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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有些执拗。索锁看着他,知道他是在生气。她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她甚至能想出来他为什么生气。
她抚了抚围裙,说:“彭因坦,你别难为我好么。”
她声音弱下来,手是扣在一起,垂在身前。
“这都算为难你,那我要怎么跟你提要求,才算合你心意?”彭因坦问道。
索锁忍了好一会儿,说:“那我做雪菜肉丝的。晚了,不要吃的油腻……另外,鲸鱼肉我不擅长做。你也没有说让我来是做这个……就留着让会的人来吧。”
她说完,不等彭因坦再说什么,转身就走候。
彭因坦把酒杯里的酒都喝光了,眼看着她离开——她腰细的不盈一握……但是这好像是这几天才变得这样的。
他晃了晃空了的酒杯,拎着空杯走出工作间。
厨房里,索锁正在切年糕。知道他进来了,她就当没有意识到。年糕白白的一长条,她拿着刀仔细地切均匀……她专心致志地将年糕一片片切的均匀。切成片的年糕被码在青瓷盘子里,羊脂玉一般,很好看。
彭因坦喝完了一杯酒,将酒杯一搁,过去洗干净手,撸起袖子来,来到索锁对面的位置。他打开盒子,把鲸鱼肉取了出来。索锁还是不看他,好像他根本没出现在她周围。彭因坦也不出声。他就是把鲸鱼肉经过了简单的处理,切片、淋烧酒、撒上一点点调料,塞到了烤箱里去。
然后他又倒了杯酒。酒杯先被他放在一边,又另取了一只杯子来,倒了一杯橙汁,递给在等着年糕煮好的索锁。
索锁看看面前这只修长洁白的手上,映着一点点明艳的橙黄色……彭因坦等着她,等了好一会儿,好像她不接杯子,他就会一直等下去。
索锁抬手,将杯柄握住。
“谢谢。”她说。她能听到自己的鼻音又重了。此时多少有点头重脚轻。也许是因为锅子里冒出来的腾腾的白汽让她有种缺氧的感觉,也许是刚刚在车上被陈润涵故意开快车晃的头晕……总之她很不舒服。
一杯凉凉的橙汁可能缓解她的不适,但她没有喝。
“吃药了么?”彭因坦问。
索锁停了好几秒,才说:“吃了。”
“晚饭呢,吃了吗?”彭因坦又问。
索锁这回就没回答了。
彭因坦看着她把橙汁放在了一边,去落了火。锅子还在汩汩地冒着白汽,烤箱也还在嗡嗡响,鲸鱼肉的油脂响已经散发出来了……他喝了一大口酒。
直到索锁把一碗雪菜肉丝年糕放在他桌上,给他盛出一小碗来,他都始终站在那里喝着酒,望着忙碌的索锁。
索锁见他没有去动烤箱的意思,过去查看下烤箱,戴了隔热手套,将烤好的鲸鱼肉取了出来——烤鱼肉品相非常好,应该味道也是很诱人的。但是她的鼻子有点塞……她细心地把鱼肉用盘子装好。这不是她的菜品,临时准备罗勒叶子也是没有的。她就尽最大的可能让这盘烤鱼呈现出更好看的样子来,放在了桌上。
她看了看彭因坦,说:“好了。你请坐吧。”
彭因坦过去坐下来,顺手把她的橙汁和他自己的酒都带过去了。
索锁把围裙解下来,搭在椅背上。彭因坦看着她马上就恢复了刚来时那副样子,略皱了下眉。索锁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但她也不在意他看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了,就说:“你慢用。我走了。”
她要离开,彭因坦却不许。
“坐下。跟我一起吃。”彭因坦说。
“我没义务陪你吃饭、给你消遣。”索锁手臂垂着,这个时候弯曲了一下,做出防御的姿态来。彭因坦看到,转头盯了她的眼睛。索锁不声不响地照旧往外走,彭因坦就拉住了她的手。
“坐下吃饭。陈家那顿饭不是好吃的,我知道你肯定没吃饱。”彭因坦说着,稍用力往后一拉索锁。
索锁说:“我吃过了。而且我吃的不知道有多饱。”
“是吗?”彭因坦问道。语气里有点讥刺的味道了。
“为什么不?一席华美,又不用我?操刀,为什么不享用?”索锁反问。
“代价呢?”彭因坦看看索锁。
索锁粉白透红的脸水润润的,嘴唇更是鲜艳欲滴。
“我这还有你的衣服。等下你可以换掉。这件裙子不适合你。”彭因坦说。
索锁抿了抿唇,说:“彭因坦你管的也太宽了。”
“我只是建议。你喜欢大可以继续穿着。”彭因坦出奇的有耐心。索锁这种态度,他也还是不计较。“别因为跟我怄气,就跟你自己过不去。今天晚上,你别说吃东西,水都没怎么喝吧?你刚才拿刀的手都在抖。你平时拿刀手不抖的。”
彭因坦握紧了索锁的手。索锁没有费力去挣脱。但是她看着彭因坦的眼睛。这眼睛黑沉沉的,目光却像是煦暖的阳光,要照进她的眼睛里来……
“外
面冷。吃点热的东西再走。不然这饭我吃的心不安。”彭因坦说。
“这是我该提供给你的服务。外面再冷,我能来也一定来。至于其他的,彭因坦你别想多了。”索锁说。
在索锁冷言冷语中,彭因坦的眉眼仍旧舒展,一点不见尴尬和难堪。反而像是准备好了让她发泄怒气,起码是暂时容忍她这么反击。
“你不用做那些有的没的,不然我都要怀疑你的心不安是不是也是装出来的?你不像这么好心的人。就算你是好心的,我也不想耽误这个时间。”索锁说。
“不过就是一起吃点夜宵,你还怕我要干什么?”彭因坦问。
索锁顿了顿,说:“当然是不怕的……都说了不想跟你再有任何关系,你还来招惹我。你总不至于这么死皮赖脸的吧。”
彭因坦看着索锁。
她站在桌边,其实比他也高不了多少。他的视线稍稍一抬,就看到她裸?露着的肩膀……白皙娇嫩,富有光泽……似散着乳酪般的香气……但是现在却有点复杂的味道。
酒气,烟气,男人的古龙水味……彭因坦看着索锁的眼睛,点点头说:“你不用先把话说的这么狠。我确实没那么死皮赖脸。”
“这就好。你我都省事。”索锁说着,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我该走了。今天我没带表格来,改天再让你签。你慢慢吃,不打扰你。”
她拔脚就要走,彭因坦却一伸手把她拉住了。
索锁没防备,被他拽的一个趔趄向后倒,彭因坦揽过她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彭因坦!”索锁脸涨的更红了。彭因坦的手臂收的紧紧的,她整个人都贴在他怀里。他喝下去的酒像是在他身体里燃烧,这让他像块燃烧的炭火,烫的她发抖……她忽然间就觉得眼眶酸热,有股同样灼热的液体要从眼睛里涌出来了。她咬着牙关,一低头,看着从脚上脱落的脱鞋,甩在了她刚刚站着的地方——还朝着她要出去的方向……她的确是想快点离开这里的。
“多几分钟都不想对着我?”彭因坦低声问道。
“是。”索锁说,“我还有……我还有事,你别耽误我……彭因坦!”
彭因坦紧抱着索锁。
她身上复杂的气息在他鼻端缭绕……渐渐的,被她肌肤中完全属于她的味道驱散开来。
他深深一嗅。
索锁想起身,他根本就没想让她得逞。
“哪怕别的都骗过你,喜欢你总是真的。”彭因坦说。
他呼出来的气体比他的身体更烫,索锁身子颤的厉害。
他倒是再没有更过分的举动,大概就是想把她这样抱住、让她听他说这些。
索锁身体很轻。腰真的也瘦到了不盈一握……跟他想的一样,但是跟他印象里的不一样。
“别生气了,好么?以后再不骗你了。”彭因坦说。他下巴低了低,压在索锁的肩膀上。她的皮肤柔润温暖,像是有巨大的力量,能吸住他的肌肤……他有点贪心,但是克制着。“索锁?”
“以后……多久的以后?”索锁涩着声音问。
“你想要多久?”彭因坦反问。
索锁的呼吸很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有些紧张。他手臂间她的身体都很紧绷,像是随时都会弹开……
“多久……我都不想要。”索锁说。她吸了吸鼻子。鼻子有点塞,她呼吸困难……“彭因坦,行了。有句老话,叫做‘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彭因坦仍紧握着她的手腕子没放,力道没有一点放松。
索锁的心像是被水藻缠住的螺旋桨,运转都成了问题……她想起起不来。心里还是很明白,其实她的力气很不小的。她应该可以挣脱他,但是她这会儿就是使不上劲儿。
她掰着他的手,能掰到他手掌磨起的水泡。她还想着这样碰到他的手,他应该也很疼……像这种时候,她还能想到这小事。
她微微侧了脸。
她想回头看着彭因坦说话,却突然间没有了勇气似的。
“我说过许多次了,你并不了解我。我不让你喜欢我,一定有我的理由……我不想,况且你也不值得信任。”
彭因坦看着她有些尖了的下巴,弧线优美……但是也倔强,说出的话来更是直指人心口。像是带着尖利的矛,手再一推这矛,就直入心脏了。
索锁没听到彭因坦回答,但是她也能感受到彭因坦的沉默中蕴含的力量。
她松了松手,彭因坦却没放松,他捏着她的下巴,亲在她紧紧抿着的嘴上……他从她进门的时候就想亲她了,忍了这么久他以为自己忍得住,可还是没有能够。
但是索锁并不想让他亲。
他的亲吻灼热缠绵,让她有种窒息感,像是不肯给她任何的机会逃脱……她的全副身心此时都被禁锢的紧紧的,然而她那心底深处藏着的小兽却仍然伺机开始膨胀,非要挣扎着钻出来狠狠咬她……她觉得
五脏六腑都开始疼了。
渐渐地疼到她开始愈加软弱和无力。她扶着彭因坦肩膀的手,扶到了他的颈上……他在她唇上辗转吮xi,渐渐深入……他的脉搏在她掌心,跳的仿佛她的手触到了他剧烈跳动的心脏。而他的手,从她裙下抚上她的膝,只在这停留片刻,寸寸进逼……她裙子单薄,裙下更是单薄。他的手在贴上她穿着玻璃丝袜的腿时,手上像是带着火种,每进一分一寸,腿上都被灼痛般地让她战栗……她四肢百骸开始酥软,眩晕感在加剧。
心里那个蠢蠢欲动的小兽,还在膨胀,她已经要抑制不住了……她眼睛闭的更紧,心一横,开始回应彭因坦的亲吻。
她的回应似乎让彭因坦愣了下,他的动作缓下来。她解开了他的领口,嘴唇贴着他的颈,轻轻咬了下……手指灵活地挑开他的皮带扣,抽了一下。彭因坦就觉得腰间一紧又一松,皮带已经开了。而她印在他颈上的亲吻,开始细碎……细碎的让他心跳都开始紊乱了,仿佛要跟着她这细碎的亲吻来跳动似的……但她的呼吸不知为何却很凉。像是她从外头进来时,带的一身寒气,始终未能在这满室温暖和此时的旖旎春光中被消融化解……他似乎看到雪花在飞舞。今夜的雪也是这样下的细碎,他站在窗口看雪时,就想着这是今冬第一场雪……稀疏又细碎的雪下着,他从飞舞的雪花中看到了她……
彭因坦反而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
他停下来,但他还是拥抱着她没有放开。
索锁觉察彭因坦的反应。她靠在彭因坦肩头,深吸了口气。他身上真热……这屋子里这么热,她忙了这么久,只有这个时候,他的身体让她觉得温暖又踏实。她甚至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放开……她只要那么一会儿的温暖。
她看到自己凌乱的裙摆,和彭因坦搁在她膝头的莹洁如玉般的修长的手……他的手停在那里,可她从面颊到脚趾,都在发红发热了……她转了下脸,不敢看他。
也不敢相信刚刚自己在彭因坦的引导下,会是那样的反应。
哦……
她转回脸来,目光触到彭因坦的。被彭因坦眼神中的复杂弄的一愣。她简直听得到自己心在这一刻突然间迸发出来的一声尖叫……她是不应该这样的。
她要抽手,却被彭因坦按住。
她的手下是他已经开了的腰带和裤扣、还有一点他裸?露的肌肤……
彭因坦的脸靠近了她一些,问:“这样,还走么?”
他说话间喷出淡淡的酒气,声音很低,然而表情却很严肃。严肃中又有些让人捉摸不定的东西……索锁说不清这些捉摸不定的东西是什么。但是她习惯性地将一切捉摸不定,都先归于坏事一栏中去。
对彭因坦,她尤其应该如此判断。
“还走么?”彭因坦又问。嗓音沙哑,又低沉了几分,更加的具有诱惑力了。
索锁看着他,抬手擦去他唇上沾到的一点点她唇上残余的唇膏。
他的嘴唇柔软湿润,沾上这一点点残色,突然有种妖冶的美……这观感刺的索锁心尖儿像被掐了一下,疼的真实。
“走。我说了,我还有事……彭因坦,你别……”她反手将彭因坦的手抓住。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姿势在他腿上乱动的后果,可是她也顾不得了……她脸上烧的厉害,身上也很热,这么一急躁,本该汗出如浆了,可是她一点汗意都没有。她知道自己这会儿不太正常了……她阻止着彭因坦的手明确想要去的地方,“彭因坦!你停下!”
彭因坦脸色非常的冷,和他身体的灼热完全不同,他脸色和眼神都冷下来了。
她喊了停,他也果然停住了。
“为什么要停?”他低声问道。
索锁没有回答。她已经站了起来,挪开步子,拉开了距离。
彭因坦仍坐在椅子上,看着索锁整理着乱成一团的碎发。其实裙子也已经皱的不像样,可是她显然顾不上……也许是不在乎。
他嘴角一弯。
“在不同的男人之间摇摆周?旋,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吗?不肯跟人确立稳定的关系,不要承诺,是图方便吗?”彭因坦嘴唇一张一翕,吐出来的字句跟利剑似的。索锁瞬间脸色就由红转白了。“陈润涵在外面等你?”
索锁转了下脸,看到了自己放在桌子上的那杯橙汁。
被彭因坦亲过的嘴唇,火辣辣的像是被活生生剥去一层油皮……而她口干舌燥的同时,喉咙也像吞过碳,流火下行,心口窝疼的剧烈。
尽管疼的剧烈,她反而冷静下来。
索锁光着脚,走到桌边去,拿起了杯子。
“看来你们今晚的游戏还没结束……”彭因坦慢条斯理地说。
“你看见了?”索锁问。
彭因坦看着索锁伸手拿起的杯子。是他给她倒的那杯橙汁……他想这杯橙汁或许在她回手之间就会泼在他脸上。
“对,我看见了。”他说。
“你看见了,一直耐着性子跟我……你想证明什么?证明我就是个荡妇?”索锁说着,水杯被她推到一边。眼看着橙汁泼了出来,洇在了雪白的桌布上……她一阵头晕眼花。“我就是。又怎么样呢?”
彭因坦想抓住索锁的手,却被她猛的一甩,手掌照着面门就挥了过来。
彭因坦没有躲。他本以为索锁这一巴掌真的就挥过来打在他脸上了,但是索锁停住了。
她手掌一握,冷冷地说:“嗯,你猜的没错。我更没错……我既没有丈夫又没有男友,我的身体我自己做主。遵从自己的欲wang也没有什么可耻的。用不着你这自己都一身烂账的家伙装卫道士埋汰我。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放荡,你没参与似的。”
彭因坦脸阴沉的什么似的。索锁是被他激怒了。
他吸了口气,想开口,却被索锁伸手一个制止的动作堵了一下。
“今天晚上我没兴致跟你在一起……明着告诉你,到今天晚上12点以前,我的时间都是陈润涵的。而且他让我做什么,我都得答应……我说的够明白了?”
“索锁!”
“你想知道什么细节,也可以直接问我。我没别的好处,做人是坦荡的。”索锁讥诮地说,“我现在也可以理解为什么你跟每个女人都不长久。彭因坦你有非常严重的疑心病……那个女人欠你的,其他的女人替她还给你。”
索锁的小手还横亘在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动一下。彭因坦却觉得她这一巴掌绝对是扇在了他脸上。
“索锁,你好样的。”他好一会儿才说。
索锁看到刚刚自己还觉得温暖如阳光的眼神,冷的已经像冰,知道自己完全戳中了他的痛处。
打蛇七寸,置于死地,本来是足以让她觉得痛快的事,可是现在,她一点痛快的感觉都没有……快感没有,痛感却很清晰。
她并不打算就此罢休,继续道:“陈润涵什么都不如你,也有一样比你强……他算计我,算计在明面上……彭因坦我告诉你,或者让他告诉你,我就算是个坏女人。而这个坏女人,到底值多少钱……”
索锁说完,迅速离开。
她没走两步,脚踩上她遗落的拖鞋。但她根本连穿都不穿,抬脚就将拖鞋踢到一边去,一味地快步往外走……彭因坦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她又没有拿外套,可是她身上的衣服,就那么出去,跟没穿也没什么两样……彭因坦站起来,从衣架上取了索锁穿来的皮草追了出去。
索锁穿着来时的高跟鞋,像脚被上了夹板,每走一步都疼的钻心。她以为自己这样跑,随时都有可能会狼狈跌倒……可是没有。不知道是不是上天也在帮她,在这个时候,至少在彭因坦面前,她还有着这样表面的完整的风度。
虽然事实上她也知道。这根本就是奢望……哪里还有什么风度可言,简直连自尊心都荡然无存了。
礼服裙摆很小,限制了她的脚步。
她跑到楼下时,弯身在裙摆开衩处用力一丝。矜贵的丝线在暴力面前总是脆弱,开衩被撕开几寸,她迈开的步子就更大了……她能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但是没有人叫她。脚步声也许是来自彭因坦,也许不是……这倒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她只要顺利离开这里就好了。
她想着自己几天前从这里离开,也是近乎于逃——但是起码今天她没有慌不择路……她知道自己要去哪、要做什么。
她提着裙子跑上台阶,模糊的视线中,看到陈润涵还站在他的车边——她站下了。
陈润涵正抽着烟,左右闲看着,突然听见细碎的脚步声,索锁就站在了他面前。
他一惊。
索锁就只穿着那件酒红色的小礼服,虽然她站姿极其强硬,但仍然给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观感……他二话没说脱了外套过来披在索锁身上,往她身后一看,果不其然是彭因坦追出来。
他看得出来彭因坦来势汹汹,但他伸手拢了索锁后脑勺一下,说:“宝贝儿,上车。”
他回身开了车门,转头看了眼彭因坦手里的皮草,等他来到近前试图拦住索锁上车时,过来一伸手,说:“谢谢你特意送下来。”
他动作很快,一手关好车门,一手将皮草抄在手中。
彭因坦让他拿走皮草,顺势一把推开他,把车门打开,盯着索锁,说:“下车。”
“彭因坦,都说了,我女朋友我来照顾,不劳你费心。你怎么回事?”陈润涵站在彭因坦身边,说。
彭因坦没理他,只是盯着索锁。
索锁没出声。
“彭因坦,这不很清楚吗?索锁不……”他说着,将皮草扔进车里,伸手来拨彭因坦。
彭因坦就在他的手还没有挨到身上时,翻手就将陈润涵的手握住了。陈润涵的反应也很快,两人就交了手。
索锁从车里钻出来,“彭因坦你住手!”
彭因坦和陈润涵都没有要收手的意思。这不是两人第一次交手,但是上回陈润涵吃亏在喝多了酒。今天恰恰相反,是彭因坦喝了酒的。只是彭因坦远没有到失去控制力的时候,跟陈润涵交手也仍是占了上风的——他卡住陈润涵的脖子,将他按在车边,看着索锁,说:“过来。就算你不跟我上去,也别上他的车——不要因为跟我斗气,做错事。”
“我明白我在做什么。”索锁说。
彭因坦手劲儿一加,陈润涵卡住他手腕子的手上劲儿也加大,两人仍在对峙中,彭因坦问:“你再说一遍,你明白什么?”
“我明白我在做什么。请你放开他。”索锁说。
陈润涵趁着彭因坦盯着索锁,扭过身奋力摆脱彭因坦。
“我们走吧。”索锁说着,就要上车。
彭因坦一手挡在车门边。
索锁拉开他的手,说:“别这样,彭先生。你是有风度的人,这样实在是不好看。”
她说着上了车,伸手将车门一带。
车门合拢,将两人隔成两个世界似的。
彭因坦站在路边没有立即走开,陈润涵上了车,特地鸣笛,才将车开走。
他车速极快,开过路口时,监控镜头捕捉到,闪光灯大作……
陈润涵开车上了主路,又把车子里空调开到最大,座椅更是有点热的烫屁股。
他热的有些烦躁,但他见索锁坐在椅子上像定住了似的,也就忍耐着不去改变现状。
索锁并不是没有察觉陈润涵的坐立不安,她此时只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说话。待快到她家门口时,她才说:“谢谢你送我回来。刚才的事,我很抱歉。”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陈润涵不在意地说,“虽然梁子是因为你结的,其实有你没你都一样。老早就是互相看不顺眼了。要是仔细想想,刚才应该算是我赢了……对吧?”
索锁连维持平静的面容都有点困难了。陈润涵这么说,她只是嘴角牵了牵。
什么输,什么赢……如果非有输赢,她是彻彻底底的输家。
“其实吧,你知道,两个人吵架就吵架,有什么吵什么,要是利用别人,把别人拉进来,效果很坏的。”陈润涵说。他看看索锁,“你还行吗?要是情绪还不好,我再带你兜兜风。”
索锁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穿上皮草,说:“我没什么可情绪不好的……我有什么资格情绪不好?”
陈润涵沉默。
“刚才你怎么没走?”她问。
要是她跑出来,他已经走了……被彭因坦追上,会是什么结果,她不敢想。
“不是说好了到12点么?12点以前,你都是我女朋友。万一你从里头出来呢?”陈润涵微笑着说。“我还给你打电话呢,不过你没接。我心里那个乱啊……上去捉奸的心都有,知道么?”
索锁沉默着。
陈润涵一说电话,她立即发现自己的东西都没带出来……她的手机,她的……再没什么了吧。她这会儿想不出来自己还有什么东西……所谓身无长物就是她这样子。
模模糊糊地只记得章晓芃给她不住地往手拿包里塞着东西,印象里都是些很好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但她记得晓芃凑近些,来看她唇妆的颜色……晓芃微笑着说好看的很。
晓芃是不会言不由衷的吧……可她是。她是,她也厌恶言不由衷的自己——哪怕就只是因为这样,她也必须尽快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彭因坦和跟他有关的一切人和物,都没有出现在她生活中以前。
她看看表,快11点了。
“你等了那么久……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索锁问。
“不算久,反正今天晚上也没有别的安排……你不是问了我个问题吗,我说你要是打发的我满意了,我就回答你。答案还没告诉你,我有点强迫症,觉得今儿晚上的事儿没完。”陈润涵说着,拿了烟盒给索锁。“抽吧。我知道你抽烟。”
索锁接过烟来,拿烟的手抖的厉害。
陈润涵把车停了,亲手给她抽了一支出来,顺手打着了火,给她点上烟。
然后他看着前方,说:“其实也没什么。那会儿,我觉得你应该就缺那个数。”
索锁将烟夹在指间,看着袅袅的烟气渐渐扩散……陈润涵说完了,等了一会儿,转过脸来看看她,说:“你脸色太差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然后他看看索锁手上的烟,说:“小心别烫着手。”
索锁低头,看到指间的烟已经烧的弯成了一道新月……她抽了张纸巾来接住烟灰。烟只剩下一小截了,她狠吸了一口烟,几乎让这一小截全部燃尽。
满满的一口烟,她全都吞了下去。
“前面就到了,你不用开进去了。”索锁说。
陈润涵却没听她的,开车慢慢驶过去,说:“还有啊,我说你别不爱听。
我是男人我知道。有的女人,是得不到的时候想得到,得到了很快让人腻了;有的女人,是得不到的时候惦记,得到了惦记,弄丢了还得惦记着——你是哪种你知道么?”
索锁沉默着。
她是哪种……她不吭声。
她是那种会为了交换一点点利益,而出卖自己的女人……她闭了下眼睛。
可是除了这具躯壳,她没有什么值得依仗的了。如果非说有,那么也就只剩下躯壳里那点点倔强和孤勇……她吸吸鼻子,把刚刚烟蒂掐灭,全都包进纸巾里拿好。
陈润涵看她脸色如此,也就专心开车。
实在是,为了让她宽怀,也不至于要便宜了彭因坦那小子……
马上就到家门口了,索锁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来。脑海中电光石火般一闪,就看家门口骤然间亮了起来——门口停着的一辆白色的旧车子,车灯大开。陈润涵低声骂了一句,显然是被晃了眼。
索锁看到那车上下来的人朝这边走来,想起来大禹告诉过她,他会在家门口等着她的……她想到这,跟陈润涵说:“谢谢你送我回来。回去开车慢一点,下雪路滑。”
“好。”陈润涵说。车门一开,他叫了索锁一声,“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你省省吧。常常自身难保,我找你不是跟找死差不多。”索锁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在这个时候,还能刻薄陈润涵一下。所以陈润涵见她这样,尽管不是好话,听的倒是开心起来。
看着索锁从车前走过,他降下车窗来。
“喂,美妞儿,我说真的。随时找我。我这个手机是24小时开机的。”他说着,见索锁朝他嫌弃地摆手,手臂就撑在车窗边,看着走过来的大禹——罗大禹过来先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完全不在意,仍然是满脸笑意地看着索锁。他看索锁的眼神显然是让罗大禹非常不快,等索锁一走近,罗大禹就挡在了索锁身前。
索锁还没开口,大禹就问:“你手机呢?接不通电话急死我了……他没怎么着你吧?”
“没有。”索锁说。
大禹仍然没有放心似的,上下打量着索锁。
索锁完全不是他们分开时的样子了——美是真美的惊人,就算是现在看上去像是会在寒风中随时被冻成冰人了……他刚刚还心急如焚,看到这样的她出现,仍然觉得有点不真实,尤其是美成这样——他转头瞪了一眼这局面的罪魁祸首陈润涵。
他的厌恶如此明显,眼神都充满了挑衅,陈润涵不可能当看不到,于是他说:“小子,今天放过你们,完全是看在索锁份儿上。明着告诉你们,以后给我老实一点儿——她也不是每次都救得了你们。”
陈润涵说完,对索锁抛了个飞吻,驾车扬长而去。
大禹一回头,就看索锁已经进了大门。
“索锁!”他追过去。
索锁隔着大门,看着他说:“就让我安生一会儿,行不行?”
大禹帮她把大门锁锁好,点头。
索锁看上去像是能被风随时吹走……他再糙的心,看着她这样子,也陡然间变的柔软细腻了些。但是他不会说话,想想,索锁也不会想听他说什么好听的话的。
他看着索锁走了两步,站下回过头来,忙问:“怎么了?”
“你能找到林海涛的电话吗?”索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