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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郁。
从昨天夜里便开始乌云密布,似憋着要下雨。祁漠临行前看了眼天色,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了出去:“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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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姨妈的事情,您就不用再操心了。”尹枭坐在车里打电话,为的是把李敏芝关进精神科的事,“她情绪太激动,在里面冷静两天。镇静药吃一点,床上在绑一绑……再出来她就不会乱说话了。峻”
就算是以后再“乱说话”,她也是精神科待过的人,说的也都是“疯话”。
“祁漠和妹夫都没了,她心里也不好受,别再这么对她了!我看着都心疼……”对面的声音有些哽咽,“潇儿,她毕竟是我亲妹妹,也是你亲姨妈。”
尹枭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又是这句话,都听腻了……
“知道了!”他不耐地嘟囔,受不了母亲终日的念叨,语气稍稍平缓了一些,“那就让人停止用药,先在精神科关她两天……妈您要是有空的话,不妨做做她的思想工作,让她消停点!要不是她是我姨妈,这么跟我对着干,我让她连个躺的地方都没有!”
他的话不留任何余地,李勤芝却听得很高兴。
“好好好!”她连连应声,“那我进去跟她说说话!我……”
“恩,挂了。”尹枭没心情听她继续,应付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他才看向窗外——
车子依旧匀速前行,路旁空荡的风景不断后退,天色越发暗沉,看起来很快就要下雨。
“这球怕是打不成了。”他轻叹了一声喃喃开口,目光依旧看着窗外,吩咐前座的司机,“让球场准备点好茶,用休息室谈点生意。”
本来,他的习惯,“生意”都是打球的时候谈的,一边休闲娱乐,一边报个价位要求,交易也就算是成了!这里地处偏僻,球场上也空荡藏不了什么监视的人,反倒是更掩人耳目……
“好的。”司机应声,打电话提起通知球场安排,可放下电话,车速也缓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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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停着一辆车。
暗红的大卡车几乎是横陈在路上,在这个车流稀少的地方,正好堵住了他们前行的路。那辆卡车不像坏了,因为从车上跳下两个工人打扮的人,也不急着修车,反而笑嘻嘻地靠在车厢上抽烟。
“怎么回事?”尹枭坐在后座,蹙了蹙眉。
“一帮不长眼睛的龟孙子!”司机咒骂,降下了车窗探头出去,想要轰他们让开,“喂!你们两个干嘛呢?好狗不挡……”
话未说完,他便突然噤了声。
尹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下属的身形僵着,双手缓缓地举起来高过头顶,做出投降的姿势,脑袋也慢吞吞地从窗外缩了进来……一点又一点,脑袋完全退回来时,尹枭看到了抵在司机头上的枪。
冰冷的枪口直指司机的太阳穴,枪身威胁地向前伸了伸,司机又是一颤,抱头再也不敢动一下。
尹枭的面色一沉,心中微凉。
今天是什么人寻上来了?
下一刻,他后座的门便被拉开——
“下车吧。”祁漠站在车外,冷冷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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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枭还没回过神来,人便被祁漠从车上拽了下来。
他脸上的震惊还未敛去,脚下的步子也由此踉跄了一下。但不等他自己站稳,祁漠的两个下属已走上来,猛地旋过他的身体,将他死死地按在车上,然后不由分说地搜他的身……
没有。
没找到枪,也没找到相关的药剂,尹枭穿着一身松垮垮的运动服,下属搜遍了他的全身,也只找到个zippo的打火机。
“祁少。”下属将那唯一的收获递上来。
祁漠只看了一眼,然后便随手扔了出去。然后,他朝下属示意了一眼,让他们稍稍松开,让尹枭得以回转过身体,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你还没死?”转身过来的那一瞬,尹枭便脱口而出,难掩脸上的纳闷。
怎么可能?
那样的麻痹剂……他早该死了。
“你那天枪里装的是什么?”祁漠没答他,淡淡出声,面色冷清又淡漠,一步步地走近,朝他伸出一只手来,“把拮抗剂给我。”
尹枭愣了一秒,不由笑了。
他明白了——祁漠不是安然无恙,平安无事!他只是垂死挣扎,想要寻找生命的转机。就像在非洲草原上狩猎时的野物,它们在受伤中枪时,也都是会徒劳奔跑,直到死为止……结局都是一样的。
祁漠,自然也一样。
“拮抗剂?”他似笑非笑地琢磨着这个词,眼里有不屑也有嘲讽,“你凭什么觉得你问我要,我就该给?”
居高临下的睥睨态度,激怒了祁漠——
“李潇!”他猛地冲上去,手掌揪住了尹枭的衣领,强力让他的后背再度撞上车身,“把拮抗剂给我,我们以后再也不会有瓜葛!你们以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再过分我也不会管!”
他不再需要这样的家人。
尹枭却是嗤笑:还叫着他以前的名字,竟然和他叫板?
顿了顿,他浅淡反问:“所以,你到底是来问我要药的?还是来和我翻旧账的?”
他不提“旧账”还好,一提祁漠的情绪便越发控制不住,拽住他前襟的力道越发收紧:“我一直在帮你们报仇!你们却想我死?当年的一切都是骗我的!我真该早点把你们找出来!早点认清你们!把我受的都还给你们!”
心下隐隐有种冲动:和他们同归于尽。既然大家都该死,那就索性一起去死好了!
要是以前的祁漠,肯定会这么做,但现在的潜意识里,始终有根弦拉着他……他对某人还有承诺!他还需要照顾她一辈子。
“把拮抗剂给我,或者你跟我走一趟,让你的人回去拿。”他尽量做着深呼吸,压制住自己几近爆发的愤怒情绪,“我不为难你。”
“凭你?”尹枭的视线越过他,又扫过他身旁的那几个下属,“凭你们?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说话的同时,他猛地挣开祁漠钳制,直接去抢那个下属手中的枪。那把枪还抵着司机的方向,他完全是不管不顾地去抢,根本没考虑到枪会不会走火,会不会误杀了他的司机?
完全是不要命的身手。
下属措手不及,没想到尹枭前一秒还在和祁漠僵持,后一秒竟突然冲过来抢自己的枪。他没有防范,枪支也在不自觉中脱手,眼看着尹枭快速地夺过去,直接对上了祁漠的眉心,然后拉开保险阀,扣下扳机——
“咔!”
“咔!”
“咔!”
迅猛的速度,致命的动作,他在夺枪以后直接连开三发,但都是枪窍中金属撞击空气的细响……
没有子弹。
祁漠的瞳孔在瞬间紧缩了一下:他不是因为害怕,他是没想到尹枭会如此决绝地……再杀他一次!枪里没装子弹,他是知道的,本来就是他授意的,毕竟还没有和尹枭到“偿命”的地步,可是对方却……
他终于没有任何心软的余地。
尹枭的动作倒也快,目光只是一怔,便迅速地反应过来,直接拿这把枪托去砸守车门那个下属的脑袋,比他后退之后拉开驾驶座,朝里面低吼:“下来!”
他的司机也连忙往外冲,还以为是要肉搏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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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枭和祁漠的身手不相上下,彼此接挡了好几个拳脚,谁都占不到便宜。不过祁漠这边人多,尹枭人少,眼看着就要败下阵来……尹枭看着眼急,动作越来越狠,速度越来越快。
而祁漠……
在即将放倒尹枭的那一刻,他的心脏骤然一下紧缩,让他不由止住了所有的动作。不止如此,他的脚下也不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不行。
他的心脏……支撑不了这种大体力消耗的打斗。
“祁少!”有人想要来扶他。
而尹枭也正是趁着这个空荡,猛地一下挥开那些下属,自己夺路跳上驾驶座。他的司机见此,也连忙挣开下属,用力地往前给了一拳,然后快跑着绕过车头想跳上副驾驶座……
先逃离开这里再说!
可是谁曾想——
“碰!”
在司机绕过车头之前,尹枭便已大力地踩下油门,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去,直接将司机撞飞了出去,然后,他的车子擦着铁质的栏杆从卡车旁绕开,发出刺耳又尖锐的金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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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枭逃了出去。
那个司机成了“牺牲品”,此时倒在路旁,浑身一抽一抽地在动,嘴里不时有血冒出,再也无法自己站起来。而下属此刻也根本顾不上尹枭和那个司机,纷纷都围上祁漠:“祁少,您还好吧?”
谁都没想到会和尹枭打一场。
谁也没想到他会多了枪,这么不要命地打……
祁漠此时已蹲了下去,嘴唇明显发绀。他说不出话来,单手捂着心口的位置,很艰难地才发出声音:“去……医院。”
下属们拉他上车,在越过经过那个重伤的司机时,他的步子停了停:“带上他。”
暂时,他是唯一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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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喂胡萝卜的时候,乔桑榆发现了这只实验兔的不对劲。
昨天它还能吃能跑,只是很容易跑累,跑累了需要休息;但是今天它却怏怏地躺在笼子里没什么动静,胡萝卜送到了嘴边,它也只是闻一闻,头便再度耸拉下去……像在睡觉,又像是醒着。
喘气越来越明显。
它的心脏在衰弱……显而易见。
乔桑榆担心地站起来,连忙寻找手机打祁漠的电话,对面是下属代接的,声音很迟疑:“我们……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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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了一点纯氧,再加上一点心血管的药物,祁漠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我没事。”对于刚才那场耗体力的打斗,他闭口不提,只是轻描淡写着一语带过,“昨晚想事情太晚,大概是因为没有休息好,所以今天在车上心口有点疼。我还没见到他,没关系。”
乔桑榆很担心。
她还想多问几句,祁漠却喊着饿,让她出去买点粥回来。
“好,我去。”她拗不过他,只能将问题暂且压下,先出去买东西。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她恰好碰到迎面而来的元朗,他的袖子有着点点红斑,隐约看着像血迹,她蹙眉叫住他:“你的身上……”
“刚从急诊道过来,被个外伤的撞了一身。”元朗回答得很自然,顺势询问,“乔小姐您出去吗?顺便帮我带包湿巾,我擦擦,谢谢。”
“啊……好。”太过顺畅的交流,乔桑榆没察觉出什么来。
而元朗频频往后张望,直到目送着乔桑榆的身影拐出长廊,他才快步上前,推门进了祁漠的病房:“祁少。”
“问得怎么样?”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他。元朗是负责去询问那个司机的!把他带到医院的时候,他还有一口气,还能说话。
“问到了。”元朗点点头,神色却有些凝重,“他说那是南非流行的‘麻枪’,剂量大的专门用来杀大象,剂量小的用来杀人……没有拮抗剂的。这是根据当地人发明的‘土药’改良的,没得救……”
“妈的,我再问问他!”有下属沉不住气,想要往外冲,却被元朗拉住。
“不用问了。”他低头,同样神色灰败,“他说完这句话,就咽气了。”
他被撞得很严重,伤了五脏,能撑到医院已属不易。
病房里一下子陷入沉默,气氛沉重得可怕。
“咔!”
正好有人推门而入,站定了原来是G市研究室的人,他行色匆匆:“祁先生,我们需要重新采集您的血液。”实验室的动物正在成批死亡,心衰后期的速度不断加快,他们研究不出有效的药来。
祁漠没拦着,当那抽血的针管扎入血管时,他才淡淡出声:“我会死,是不是?”
“祁先生……”他为难着不敢答。
祁漠无声地把脸转向窗外,这一点,他真的没有想过:如果他没救了,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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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了东西回医院,乔桑榆绕去了车子。
她把兔子带过来了
,长时间放车上怕它会蒙坏,所以想着带它一起上楼。停车场那边静悄悄的,她解了车锁,拉了车门,碰上纸箱子时,才发觉了不对劲……兔子的喘息声都听不见了!
她着急地低头查看——
它死了。
兔子纯白的身体蜷成一团,缩在箱子的角落一动不动。它已没有任何的生命气息,她的手摸过去,触不到它的心跳,只能感觉到它的皮温在一点点降低……怎么会?这么突然!
“啪嗒!”
她的手不由一松,手里的食物没拿稳,汤汤水水地撒了一地。
她的脑子里不由想到祁漠:兔子死了,他刚刚因为突发情况来了医院,现在还在吸氧输液……他等不了了!他的身体已经等不了了!必须马上得到拮抗剂,或者拿到那个药剂本身!
今天,尹枭会去那个高尔夫球场。但是祁漠的身体,今天是肯定去不了的了……
她去。
她不能让他再等了。
“喂?”她拨通电话,示意祁漠来听,强忍住声音中的哽咽,让自己的话尽量显得自然,“我发现医院外面的东西都不好,我回去帮你做吧。你在医院先好好休息!你……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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