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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自私的!”
白子新的一句话,恰像是警钟似的在管明棠耳边回荡着,在听着这个看似最简单,同样也是无法回避的,亦又是无法解决的人的本性时,管明棠沉默着。
默默的走在田间地头,右手随着走动轻抚着麦穗,一言不发的管明棠,继续向前走,默默的走着。
人是自私的!
这是在任何集体活动中,无法避免的现象,在历史上公社之所以瓦解,正是因于这一人类本能,而本能却是无法完全根除的,那么在这个自己充满期待的合作社中,最终会不会毁灭于这个人类本能上呢?
不会的,不会的,这完全不同于公社,在心下如此坚定着,不知是为了说服白子新,还是为了说服自己,管明棠又继续说道。
“子新,中国的农村与外国农村有所不同,我们的农村是以家族为纽带,所以,可以借助这个纽带,将家庭与家族与合作社联系在一起,合作社可以通过兴办一些集体活动把家庭联系起来,而不是孤立家庭!”
“先生,你的意思是指像学校里举行的集会、报告和文艺节目?”
提到集体活动,白子新脑海中首先想的就是集会,在乡村建设学校,学校经常举行这一类的行动,那些人人参与其中的活动的确是勾通人与人关系的纽带,但似乎……在农村没有那个习惯。
“当然不仅只是这些,我们要结合中国的实际,农村的复兴并不仅仅只是经济上的复兴,同样也包括文化、卫生等各个方面的复兴,在集体活动中,我们要从文化上入手!准确的来说,就是从复兴中国文化上着手。”
沉吟中,管明棠回忆着后世几成文化荒漠的中国农村,从文化入手是何其之难啊,后世如此,现在未尝不是如此,就像乡村建设派的晏阳初提到“愚、穷、弱、私”是与梁漱溟提到的“文化失调”可以说,文化问题乡村建设无法回避的问题。
“国人喜欢热闹、喜欢节气,所以,在集体活动中,咱们可尝试一下,把历史节日与集体活动结合在一起,比如像鞭春可以和集体劳动结合,吃春酒、吃春盘,可以同集体聚会结合,在史书中,有很多节日可以借鉴,可以拿过来,就拿社日来说,社日在过去,是汉民族最盛大的节日之一,不过到了元代,那些蒙古人害怕汉族人结社反抗,所以就明令禁止聚众祠祷、赛神赛社,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民间的各种节日活动才开始衰落,到现在,我们不过只保存了几个节日,……”
此时管明棠都有些佩服自己,能够将集体活动与传统文化习俗的恢复结合在一起,这样即恢复了节日传统,又为农村“创造”了娱乐的借口。
“可以以合作社组织的方式,通过集体活动,来联系各个家庭,同时呢,还能够恢复汉民族的一些节日传统,利用恢复节日传统的名义,赋予它新含意,新的意义,从而推广新的文化习俗……”
话至此,管明棠又特意补充道。
“关于这一点,回头我可以同一些文化界的人士联系一下,赋予这些节日新的意义,从而适应合作社的集体活动,但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呢?”
回头看着白子新,管明棠反问道。
“通过集体活动,来联系各个家庭,从而让家庭融入集体之中。”
“对,融入不太可能,但却能让其不至抵触,我们所要构建的不是一个无私的集体社会,这是违背人类本能的,我们是要尝试构建一个,嗯,成员在自己家庭中保持其“个性”的同时,对集体的负责。无论是面临战争、疾病、死亡,受难家庭总能得到集体的帮助,一个合作社里,一面大家要求合作,一面团体尊重个人,处处顾到社会,处处顾到个人。互相帮助这一精神时时处处得到体现的新型社会……”
在声音落下时,望着远处的夕阳,管明棠的目光中满是期待与向往之色,尽管不知道能不能获得成功,但有些事情总是需要尝试,美好的梦想,不去尝试,不去努力,永远只是一个梦想。
而随着先生的讲述,白子新整个人都陷入了对那种“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美好社会的憧憬之中,他看着这片土地,似乎看到了一个与现在截然不同的社会,那个社会是美好,而令人向往的。
“子新,全区一共十二个县,每个县我选择了4个试点,学校推荐了48个最优秀的学生去领头进行这场试验,而每个试点由我个人拿出2000元这笔钱将作为贷款的形势发放给你们……”
这场农村试验是由管明棠个人出资进行的,无论成功也好,失败也罢,这总归是一个尝试。
“这笔钱将供合作社用来购进农机具、良种,用于修建学校、卫生所、社区活动中心,这是我唯一能给予你们的帮助,我希望……”
此时管明棠已经转身朝着公路上走去,他没有再次回头去看白子新,而只是丢下一句来。
“到明年的这个时代,你们会交出一张让人们满意的答卷……”
也许两年后,整个邯彰专区都会发生根本性的剧变,无论是他的农村还是城市,望着先生的背景,白子新握着拳头,像是要表明决心似的,冲着先生大喊道。
“先生,你放心,明年,我请你去我社里作客!”
头未回,未发一言的管明棠只是摆了摆手,依然默默的朝着公路走去。
在路边上车的时候,望着那个站在麦田边的年青人,管明棠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一项改革,即将开始了!而这场改革如果获得成功的话,必将改变这里的一切。
黑漆漆的门口,看不清人的脸色,只有他的烟锅一闪一亮,而那处五间堂屋的砖房中间的堂层,却亮着灯,煤油灯的灯光映亮着了门前的一片院子。
“爹,您进屋说话吧!”
听着儿子的喊声,白老亮默默的进得里屋,然后坐在方桌边,摸出烟袋、烟包慢慢装烟。他并没有看上儿子一眼,可白子新却看着他爹,在他的眼中,爹身材瘦小,背有点驼,一双眼里永远是那种温厚之色,全不像人们想象的得腰粗膀宽,可就是这样的人,八岁的时候,就在黄河和爷爷一起摆起了渡,十四岁的时候,爷爷去世后,便自己摆起了渡,十六岁的时候,在这白小营买回了爷爷卖掉的祖田中的一亩八分地,然后爹把田租给旁人,挑着货担走南闯北的买起了货,一年买一亩田,到三十岁成家的时候,不单把当爷爷卖掉十六亩祖田都买了回来,还添了三亩,再后来到安子新记事的时候,也就是爹三十五岁的时候,家里有了三十亩地,现在已经有了四十八亩三分田,成了白营子地最多,也是最富裕的大户,这方园几十里,谁不知道白老亮,乡里乡亲的看着这五间青砖大瓦房,眼中露出的是羡慕,更多的却是佩服。
“子新,你可知道,咱白家……”
叩了烟袋锅子里的灰,白老亮看着儿子了说道。
“当年,你爹我回来的时候……”
手指着院中借亮能看着的牛棚。
“就睡在那地方,就是铺地的麦草都是你三婶子抱来的,现在……”
手点着这屋里头铺在地上的青砖,白老亮的那双温厚的双眼盯着儿子。
“住进这样的屋子里,你爹我受过多少罪、吃过多少苦!”
“知道!”
点着头,白子新看着爹说道。
“当年,您差点把命丢掉了!”
看着儿子,白老亮又说道。
“当初,你上学,一年可是要五亩地的租子,你爹我舍得,你爹我这辈子走南闯北的,就知道,这人哪,想有出息就得读书,就得识字,再后来,你没考上师范,你爹我也没说旁的,那是命,就是年个你去邯郸城上那学校,你爹我当时还笑话着,这下俺儿回头要当乡长了,要当官了!回头你爹能享你的福了……”
虽说是笑话,可在白老亮看来,这是他儿子出息了,他儿子识字,还当官,他爹当年死在渡骨的草棚子里的时候,一定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你说说,这次你回来,为啥要办那个合作社?”
合作社!之所以从吃过饭到方才,都坐在二门门槛上,一句不吭的吸着旱烟,就是因为儿子说的那个什么合作社,那怕他回来当村长,他都不反对,可是合作社,在他看来——没谱!不单没谱,甚至是不靠谱。
“爹,去年您特意从省城带来了贷字棉,那棉花按您说产量高,且质量好,可您卖了个啥价?”
出人意料的,白子新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接提及了去年的旧事,棉花和小麦一样,都是农家拿来换钱的东西,同样也是白家最重要的经济来源。
“这……那些奸商不都是……”
刚想说农业合作社来着,白老亮看了一眼儿子,最后摇头叹口气。
“罢了,罢了,你想咋整就咋整吧!”
如此感叹着,白老亮却又有些不太放心的问了句。
“子新,当真,这合作社是专员让办的?”
“那可不是,就是办合作社的钱都是专员自己个垫的!”
听儿子这么一说,白老亮先是沉默,最后又似认真的说道着。
“噢!那这事你得好好办,别让专员亏着了,回头找你六叔他们来,让他们给你参详参详……”
(农村总是近代一个无法回避的话题,而现在邯彰专区又必须要面对这个问题,原因大家是知道的,否则恐怕真的悲剧了……求月票!求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