,包括王巨很瞧不起的二程。甚至手腕再高明一点。连赵抃与张方平这两个大佬都可以帮助他,也能将曾公亮拉下水,做为坚强的后盾。
但想一想王安石的糟糕性格。王巨最后撤了。
张载有些愣神。
“恩师,进了京城后,有两人千万不要与他们卷得太深。”
“那两人。”
“二程。”
“你这孩子,怎么说出这话呢。”
“恩师,你想一想,得多虚伪的人才能说出存天理,灭人欲这样的话?整个宋朝包括大和尚在内,有没有一百人能做到?”
“虽难做到,也是一种高尚的目标。就象儒家的大同一样。”
“大同是目标不错,然而存天理。灭人欲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命题,何谓人欲。各种**,好的坏的。这才是生存的动力。比如长在田间的野草,它也要生存,所以与庄稼抢土壤抢空间。比如虎,它需要大量食物,这要一定的活动范围,所以罕有虎成群。但狼力量要弱小,所以成群扑杀猎物。这都是天理的一部分,包括人欲在内。而且人是万物之灵,所以人欲是最重要的天理,就象人一样,将心挖掉了,能活吗?”
“你这是强词夺理。”
张载与王巨可能存在一些时代差异感,比如妻子与母亲掉到河里,先救谁,换在宋朝,这个问题问都不能问,想忤逆不孝啊!
但也有许多是相通的,比如自家孩子掉到水里,别人的孩子也掉到水里,两个孩子救起来难度是一样的,然而要求这个父亲不救自己的孩子,却去救别人的孩子,那不叫美德,而叫惨忍!
能宏扬的东西太多了,孝顺,慈善,团结,英勇,仁爱……何必宏扬那些大家做不到的?
这个存天理,灭人欲,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都是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命题。非是大虚伪、岳不群级人物,是说不出来的。
不过王巨考虑到张载感受,没有再辨了,道:“恩师,我不是强词夺理,就怕他们自己也做不到,却要求别人那样做,或者用这个来攻击别人。而且恩师,你想发扬儒学,也要有自己思想,总想着别人的思想,并且还不是圣人的思想,那行吗?别人的思想只是你的借鉴。”
张载也沉默起来,实际他对这个存天理,灭人欲同样存在着怀疑,反对的只是王巨排斥他与二程交往罢了。
“还有,恩师,你这个性格,这时候在朝堂上会很难,要么在朝堂上镀一下金,请求外放吧。”
“镀金?”
“就象佛像一样,无论泥塑或木塑,百姓不稀罕,然而镀一层金,马上就会有许多百姓来膜拜。”
张载明白了,也就是让他做一个京官,有了这层履历,以后外放必是高官。
“你这孩子。”
“真不行,这个混沌的官场混不下去了,安心回家著书立说,费用我来出。”
“凭什么你来出?”
“我自幼失父,母亲改嫁,你与师娘在我心中就是父母,为什么我不能出?”
这句话王巨没有作伪的,让他将郭氏当母亲,当不来,不过也确实将张载当成了半父。
张载有些小感动,也有些啼笑皆非。王巨话外之音,就是你不适合混官场。非得我这种腹黑之辈来混官场。
“官员就如此不堪哪?”
“有堪的,不过混得很难,范仲淹那是一个奇迹。他碰到了一个仁皇帝,否则不要说参知政事。能知庆州,就到了巅峰。但是恩师,今天我们这番对话,可不能对外泄露啊。”
“我心中有数,但老夫问你,如今国家很困难吗?”
“恩师,不瞒你,朝廷积欠一亿六千多万。”这话儿王巨只对两人说过。一个是葛少华,第二个就是张载。严格说,赵顼执政两年了,但这两年熬得紧,那有钱还这个积欠。
“这么多。”
“不能声张的,传出去,国内不稳,辽国也能虎视眈眈了。”
“韩公他……”
“韩公有过,但非是他一人之过,我听到一件事。仁宗以韩公与富公为相,庞籍进京述职,仁宗以为得人。问庞籍,庞籍隐晦地说了一句话,现在他们没有做事,所以大家都说他们好。但担任宰相,便要真正做事了,一做事,就会有人受到伤害,未必有人说他们好了。除非一条,用朝廷的赏赐收买大家。那么大家还能继续说他们好话。然后庞公便没有多讲了。后来果然大家都说韩公与富公的好话。”
不但现在说,往后去还说。
为什么呢?
写史册的不是老百姓。而是士大夫,士大夫得到韩琦与富弼好处。能不说好话吗?
甚至王巨前世认真翻看这段历史时,搜一下度娘,都是帝国天空,双子星座,名相韩琦富弼。前世是怀疑,这一世是要倒了。这是积一亿六千万,如果积三亿两千万,是不是前古贤相呢?
张载缄默了。
“所以韩公有过,富公有过,先帝当然也有过,包括晚年仁宗真正的无为而治同样有过。不要听信外面的言传,这个积欠严格说就是从韩公与富公执政开始的,加上先帝濮仪之争,以及灾害,使积欠加重,导致了这个大窟窿的产生,逼得官家不得不下定决心变法。”
“原来是这样。”
“这便是朝堂所有的背景。”王巨说道,张载是他的授业老师,也是唯一真正的授业老师,按照这时礼制,尊为父也不过,何去何从,王巨交待了,但无权干涉张载选择的。
两人走了出来。
郭氏把玩着一根精美的玉镯子,看到王巨出来,道:“大牛,你说你平生不收礼,妃儿送了因儿一个玉镯子,我当收还是不当收。”
“师娘,你拿我打趣了。普通人我不送礼的,但自家长辈还能不送礼,比如妃儿家,我虽不能回去,但礼物还能不送吗?”
“大郎,三牛哥与妞儿姐姐呢。”张贵问。
“他们去了杭州。”
“这么远啊?”
“我送你三牛哥去读书了,让妞儿姐姐陪他。”
“还别说,我这个贵儿太笨了,我与你恩师都愁死了。”
“师娘,不愁,还有我呢,以后贵儿长大了,想做富家翁,我来支持。想做官,我努力争取以后能混两个以上的恩荫名额,让一个给贵儿。”
以王巨眼前的趋势,至少以后能做执政的,那么就是朝廷裁减了恩荫名额,也有三个名额了。
忽然王巨哑然失笑。
自己人际关系眼下还算是简单的,而且二叔那边也容易满足,在那边受人尊敬,生活水平提高,二叔与二婶乐得不行了,根本就没有想过向自己讨要恩荫名额,恐怕他们现在都不知道何谓恩荫呢。朱李两家更没有提出过份的要求。
但就是这样,自己承诺出两个名额了,一个是胡谦之子胡全,一个是张载之子张贵。
况且朝堂上那些大佬们,他们关系多复杂啦。
这一裁恩荫名额,能不急吗?
ps:五更送上,好累,一天码五更真不是人干的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