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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产业在疯狂发展的阶段,都会出现很多很“雷人”的事情。例如世界终于进入漫长的和平期之后,中国电视产业出现各种资金大量进入的阶段,无数雷剧就出现了。
有一段时间,雷剧里面经常出现一段镜头,主人公、大反派、小头目、抓壮丁的,都会来一句,“跟着我有肉吃!”那时候中国已经普及了网络,网友们就吐槽道:“那个人是澳大利亚人吧。”澳大利亚被称为中国的矿仓、肉仓。在那地方靠吃肉过日子的宅男生活成本甚至比吃蔬菜都更贵一些。
网络这种无边界的社交场所从来不缺乏好事者,各种考据随之出现。通过这些证据证明,和平时期差点被等同于“猕猴桃”等水果产地的新西兰,其实比澳大利亚开发的早,也是中国最早普及了“只要愿意就能顿顿有肉,没事还能用肉干当零嘴”的地区。
年轻人的爱好各不相同,无论男青年还是女青年,共同的爱好就是吃。攻克新西兰之后,有着仿佛永远无法满足的胃口,还有着每天沉重的劳动。大量的美味肉食缓解了年轻人的压力。来自三山五岳全国各地的兄弟姐妹们带来了全国各地的食谱,这些食谱融会贯通,很快就让新西兰成了美食之地。
新西兰的工业水平并不亚于澳大利亚,在1939年,两百万中国青年们不仅几个月内就全面恢复了新西兰旧有了工业产能,在年底的产能达到了新西兰历史上的最高峰。甚至子弹生产都上了轨道。
在年终的报告中,新西兰省的政府工作报告乐观预期,只要到1941年9月前不发生战争,到了1941年12月,新西兰就能保证靠自己顶住五十万敌人从海上来的的围攻。
这么乐观的估计并没有让陈克特别兴奋,他自己做出了最不乐观的估计。现在没有出现英国美国联手攻击的糟糕局面,并不等于以后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以前陈克经常读到一句话,叫做“消化战争红利”。想消化掉战争红利,也得有那么大的胃口才行。
新西兰自然环境很好,面积不算大,工业也不错,中国后勤供应充足,派遣的人员得力。在诸多有利条件下,在没有爆发战争的环境里,中国还需要两年多时间才能让那里初步自我营运起来。即便如此,这地区能否真正经受战争的考验,还是个未知数。其他的地区到底会如何,这可真心不好讲。
只是开了第一枪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只能继续进行。再艰难也得硬着头皮上。
现阶段的好消息也是有的,在英国的“海峡殖民地”,以及荷属东印度地区,当地的民众总算是承认自己已经没有旧殖民主义者压迫,中国也没有把这些地区变成自己的殖民地或者领土的打算。海峡殖民地的马来亚共产党随即开始尝试接掌当地的政权。荷属东印度当地的华人也终于扬眉吐气,试图掌握政治权力。
当地人民获得解放,这是好事,问题在于中国没有处理此类问题的经验。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例如马来亚共产党在解放马来亚或者独立自主方面非常一致,等到获得解放之后要走什么道路,马来亚共产党的态度就比较有分歧。
人民党内部怎么处理这等问题的态度很不统一。认为中国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有。认为让各种不同派系自己割地为王,各自组建国家的也有。还有一些干脆认为先坐视不利,为以分介入这些地区的事务做准备。
陈克把这一切都交给李润石与伍翔宇来处理,这两位同志是党内最不帝国主义化的两个人。也没有“天朝上邦,万国来朝”的态度。在工业化时代下民族国家建立的过程初期,有些事情需要非常有政治能力的同志来把控。陈克本人觉得处理中国的事情已经够挠头,牵扯一群外国人,一群尚且在农业时代,却卷入了资本主义世界经济营运的地区,陈克自觉没有足够的力量。
党内的同志对陈克的态度有着微妙的不同看法,章瑜就很赞成让年轻同志来处理这些事情。在这件事上,章瑜做了如此发言,“咱们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未来和这些新国家打交道的还是他们,也该由年轻同志们来建设一个全新的世界。”
当然,章瑜不负“阴暗”之名,他向中顾委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派系斗争少不了,背后插刀子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
现阶段中顾委的老家伙们数量并不多,人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是不服老的。所以中顾委里面真正的大人物就那么四个,章瑜、秦佟仁,还有刚退下来的游缑。尚远名义上也是中顾委的成员,但是他本人跑去北京做学问,基本上没有来参加过委员会。
能以非中顾委成员却领导中顾委会议的,也只有陈克一个人。和老战友们说话,陈克自然轻松的多,他笑道:“第一,我不能问是谁会跳出来。第二,我也不想问谁会跳出来。是非曲直从来没有公论,我这可不是挑拨,如果秦佟仁同志与游缑同志还都在第一线,他们两个人牵扯的利益集团都不会一样。”
秦佟仁当然知道陈克虽然笑呵呵的说,却根本不是开玩笑。所以秦佟仁也笑道:“我一直不管党政,所以我想问一个问题。温情的意思是这种争夺绝对不会有尽头么?”
“斗争什么时候会有尽头呢?”陈克笑道,“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既然是阶级统治,肯定存在不和调和的矛盾。国家这种工具既不神圣,也不神秘,说白了就是一个暴力机器。按照马克思主义的观点,这将是人类最后的矛盾,等到进入共产主义阶段,连国家这个人类社会形态也会消亡。这种形态会让位给更先进,更加能够发展生产力的社会组织模式。”
秦佟仁的确不是搞党政出身,对陈克的话让秦佟仁大有一种云山雾罩的感觉。游缑与秦佟仁好歹在一个部门工作三十几年,她笑道:“一切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不应当在人们的头脑中,在人们对永恒的真理和正义的日益增进的认识中去寻找,而应当在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更中去寻找;不应当在有关的时代的哲学中去寻找,而应当在有关的时代的经济学中去寻找。对现存制度的不合理和不公平,对‘理性化为无稽,幸福变成苦痛’的日益清醒的认识,只是一种象征,表示在生产方法和交换形式中已经静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恩格斯的这段话被人民党引用过无数次,秦佟仁听了这话之后是若有所思。章瑜的政治敏感性远超过秦佟仁,他问陈克,“你这是准备让被解放的地区的那些人自己去摸索道路么?”
“让他们自己摸索的话,肯定要吃一茬苦,受一茬罪。”游缑笑了。
“呵呵!大家这话说的跟他们可以避免吃苦受罪一样。”陈克笑起来了。
听了陈克听似尖酸刻薄,却绝非尖酸刻薄的评价,都在苦海中折腾了几十年的同志们忍不住也笑了。有的是无奈的笑,例如游缑,有的是苦笑,例如秦佟仁,还有一种是“你小子也有今天”的类似不怀好意的促狭笑声,例如章瑜。
陈克等大家笑完了,才说道:“模仿别人,哪怕是模仿的再像,也是无法获得自我解放的,甚至会迷失了真正的自我。对于个人是这样,对于一个组织和国家也是这样。唯物主义者与唯心主义者的最大区别就在于,相信物质第一性还是相信意识第一性。如果是唯物主义者,他们首先相信的就是已经实际存在的东西,而唯心主义者们都相信存在一个绝对正确的理论。我现在这么认为,马克思主义者们最大的敌人甚至未必是资本主义制度。因为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资本主义制度自己就会维持不下去。以唯物主义为核心的马克思主义,最大的敌人是唯心主义。作为追求个人乃至社会最终解放的马克思主义者,都要战胜这些敌人。”
秦佟仁对这些看似高深,但是实际上很简单的东西的理解反倒远比复杂的制度与理论理解的更透。他理解了陈克的想法,所以更加只能苦笑了,“按你这么说,如果那些国家的统治阶级或者统制阶层试图获得的是国家富强的结果,他们以后日子可是苦不堪言。”
“满清为了能够得到皇权的强大,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最终还灭亡了呢。秦兄你天津机械局出身的,你对此应该非常了解。”陈克答道。
秦佟仁带了点反驳的意思说道:“我现在能了结,因为那时候我真的认为这些东西是能够救国的。而且即便到了现在,我也认为工业化能够救国。错的是那些思路,而不是工业化本身。”
陈克没说话,游缑起来反驳了,“还是那话,物质第一性,还是意识第一性。统制的基础讲不讲科学,在科学的基础上讲不讲民主,这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我们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要是刚革命的时候,咱们就大讲这个,而不是讲劳动,劳动,劳动,咱们根本就没有现在的一切。”
“获得独立与解放仅仅是个开始,甚至未必是幸福生活的开始。那些地区的人民得自己越过这一切才行。就算是给他们讲,他们也理解不了。不用说他们,就算是咱们自己再来一次,该吃的苦能少吃一丝半毫么?”章瑜做了总结性的发言。
回想起自己参与革命后的这一路筚路蓝缕,秦佟仁有种背上发冷的感觉。哪怕是知道这条可以走通,哪怕是有陈克这样的家伙在前面领路。秦佟仁也知道只有这条路才能穿过层层的黑暗,走向光明。可秦佟仁发现,正因为知道了这些,他自己才真的知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