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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吾城内的气氛似乎有些异样!自打从瓦喀部回来之后廖淳就感觉到了,这军中的气氛不一样了,但具体毛病出在哪里却是说不上来。虽说被大酋长北宫伯玉奉为上宾,但是在这联军之中,廖淳却依然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角色,难得有机会出入联军的中军大帐,至于军中议事那就更不用说了。
原本定着的等开春雪化了后便一举拿下长安城的,可这都到了三伏天了,军队依然在金城郡窝着。其中的缘由不得而知,廖淳跟北宫伯玉打听过,但这事似乎连北宫伯玉也不太清楚,似乎是边章、韩遂两位元帅意见有些相左,但好像又不是,因为韩元帅对他大哥边元帅总是恭恭敬敬的。
廖淳着实有些郁闷,来凉州本就指望着能在战场之上光明正大的干了那皇甫老儿,为大贤良师、为百万的黄巾义士报仇的,可现在倒好,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了。
“唉!”廖淳哀叹一声,但若要只凭着自己带来的这十来号兄弟,哪怕再算上鞠羟的人马,那也是不行,冬天从长安城下撤兵前的那个噩梦廖淳依然清晰的记得,想来脊背嗖嗖发凉,梦虽然有些荒唐,但若真去打,到头来怕也就是梦中的那个结局,廖淳心中又是一声长叹,这血海深仇虽然不共戴天,但是也不能让兄弟们白白丧了性命啊!
没办法,只能随大流,跟着联军一起在金城郡窝着。气人的是这兵强马壮的十数万部队就这么窝着!从北宫伯玉、李文侯,再到滇吾、鞠羟等人,这些大大小小的羌胡首领们在这金城郡呆着似乎挺满足的了,整日里作威作福,不思进取!而他们手下的胡兵羌将们就更不像话了,上面的首领、长官压榨他们,他们就拿那些普通的汉人百姓、或者那些小部落的羌民、胡民欺负,临末了就算是抢街头饿的皮包骨头的小娃娃手中的馒头,这等畜生事他们也干得不亦乐乎。
廖淳拿这事数落鞠羟,鞠羟总嘿嘿嘿没皮没脸的恬笑着,弄着廖淳也愣是没辙。
时间便这样日复一日的过着。
又一日,廖淳无所事事的在金城郡原治所允吾城中闲逛着,身后跟着的是一样无聊的陈幕等人。
而除了气氛无聊之外,这倒也算得上是一段难得的平静,从入冬一直到了盛夏,都没有战事,草原上的野草都长到了齐腰那么高,覆盖了南辕北辙的车马印,也掩去铁马金戈的烽火痕。
秦双与陈梦婷二人爬上了城头,正兴奋的赞叹的草原的美景时,一边的鞠羟很不合时宜的说了句:“往年原上的草没这么高的,应该是去年打仗死的人多了,血水渗到地下灌出来的。”
这一句,吓得秦双直往廖淳怀里钻,众人亦觉得瘆得慌,都匆匆奔下城头去,再没了看美景的心思。
城内的集市虽算不上繁华但倒也挺热闹,那些原本在官军撤走后都销声匿迹了的百姓,都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有汉人也有羌胡,各自吆喝着糊口的买卖,让原本荒凉的城邑又渐渐恢复了生气。
众人说笑着,猛然间一个半大的孩子从人堆里蹿了出来撞上了泥鳅又朝前面的人堆里逃去,泥鳅被撞得胸口生疼,但哎呦一声尚未喊出身后又冲来一群凶神恶煞般的羌兵,嘴里哇啦哇啦的高叫着众人听不懂的羌话,不过很明显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泥鳅揉着生疼的胸口,骂骂咧咧的装起一副凶恶的样子,作势要去追打,不过愣谁都知道,就泥鳅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也就只能在那里装装样子,寻求一下自我的心理安慰,你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怕是也不敢真的追打上去滴,所以众人都在一旁嗤笑,没人去拦泥鳅。
泥鳅在那里装腔作势半日,见无人理睬也觉得无趣了,转头想寻鞠羟的晦气(因为这些追逃的都是羌人嘛),但鞠羟知道这泥鳅难缠,这会儿早不知躲哪里去了。
寻不着鞠羟,泥鳅便又转过来烦廖淳,他屁颠屁颠的跟在廖淳的身后问道:“诶淳哥,你说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他其实也就是这么没话找话的明知故问,其实个中缘由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不然他淳哥也不会成日里总跟个老妇一般的数落鞠羟,但他话音未落脑后便吧唧被人扇了一下,紧接着嗤笑声起。
“笨呐!”
原来是二娃子,二娃子何邑讥笑道:“这些都是小部落的,族中没几个人当然就得受欺负了。”
被二娃子这猪脑说笨,这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泥鳅正想发作,转念一想这二娃子失踪了这么久,被淳哥好不容易从瓦喀部找了回来,回来之后与众人也都显得有些生分了,虽说他不清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总希望大伙儿能回到从前那样,相互之间能无拘无束的嬉闹才好,既然今天二娃子主动搭上来开玩笑,那得让着他一点,给足他面子。
这么想着,泥鳅揉了揉被二娃子拍痛的脑袋,故意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泥鳅这么问是故意给二娃子一个显摆的机会,果然二娃子神气活现眉飞色舞的把他知道的都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这些都是二娃子在瓦喀部时了解到的羌胡内部的一些状况,原来不管羌人还是胡人,他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也跟汉人差不多,汉人以家族分,他们以部落分,分出个三六九等来,相互压榨、相互欺凌、乐此不疲!
廖淳听得心中微微一怔,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平日里眼见的那些压榨欺负归压榨欺负,但羌人、胡人同一种族内应该不至于会有如此激烈的争斗,现在看来跟他们跟自己这些喜好窝里斗的汉人倒也没什么区别,不过他们再怎么斗也无关自己的痛痒,只要眼下这联军的内部不乱就好,自己来凉州这不毛之地也只为借联军的人马与那皇甫老儿一决雌雄而已。
不过,如果真如二娃子说得那样,那他鞠羟的部落混得也不算差啊,能有上万的人马在联军中东征西讨,不用像眼前的这些羌胡百姓,不但要躲避朝廷的官军,见了自己同种、同族的人也得战战兢兢的,一不小心便会沦为别人的奴仆,甚至是丢了性命。
廖淳想着便望向了鞠羟。
鞠羟刚刚为了躲避这难缠的泥鳅,遁入人群去集市上遛了一圈刚刚回来,这时见廖淳在看自己,还以为廖淳还在责怪自己刚刚那句不合时宜的话扫了大伙的雅兴,赶忙侧转过头去,不去看廖淳的眼睛,就当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这惫懒的家伙装傻充愣的本事可是一流的。
但偏偏是这鞠羟自作聪明的举动,倒让真又让廖淳想起了他刚刚那句不合时宜的话来。还别说被鞠羟这么一点破,廖淳现在回想起刚刚城头上看到的那片草原来都觉得有些诡异,风吹过,野草此起彼伏,像一浪浪绿色的波涛,本来挺美的景色,但一想到那泥土下埋的是皑皑的白骨,那草根间流淌的是殷红的血水时,这整个人都不寒而栗了起来,仿佛那城外的不是草海,而是九幽地狱的苦海,随时都会从那殷红的波涛中冒出一具白骨来!
这大热的天里,廖淳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而这时一个斜挎着弯刀的人骑着一批枣红马冲了过来,险些将众人冲倒,廖淳倒没有被惊到,只是思绪却又被这骑马的人带回了半月之前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