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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洗澡的人,即便是硬擦香水,也不会香的。
这就好比有些人虽然外表鲜衣怒马,但骨子里却丑陋得行同狗彘,再遮人耳目,也无补于事。
萧云今晚就遇到了这种人。
他傍晚从枫岭脚出来之后,将那辆马自达交给薛子处理,就让苏楠开着大奔,到苏州吃个便饭。
苏楠这妮子很喜欢吃太湖畔的芙蓉银鱼、清溜虾仁和三件子,常常吵着萧云要去,今天如愿以偿。
酒足饭饱,两人手牵手逛了一圈太湖,在太监弄逗留一阵,听了一段昆剧《窦娥冤》,才打道回府。
人常说,恋爱是想一个人的心,婚姻是拴一个人的心,而爱情是吞一个人的心。
苏楠就是这样子,整个人的心都被吞噬了,其实对她来说,去哪吃饭无关痛痒,关键是有他陪伴。
夜深,月明,云淡,山幽,凉风习习。
高速公路的路况极为顺畅,车少路阔,苏楠开得挺快,一路飞驰,心情也好,微笑熏得他人醉。
萧云则还是那副不理世事的慵懒模样,倚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降下一半的车窗,享受着清风拂面。
苏楠很迷恋他灵魂出窍凝望窗外时的神情,不像崇山峻岭的气势雄伟,只似小桥流水的宁静和谐。
她总认为,男人的帅,大部分并不在脸蛋,而在岁月积淀下来的睿智与淡定。
“二当家。”萧云忽然收回视线,轻声喊了一句,语气温柔得就像天边那抹如水月华。
“嗯?”苏楠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成熟魅力荡然无存,俏皮得让人忍俊不禁,她喜欢这个称呼。
“江山实业已经构筑得差不多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可以放手抽身出来了。”萧云微笑道。
“啊?”苏楠低声惊呼了一声,这句话像溃坝的山洪突如其来,她反应不过来,开车都有些不稳。
“干嘛这样大惊小怪?”萧云摸了摸鼻子。
“你说呢?”苏楠恨恨瞪了他一眼,这死人还真是没心没肺,听到那样突兀的决定,谁还能平静?
“江山实业有子路在,相信很快会步入更上一层楼的正轨,不用担心,他的那套计划属于得陇望蜀型的,不需要众人拾柴火焰高,可以各自为政。至于公司人员规模进一步扩张的事宜,就交给老古吧,他是个经历风雨老奸巨猾的人,目光如炬,雁过拔毛,挑选的人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应该可以高枕无忧的,你就随便担任个虚职就成,好钢需用在刀刃上,你的主要精力可能要转移一下了,更重要的任务即将隆重登场。”萧云轻声道,话说得相当笼统,也很冠冕堂皇,让人觉得是在放卫星,太虚了,可这事的调子很明显已经定下来了,不容置疑,所能做的只是欣然接受。
“你又在背后搞啥小动作了?”苏楠带着笑意问道,想一探究竟。
“暂时保密,过几天吧,到时候就会雄鸡一唱天下白了。”萧云一笔带过,连小恩小惠都不肯施舍。
“老毛病又死灰复燃了!”苏楠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死人,老是喜欢这样藏头露尾,死有余辜啊。
萧云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微笑,伸伸懒腰,打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大呵欠,模样更为懒散得要命。
苏楠知道千万不要同无赖争辩,否则别人会搞不清到底谁是无赖,深呼吸一口气,一心一意开车。
长三角都市圈的高速公路网异常发达,其密集程度已经赶超珠三角,为这一片地区社会经济的鲲鹏展翅推波助澜。近几年,曾经在长三角高速公路投资大潮中叱咤风云的民营资本,正在被集体清退,政府逐渐收回股权,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变化,让人不得不感慨万千,也许正印证了那一句古话:罪己,则其兴也悖,罪人,则其衰也忽。
萧云望着路旁一闪而过的标志牌,轻轻蹙起眉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棘手问题。
半晌,车后头忽然警钟长鸣,闹腾得人心惶惶。
两辆警车闪烁着蓝红白灯光,并排着呼啸而来,横行霸道,后面还跟着两辆黑色奥迪a6。
这样前呼后拥的排场,为大领导保驾护航的事实一目了然,路上的车不敢触犯天条,纷纷避其锋芒。
苏楠也不得不减速,打转向灯,开到最外边的紧急停车带,缓缓前进,让开一条宽敞的康庄大道。
“谁的车?”萧云微微眯起黑亮双眸,盯着那两辆奥迪a6,声音有点冷,像此刻的夜色。
“让我想想,这车牌有点熟,好像是省府的,以前在市府大院见过,哦,想起来了,副省长迟望之的车,明天市里要开教育强市会议,他是分管教育线的,估计就是奔这个来的。”苏楠轻声道,不近不远地跟在这个盛气凌人的车队之后。她对于省里一些重要人物的车牌,几乎都熟稔于心,甚至到了敝帚千金的境界,这是她爸苏墨砚特地三番五次交待下来的,尽管作用不会立竿见影,但总有一天会从中获益,而且获益匪浅。
“这种会议,只是对省里头前些日子召开的教育强省会议的一个精神传达和具体措施部署而已,不算特别重要,让教育厅派正职过来就足够了,副省长亲自出席,拔高规格,是不是过于小题大做,再吹毛求疵地说,是不是有点故作姿态了?”萧云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这段日子,经常跟苏墨砚这个老政骨腻歪在一起,学到了不少官场上的高深学问,对于一些不言而喻的潜规则,有了前所未有的认识与体会。
“归根结底呀,就一个词,制衡。”苏楠轻声道。
“怎么说?”萧云轻声问道,将车窗升上来,车内霎时万籁俱寂。
“我爸说了,政府做事,一般都会做到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孔南行的羽翼还远远没有丰满,在宁州的话语权还属于嗷嗷待哺的状态,工作开展得不顺利,现在这个阶段,他就像一条涸泽之鱼,想要畅游无阻,必须往池里添水。可现在宁州是姓庞的,控制着所有水闸,想从这条道上获得源头活水,基本无望,只好另辟蹊径,而上头普降甘霖无疑是一条绝妙方法,而且行之有效。教育强市是孔南行的一次小考,省里派迟望之出席,应该就是向宁州各界明确表态,全力支持孔市长开展工作,不说马到成功,起码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我是这么认为的。”苏楠分析得头头是道,这妮子的政治嗅觉的确比常人要技高一筹。
“有道理。”萧云深以为然。
迟望之车队的速度并不快,始终维持在80迈,这就苦了后面的车,不敢超越,只好尾随。
憋屈。
苏楠亦步亦趋跟了一程,觉得实在是耽误时间,干脆打转向灯,进入了服务区,休憩几分钟。
大奔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油耗子,一厢油跑了没半个月就所剩无几了,苏楠只好直接开去加油站,萧云趁这个空当,上了一趟厕所,出来之后鬼鬼祟祟躲到角落里,对着天上那轮孤月,掏出一根中华烟大口大口抽着,解馋去乏,吞云吐雾没几口,便草草了事,随意弹掉烟头之后,又折回厕所,接连漱了好几遍口,确定查不到一点烟草的蛛丝马迹后,才善罢甘休,迈着慵懒的步伐返回,像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在踽踽独行,他喜欢这样优哉游哉,可刚走两步,他的节奏就变了,骤然疾风暴雨起来。
因为苏楠遇到麻烦了。
加油站下,停着一辆崭新的兰博基尼,一辆奔驰slsamg,还有两辆保时捷911豪华跑车。
一个身材修长、大概只有初中生模样的花季少女正翘着手,倚在兰博基尼的车门旁,两条美腿雪白纤细得令人目眩头晕,戴着一顶沾有灰尘的黑色遮阳软帽,看得出来是一个喜欢周游列国的妮子,乌黑柔顺的马尾辫静静搭在后背,露出精致无伦的轮廓,青春逼人的气息肆虐得张牙舞爪。可这棵原本像雨水滋润下柔美得发亮的水灵白菜,此刻的神情却如漫天飞雪,语气更是寒风刺骨,气得不善言辞的苏楠满脸通红,浑身发抖。
“二当家,怎么了?”萧云悄无声息地来到苏楠的身边,牵起她的手,语气温柔,微笑醉人。
“没事。”苏楠终于见到主心骨了,低下头勉强一笑,而那股束手无策的彷徨情绪顿时灰飞烟灭。
“真没事?”萧云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转过身来,微笑着面对那个挑事的冷若冰霜的花季少女。
外表光鲜,却气焰嚣张,再水灵,也白搭,就像不洗澡的人,即便是硬擦香水,也不会香的。
苏楠思忖了一阵,还是选择如实禀告:“加完油发现我的钱包不见了,耽搁了这女孩的一些时间。”
“就这事?”萧云安之若素。
苏楠苦笑点头。
“以后没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学人家开奔驰,弄辆四万多的小奥拓,就够你们小两口得瑟半天的了。”花季少女冷嘲热讽道,斜睨着这个寒酸得近乎不修边幅的年轻人,不屑一顾的笑容懒得添加掩饰,这样大众情人似的男人太普遍,甚至可以说泛滥成灾了,无非就是一张干净白瘦的脸庞,除了那抹微笑还有些梦笔生花的意思,谈不上什么杀伤力,更别提惊艳这种较为极端的词了,差点让她误以为是某个公司里的某一个为了生计而不得不从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的小中产男人,再瞧瞧他旁边那个美得不似凡间俗物的极品女人,鄙夷的神色更是肆无忌惮,暗骂一句小白脸。
萧云可不是一个任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缩头乌龟,叹息道:“人简单就会年轻,一世故就会老。”
“说谁呢?”花季少女杏目圆睁,那份刻意流露的老成持重一下子就无影无踪了。
“没听见?”萧云挑挑如刀双眉,那模样,道貌岸然得令人发指。
“有种你再说一遍!”花季少女冷声道,一点也没有豆蔻年华的那种天真清纯,太可惜了。
“你喜欢听?这种癖好挺凤毛麟角,其实我还可以说得更难听的。”萧云浮起一个十分欠打笑容。
“见过无耻,没见过你无耻得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花季少女真想一脚踹过去,把他踹个狗吃屎。
“这可能正印证了那句话:头发长,见识短。”萧云说得很慈眉善目,没有一点踩人的飞扬跋扈。
花季少女咬着娇唇,目不转睛地瞪着萧云,恨不得将这死人碎尸万段,妈的,开门揖盗了。
萧云不甘示弱,微笑与她对峙着,唉,这小妮子本来挺漂亮的,干嘛要这样金刚怒目的呢?浪费。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花季少女受不了他眼睛里肆谑的戏弄,挺着尚未发育的胸脯质问道。
“我只是在观察而已。”萧云挠了挠头,似乎有点囊中羞涩的尴尬。
“净扯淡,观察了这么久,得出什么结论?”花季少女语气不善,就他这副尊荣,还当护花使者?
“没啥结论,就是觉得你复杂的五官,掩饰不了你朴素的智慧。”萧云大言不惭道。
花季少女气得七窍生烟。
萧云倒没有兴风作浪后的耀武扬威,依然是那副悠然自得的做派。
“你说你一个堂堂的大男人,跟一个小女孩作口齿之争,有意思吗?”花季少女呼吸一深一浅道。
“没意思。”萧云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像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一样。
“那你还在这里跟我磨磨唧唧?小肚鸡肠!”花季少女气势汹汹,这家伙脸皮真厚,不是一般的厚。
“男人是应该海纳百川,可你得罪了我女人,就必须锱铢必较了。”萧云一本正经道,显得滑稽。
花季少女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个弧度,似笑非笑,一个能为了自己女人而锲而不舍地斤斤计较的男人,即便他再寡廉鲜耻,再狼心狗肺,都不会让人觉得生厌,就像在行驶的车中伸出手去抚摸空气,那种感觉,温润而舒服,一向孤芳自赏的她露出了少有的复杂眼神,捉弄之心大起,柔声道:“帅哥,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萧云谨慎问道,也不知是真的不明所以,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美不?像不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花季少女浅浅一笑,眨着大眸子,勾引意味显而易见。
暗送秋波。
可惜,对牛弹琴,尤其是一头木讷愚昧的牛,即便再技艺高超,也是徒劳无功的。
很显然,她遇错对象了。
萧云是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说了句该千刀万剐的话:“你要是鲜花,以后牛都不敢拉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