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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数月,刚刚苏醒,腹内空空,饥肠辘辘。
棕熊双眼惺忪,迷迷糊糊地从用于冬眠的洞穴爬出来,晃晃悠悠前进,撞破洞口沉积的积雪和泥土,踏着刚刚冒出嫩芽的小草,长伸了一个懒腰。
冬眠状态下,新陈代谢减缓,不移动,不进食,棕熊储备的脂肪被尽可能的节约下来。
冬眠前的进食和攒膘对棕熊黑熊一类需要冬眠的熊来说分外重要,若不能在寒冷到来之前积蓄足够的,可以熬过近五个月的能量,它们就将坠入深渊。
体型庞大,较为笨重的棕熊虽是杂食动物,但它们食谱内大部分食物都是植物,能跑会跳的食草动物并不好捕捉。
棕熊的近战能力不弱,但它们需要施展的空间,若不能近身,即便有拔山倒树之力,又有什么用呢。
相对而言,植物营养同样丰富,而且不会挪窝,生长在哪里就永远在哪里,味道也不错,棕熊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觅食,吃,睡,它们每一天都这么渡过。
又是新的一年,新的一天,辞旧迎新,棕熊却不显得很开心。
宽大的骨架被包裹在棕褐色的皮毛下,肩胛骨高高隆起,曾经粗壮的前后四爪还有肚皮脖颈此时都显得那么难看且憔悴。
消耗了大量脂肪,每一次冬眠苏醒棕熊都仿若新生。
缓缓迈开步伐,现在最重要的事儿是找点儿吃的,赶快果腹,恢复体力了,以后的日子才会越来越好过。
冬眠前后,还有正在冬眠时危险性都不低。
冬眠前活动范围增加,四处游荡的棕熊很容易与东北虎遭遇,产生冲突。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以双方默契的互相避让而结束,但总有性情暴躁的东北虎不肯轻易退避,或是沦落到山穷水尽地步,实在没有粮草的东北虎铤而走险。
这种战斗一旦开始便不会轻易结束,或是以一方死亡告终,或是以两败俱伤收尾,二虎相斗未必有一伤,虎熊相斗却是必有一伤的。
有位研究老虎的学者曾经亲眼目睹一次东北虎与棕熊狭路相逢产生的激烈打斗,那场战斗分外血腥,雄虎和公熊都是成年个体,凶性勃发,均不肯相让。
那场惨烈的打斗持续了近一个小时,雄虎最终没能杀死棕熊,棕熊也未成杀死雄虎,它们全都身受重伤,转身离去了。
那位学者在书中写道:“雄虎走在山崖上,倒下三次,口吐鲜血,又站起来三次,最终消失在密林里。”那场战斗的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当时间进入深冬,棕熊纷纷找到树洞或者地穴,开始冬眠,准备在沉睡中渡过漫长的冬季。
东北虎却不能冬眠,它们必须顽强的在这片白色的,食物匮乏的土地生存下去,当许久没有猎物进账,被逼无奈的东北虎有很大可能性将虎爪伸向正在冬眠的棕熊黑熊。
天寒地冻,日子过不下去的不只是东北虎,还有这片土地的“三哥”,西伯利亚灰狼。
狼群过分畏惧东北虎,却不太将棕熊放在眼里,平日里分外忌惮棕熊,往往会主动退避的狼群到了难以维系生计的时候,便也不在乎那许多。
缩在洞穴睡觉的棕熊黑熊在狼群眼中无疑是一块罐装鲜肉,虽然危险性很高,但在死亡的阴影胁迫下,狼群便不会在乎这许多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生灵都不是省油的灯,哪怕是软弱可欺的雪兔,也有蹬鹰的魄力。
待冬眠结束,棕熊的日子同样不好过,尤其是刚刚苏醒的一段时间内,好不容易熬过一整个冬天的东北虎很可能将贪婪的目光放到棕熊身上,尤其是流浪的单身虎,它们甚至会为了狩猎觅食放弃繁衍大计。
春季的泰加林,除了各种动物发情的叫声,还有代表着血腥的嘶吼。
胜者长啸,败者哀嚎,倒下的,便永远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生活在泰加林中的两种顶级掠食者之间仿佛有着宿命的羁绊,互相猎食,互相提防,互相抢夺。
它们互相限制着对方在生态圈中的发展和地位,使其不至于一家独大,这就是大自然的魅力。
棕熊那不大的脑子并未思考这许多,它现在只想吃顿好的,吃顿饱的。
阳光洒在棕熊的头顶,使它黯淡的毛发变得明亮,鸟叫声不绝于耳,但棕熊并不能体会其中的欢快,它只觉得聒噪。
有气无力的抬起头,瞥了一眼树冠上叽叽喳喳的小鸟,若在身体强盛的夏日或者秋季,棕熊定会人力而起,重重一巴掌拍在树干上,惊退这些不识相的小东西。
现在,哪怕再烦它也没兴趣耗费体力。
虽然已经步入春季,但各种树木都未开花结果,生有根茎的野草也未长大,食物略微丰富了一些,比起冬季强不了太多。
棕熊耷拉着耳朵,吊着眼睛,狭长的前吻微微张开,露出一嘴泛黄的牙齿,还有一条长舌头,半截搭在嘴角外,口水拉成丝,散发淡淡的气味儿。
身体缩水,棕熊的毛发也显得黯淡无光,有些地方有些脱落,露出下面粗糙的皮肤,它并不在意外表,一心寻找食物。
前行,前行,心仪的猎物始终没有出现,棕熊有些急躁,它渴望一顿大餐,能填饱肚子的大餐。
等待,只能等待,棕熊仍在前进,土腥味连同一股浓厚的熊骚味儿从它稀疏的毛发中飘散,乘着风抵达远方,棕熊没等来猎物,反倒等来一个煞星。
火箭和虎三妹听从兄长的指令,停留在一片灌木中,猫下身子,两双眼睛瞪的溜圆,视线透过灌木枝干的缝隙,眺望着远处。
虎熊相斗,以小击大,这种实战教学北极星可不会展示给幼虎,面对强敌,若幼虎不受威胁,母虎肯定会选择稳妥的做法,退避,很理智。
孟焦却不同,它是一头极有冒险精神的虎,并且勇于挑战,尤其是在实力强大后,孟焦愈发觉得猎杀野猪狍子索然无味,它有些体会到了黑臂膀的感觉。
无敌是多么寂寞,若不是没有对手,黑臂膀怎会变成一头可怕的猎熊虎,以搏杀凶猛强悍的乌苏里棕熊为乐。
若不是缺乏挑战,孟焦怎会盯上这头刚刚从冬眠中苏醒,体型硕大的雄性棕熊。
低身行走,是为了避免火箭和虎三妹被发现,待走出足够远,孟焦便不再隐藏行踪,它大摇大摆的从白桦林中走出,挺直身子,直奔棕熊而去。
这样一头突然出现的半大雄虎怎能不引起棕熊的注意力,它放缓了脚步,将目光投向孟焦。
野兽也要斟酌判断,审视对方的实力,大多数情况下它们都是持强凌弱的货色,不遇到好欺负的角色不会轻易动手。
野外生活没有容错,一旦受伤紧接着的麻烦事就一大堆,野兽虽然智商不高,但它们有祖辈相传的经验和本能。
这些流淌在血液里的东西可以使它们无师自通的掌握生存技巧,懂得谨慎为何物。
在棕熊眼中,孟焦显然不是合适的猎物。
它看不出孟焦的年纪,却能看出孟焦的状态。
皮毛上纵横交错的伤痕代表这头半大雄虎身经百战,能活过一场场险象环生的战斗,显然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挺拔的身体,自信的目光,非但不畏惧棕熊,反而跃跃欲试,说明这头雄虎身体健康,且战斗欲望强烈,胆子极大,这样的对手,肯定很难缠。
若在平时,棕熊见到一头体型远小于自己的半大雄虎,或许会萌生将其杀死,填饱自己肚子的想法,这一次它理智的选择了避让。
目光扫动,瞅了孟焦好几眼,棕熊侧过身体,止住脚步,也不吭声,将视线转移到其它方向,不与孟焦的双眼交锋,避免激怒这头半大雄虎。
这是应对成年雄虎的礼节,棕熊很尊重孟焦,然而孟焦并不尊重棕熊。
棕熊愈是退让,孟焦愈是嚣张,它非但没有如正常虎熊交涉的那般远远的绕个小圈独自离去,反倒拐了个弯,直直奔着棕熊走去,这倒搞得棕熊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了。
它做梦都想不到,这头半大雄虎竟然在打它的主意。
熊无伤虎心,虎有杀熊意。
随着孟焦越来越近,棕熊终于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它不怕我的吗,我可是棕熊啊,我可比它大啊……”
棕熊有限的智力根本无法理解孟焦的意图,就像孟焦也看不懂它为什么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甚至连防御姿态,恐吓行为都没有。
这是一个绝佳的偷袭机会,距离已经拉近到十米,对孟焦来说,这个距离,瞬息可至。
孟焦很清楚自己的爆发力有多强,十米,两个纵跃,一旦近身,尚且没有防范意识的棕熊根本防备不住孟焦可怕的犬齿。
此时,孟焦大可突然出击,如那温酒斩华雄的关二爷一般,将棕熊的性命了结,但它并没有那么做。
如果战斗这么轻易就结束,未免太没有意思了,这可不是一场无人欣赏的演出,不远处坐着两个观众呢。
继续放缓脚步逼近,此刻,孟焦与棕熊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六七米,哪怕反应再迟钝的野兽,到了这种距离,也能反应过来,理解对方的意图。
棕熊后知后觉,将身体转回,直面孟焦,张开本就微微敞开的前吻,露出一嘴泛黄的牙齿,口腔里散发着积蓄了一个冬天恶臭的气味儿,熏的孟焦皱起了眉头。
沙哑的咆哮从宽阔的喉咙中迸出,皮包骨的前臂分开,后腿抵住地面,这般姿态下,棕熊的体型仿佛更大了。
许久未发声,棕熊的声音极其低沉。
巅峰时期的成年雄性棕熊吼声可以震动林域,传响不绝,此时显然差了不少力道。
灼灼虎目寻找着棕熊黝黑的眼睛,孟焦的视线极有侵略性,好像一团正在燃烧的烈火,那腾空而起的火苗正不断舔舐着棕熊的前脸,这是一种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同样停住步伐,孟焦回应了棕熊一声长啸。
身强力壮,肌肉健硕,孟焦的喉咙和声带仿佛都比正常虎有力。
当声浪从喉咙伸出喷涌而出,仿佛一座沉睡许久的火山猛然喷发,高亢的呻吟直冲云霄,次声波传播极远,蔓延到方圆十几里。
这是一头真正的王者的宣言,虎啸所过,整片白桦林都在震颤,鸟雀息声,百兽惊散。
胆大些的走兽勉力迈开细长的四肢,丢了魂儿似的逃命去了,胆小些的麻雀松鼠田鼠一类竟有被活活吓死于此的,或是从高处坠落,或是长眠于土层之下,好不悲惨。
若论咆哮,孟焦这带着次声波的虎啸远胜于张飞当阳桥前的一声大吼。
虎啸山林,百兽辟易。
孟焦的长啸经久未散,棕熊小心翼翼地后退两步,此时此刻,在气势上它已经完全落于下风。
然而气势并不能赢得战斗,真打起来,还是要看爪底下的功夫。
棕熊虽然隐隐有退避之意,但它毕竟是一头重达三百多公斤的巨兽,哪怕冬眠消耗了它的脂肪和体能,它的气力却未受多少影响。
孟焦若不能在后续的战斗中展现出压倒性的力量速度和技巧优势,棕熊被压下去的信心很容易就能找上来,到时候,孟焦可就是作茧自缚了。
后腿一蹬地面,棕熊眼前一花,那半大雄虎已来到身前,长这么大棕熊也曾与东北虎有过几次接触争执,但那所有对手中,没有任何一个能像今天这头虎一样,带给它异常强大的压力。
事实证明,那种艰巨的压力并非幻觉,这头半大雄虎的确非凡,棕熊只来得及抬起前臂护住面部,根本无暇反击。
雄虎风一般掠过去,墨黑色调勾勒着暗红纹理的爪鞘中弹出洁白如玉的弯钩形状的虎爪,伴随着孟焦凌厉的闪身,轻轻蹭了棕熊前臂一下,顿时撕开三道深可见骨,血淋淋的伤口。
在孟焦新生的利爪面前,棕熊厚实坚韧的熊皮仿若纸糊的一般,根本无法给虎爪造成哪怕一丝阻遏。
痛苦的熊吼刚刚从棕熊喉咙中冒头,绕行到棕熊身后的孟焦又是干净利落的一爪,大片熊皮直接被剃掉,鲜红色暴露在阳光下。
一片棕褐色中,那醒目的红,仿佛一张独特的画卷。
可惜此刻无人能欣赏到这血腥的艺术,就连飞鸟都不敢落在树梢,它们畏惧那头风一样迅捷的雄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