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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文昌胡同。
一辆朱轮华盖大马车缓缓从街口驶进来。
“四奶奶,咱们到家了!”
碧衣小婢利索的跳下马车,抬来一张条凳放在车门前的空地上,脆生生的说道。
“嗯!”
姚希若应了一声,推开车门,扶着丫鬟的手,慢慢的下了马车。
她习惯性的扫了眼四周,看到隔壁东侧角门处停着一辆马车,不由得问了句:“西府来客人了?”
话一出口,她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如果来的是客人的话,不可能从角门进。
现在西府靠着清河县主和妙真大师,重新杀回了上流社会,然而西齐到底败落了,家里没有爵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官阶,说到底也只是个寻常富贵人家。
即便来访的是个小官小吏,西齐也不能让人从角门进,这样太轻狂了,更容易拉仇恨值。
姚希若相信,依着清河的聪明和圆滑,她断不会作出这种事情来。
门口伺候的门房赶忙回道:“好叫四奶奶知道,那不是来客,而是京郊庄子的庄头,他们送了些果蔬、禽蛋等物什。那什么,这不是要过五月节了嘛,西府大奶奶名下的庄子出息好,便特意摘了上好的送了来。”
门房低着头,垂着手,态度很是恭敬,嘴皮子也利索,“西府方才还命人给咱们这边也送了几筐来,说是让大长公主和几位太太、奶奶们尝尝鲜儿。”
姚希若挑了挑眉,“哦,是这样啊。呵呵,表妹果然孝顺,人都不在京里,还不忘两边的长辈。”
她这话,听着好似在夸奖自家表妹懂事,但细细听来,却总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门房的头垂得更低了,也不敢随意答话。心里却暗自嘀咕:听四奶奶这口气,好像对隔壁大奶奶很不以为然啊,两人不是嫡亲的表姐妹嘛,怎么却似仇人一般。
当然是仇人!还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掩在袖子里的手收紧,寸许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的月牙儿,姚希若唇边带着笑,眼中却没有半分温度。
一个多月前,姚希若的表哥寻到京里,当年他与姚希若曾经有过一段过往。后来姚希若丧父,进京投奔外祖父一家,便趁机断了跟表哥的事儿。
那时姚希若为了能断得干脆利索,又不令人发现自己跟表哥有私情,故意设计表哥跟着商队下了西洋,还重金收买了商船上的船员。
几年过去了,姚希若早就忘了这个表哥兼前情人,即便午夜梦回、偶尔想起来,也以为他早就葬身大海,或是流落海外无法返回中土。
所以,那日收到表哥的信时,姚希若整个人都惊呆了,心里更是惊骇地厉害。又是害怕表哥知道了当年的事儿、如今回来寻她报仇,又是担心表哥会胡说八道,将他们的私情说出来。
姚希若好容易有了今日的地位和名声,她可不想被人轻易毁掉了。
惊慌之下,姚希若无法冷静思考,按照表哥留的地址悄悄的寻了过去。她的想法很简单,她先过去探探底,如果表哥不知道当年的真相,那就算了,如果他知道了,那她就不得不采取‘行动’了。
万万没想到,姚希若刚刚去了表哥投宿的客栈,两人还没有寒暄两句,客栈一楼大堂就发生了意外。
有个客人吃多了酒,胡乱撒酒疯,掌柜和伙计们上去劝阻,拉拉扯扯间,不知怎地,那些人竟跑到了二楼,还一个‘不小心’撞开了姚希若他们的房间。
一男一女独处一室,男的很眼生,可女的却是京中的风云人物——没学过几天医术,却能妙手回春的女神医姚希若!
掌柜的见多识广,一眼认出了姚希若,惊呼一声:“噫!这不是东齐府上的姚四奶奶?莫非勉四爷也来了?”
他这一嗓子,顿时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姚希若当场就急的想跳楼。
偏她的好表哥是个‘猪队友’,不说赶紧想办法撇清此事,居然还‘气愤’的说了句:“表妹,你、你居然成亲了?”
那神情,那语气,还有那颤巍巍的手指,简直太引人遐想了。
还不等姚希若狼狈逃回家里,坊间关于‘某姚姓女神医的风流艳事’的流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大长公主震怒,宁氏趁机发难,齐勉之更是险些闹着要休妻。若非齐勉之自己也曝出了丑闻,姚希若这个东齐四奶奶或许就真的要下台一鞠躬了呢。
最后,大长公主发话,将姚希若关在了院子,命她闭门思过。没说‘思过’的具体期限,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姚希若想要出来,至少要等到外头的流言消散后。
出了这样的事,姚希若先是惊慌,接着是难堪、愤怒,当她一个人被关在房间里‘思过’的时候,她又静了下来,细细的将整件事想了又想,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件事,分明是有人在背后算计!
多年不见的表哥忽然冒了出来,两人见面时客栈又出了意外,更巧的是,一介卑贱的商户掌柜居然认得她这位内宅贵妇?
巧合,巧合,又是巧合?
呸,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姚希若最善阴谋诡计,从小她就顶着一张乖巧、娴静的面孔算计人。
她比谁都明白这里面的门道。
想到这个可能,她又将事情从头至尾的捋了一遍,默默列出几个嫌疑人,最后确定了主谋——她的好表妹,顾伽罗!
当年在赵国公府的时候,她跟顾伽罗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姚希若虽然不会傻到谈及自己的隐私,但交谈间,难免会提到自己的姻亲。姚家的亲戚不算太多,曾经去姚希若家借住的亲戚也就只有表哥一家。
顺着这条线一查,就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毕竟那时姚希若年纪还小,算计人的手法算不得多高明。
虽然姚希若不愿意相信自己居然被顾伽罗那个蠢货给算计了,可种种迹象表明,顾伽罗是最有嫌疑、最有资本的那个人!
“顾伽罗,好个贱人,我跟你势不两立!”姚希若恨得咬牙切齿,每日里照着三餐的咒骂顾伽罗,全然忘了,是她算计顾伽罗在先,人家现在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幸好姚希若医术了得,她又四处串联,结交了不少贵妇。
虽然赏花宴那日,妙真大师当众让她下不来台,所谓的‘大师弟子’身份也被正主儿扒了个干净。
但姚希若的医术却是极好的,尤其是她针对女人研制出来的养颜汤、养生汤等药膳,在京里大受欢迎,连宫里的太后和皇后都很喜欢。
姚希若在院子里待了小半个月,将思路理清楚了,便开始想办法‘解禁’。她的办法很简单,即悄悄命丫鬟去给几家有分量的贵妇送了信。
次日,什么豫王府、永恩伯府、天下首富谢家,纷纷遣了管事妈妈下帖子请姚希若去家中诊脉。
恰好此时流言的风头渐渐过去了,大长公主左右掂量了一下,顺势将姚希若放了出来。
宁氏很不满,却不敢在婆母面前呛声,但她还是找了个机会,当着家里上下管事妈妈的面儿,疾言厉色的将姚希若训斥了一番,措辞非常难听,几乎是半点情面都不留,她还命令姚希若每日都要抄一遍女诫等等。
姚希若沉着脸听着,心里早已问候了宁氏的十八辈祖宗:每天一遍女诫?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嘛。
女诫字数不算多,可也有一千八百余字,想要工工整整、干干净净的誊抄一遍,怎么着也要一个时辰。
可她姚希若还要出门给人家看病,还要出去交际,另外她还要调查顾伽罗的行踪、底细,以便能找到反击对方的机会。
即便回到家中,她还要想办法去大长公主那儿刷好感度,力求早日获得老祖宗的谅解,继而拿回管家权。
因着这次的丑闻,姚希若被夺走了管家权,当天她就受到了宅斗系统的惩罚——‘雷击’(实际上是电击,姚希若是古人哈)。
那种全身酸麻、毛发直立、如无数根针扎一样的疼痛,她再也不想体验了。
她必须早日完成任务——主持中馈,成为令长辈满意的合格主母!
……她有这么多事情要忙,哪有闲工夫去抄什么狗屁女诫?
偏大长公主难得的站到了宁氏这一边,非但没有训斥宁氏‘多事’,还跟姚希若说:“你母亲说得对,妇人当以贞静为要,每天多读一读先贤们的书,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老祖宗都这么说了,姚希若还能说什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每天忙得团团转,她现在吃饭的时候都能打瞌睡。
姚希若从来不是个大度的人,就算做了错事,也会将责任推到旁人身上。这次也不例外,她把这些日子受的苦,统统记到了顾伽罗的头上,早已把顾伽罗恨得要死。
近期她制定了一个计划,只等找到那个关键人物,她就开始动手,定要让顾伽罗死无葬身之地!
……
“阿嚏,阿嚏~~”
顾伽罗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忙拿帕子擦了擦,心道:这是谁在念叨我啊。
紫薇关切的问道:“大奶奶,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燕大夫过来瞧瞧?”
南方湿热,蚊虫多,花儿粉儿什么的也多,她们这些北方人来了,难免会水土不服呢。
顾伽罗摆摆手,抹去因打喷嚏而流出的泪珠儿,“无妨,现在什么时辰了?”
齐谨之走了有两个多时辰了,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乌蒙可是刚刚遭受了乱民的洗劫啊,万一回来的路上遇到什么流寇、乱民,那可就糟糕了。
紫薇看了眼角落里的沙漏,“申正(即16:00)了。大奶奶,方才前衙那边收到了几份拜帖,是乌撒几家豪族的女眷送来的。”
顾伽罗道:“拿来我看看。”至于如何回复,还是等齐谨之回来,他们夫妻商量过后再决定。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低语声。
顾伽罗扬眉:“谁在外头说话?”
小丫鬟慧芬匆匆走了进来,急声道:“孙管事说前衙那边聚集了好多百姓,个个喊着冤枉,求咱们大爷做主。”
顾伽罗黛眉微蹙,心说话:还真让大爷给猜着了,马家果然使出了这一招。
慧芬还在说:“孙管事还说,刘虎已经带着衙役们去前头了,不过衙门口的人太多了,粗粗算了算,少说也有一二百人,竟是将县衙都围了起来。”
瞧这架势,哪里是告状,分明是来找茬的。
孙大宝可以肯定,那些叫嚷着‘冤枉’的百姓,也不是普通百姓,不是刁民,那也是豪族们放出来的恶犬。
孙大宝不怕别的,就怕那些人会闯进后衙,惊扰了女眷们。
顾伽罗却命慧芬传出话来,“不必担心,大爷早就预料到了,也早已做了安排,孙管事你只管带着家中的家丁、护院等看好门户即可。”
孙大宝正急得满头冒汗,听了这话,才算放下心来:大爷有准备就好!
顾伽罗嘴上说得这般镇定,心里也有些忐忑。不住的抬头看着天色,眼瞧着太阳一点点向西坠去,她愈发担心,唉,也不知道齐谨之那边怎么样了。
齐谨之正甩开膀子砍人!
话说齐谨之一行人出了府衙,途径几里外的乌峰山的时候,西侧的山坡上忽然冲下四五十个精壮汉子,他们个个穿着鞑子的衣裳,手里举着弯刀,呼喝着冲了上来。
齐谨之见状,也不惊慌,抽出腰间的宝刀,一磕马镫子,领着护卫们冲了上去。
齐大勇等人纷纷亮出兵器,嗷嗷叫着杀了过去。
两方人马很快就交织到了一起,一时间,喊杀声响彻山谷。
另一侧的山坡上,有两三百人匍匐在地上,正等待着头人的命令。
头人,额,头人正在发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连鞑子也过来凑热闹了?莫非真是这姓齐的太招人恨,不止咱们想收拾他?”
头人,也就是马家二叔,若是按照他的性子,早就在看到齐谨之的那一刹就冲下山去了,偏马仲泰说什么‘为防有诈,还是先等等’。
马仲泰还反复叮嘱马二叔,即便是动手,也只需动用三四十人即可。
他们只是要让齐谨之受点儿伤,并不是要他的命。
二百人齐齐而上,这根本就是剁碎了齐谨之的节奏啊。
再者,他们还不能让齐谨之看出破绽。好嘛,如果真的让这二百人都下去砍人,弄到最后,齐谨之却只是受伤,你这是在嘲讽他们从安南王府借来的私兵都是废柴,还是觉得齐谨之是抗战神剧中的主角,能以一当百,怎么砍都不死?!
没错,这次马仲泰没有动用自己山寨的族人,而是像往常一样,悄悄命人去安南王府借来二百余兵卒。
这些兵卒不在王府亲卫的序列中,而是安南王暗中豢养的私兵,属于不合法的存在。
每当乌撒县来了新县令,或是有商队途径乌蒙的时候,这些私兵便会出动,威吓新县令、劫杀来往商队,乃至勾结梁逆洗劫县城。
这次乌撒又来了新县令,还表现得如此强势,马仲泰便想给他一个教训。
不过,马仲泰不想要了齐谨之的命,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在齐谨之面前演一场戏,让他知道乌撒的水有多深。
但即使做戏,也要做得像一些,不能让齐谨之找到证据。
马家家主觉得儿子说得有理,也再三交代马二叔,“切莫冲动,定要按计划行事!”
马二叔无比憋屈。
这会儿看到齐谨之的其他‘仇敌’冒了出来,还打得这般激烈,血肉横飞、惨叫不绝,马二叔骨子里的野性也被唤醒了。
再加上,马二叔担心,如果那些鞑子太彪悍、齐谨之太没用,直接被人家弄死了,那他们的计划岂不是就流产了?!
马二叔是一根筋,他却忘了,马仲泰之所以不敢弄死齐谨之,不是不想,而是怕惹上麻烦。
可齐谨之若是被旁人弄死的,比如流寇、梁逆,就跟马家没有什么关系了,朝廷追查下来,马家也不会被责罚。
马仲泰巴不得这样呢。
可惜马二叔想不了这么多,他只想好好完成家主给他的任务,让家族里的人瞧瞧,他马老二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于是乎,马二叔举起手里的柴刀,大吼一声:“勇士们,冲啊!”
二百余精壮闻声,齐齐跃身而起,抄起手边的武器,如出闸的猛虎,呼啸着下了山。
“大爷,鱼儿上钩了!”
齐大勇狠狠‘砍’倒一个‘鞑子’,打马来到齐谨之近前,低声说道。
“好,待他们进入山谷后,立刻发信号!”
齐谨之手起刀落,麻利的‘砍翻’敌人,沉声吩咐道。
“是,属下明白!”齐大勇调转马头,一边拿着刀胡乱挥舞着,一边密切的盯着那群化妆成乱民的匪兵。
待包括马二叔在内的二百余精壮全都冲下山,嘶吼着杀进战场的时候,齐大勇从袖袋里掏出一个三寸长的竹筒,竹筒下端有个引线,他一拉引线,嗖的一声,竹筒飞上天空,然后在半空中炸开,发出响亮的声音。
紧接着,不远处的山路上响起了踏踏的马蹄声,还不等人反应过来,约一百人披着甲胄、骑着战马,手中拿着兵器,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马二叔目瞪口呆。
早在冲入山谷的那一刻,他就有些傻眼:刚刚还跟齐家护卫砍得你死我活的鞑子,竟然调转刀口,直接朝匪兵杀去。
更诡异的是,倒在地上的‘死人’,居然也都跳了起来,顶着满头满脸的血,一把大刀上下挥舞,砍得那叫一个尽兴。
嗖~嗖~嗖~
利箭划破虚空,准确的射入一个个的肉体里。
马二叔还不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胸口一阵剧痛,他伸手摸去,好像是什么东西插入了他的胸脯,是箭吧,应该是……
眼前的场景模糊,轰的一声,马二叔倒在地上,睁大的眼睛里还写着疑惑。
山坡上埋伏的神箭手继续拉弓,一支支箭矢如闪电般飞了过来,一具具的尸体倒下。
“杀!”
一百余骑兵举起兵器,凶猛的冲入山谷,仿佛死神一般,无情的收割着那些匪兵的性命。
匪兵们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硬茬,瞧那些号称‘家丁’的人,个个如同身经百战的铁血兵将,他们不禁有些胆怯。
又看到头人(马二叔)被当场射死,更加慌乱起来,有人甚至还下意识的想逃跑。
兵败如山倒,打仗就是这样,一旦气势散了,距离惨败也就不远了。
齐大勇等几名护卫护着齐谨之退出战场外。
齐谨之抿着双唇,冷冷的看着。
两刻钟后,山谷里的喊杀声、惨叫声、呻吟声渐渐散去。
“末将齐国忠拜见少将军。”
一个满身是血的中年男子打马来到近前,甩鞍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敬的说道。
“齐副将快快请起,”
齐谨之下马,快走两步,双手扶起齐国忠,笑道:“我已不是西南大营的少将军了,齐副将唤我谨之便好。”
“是,少将军!”齐国忠瓮声瓮气的回道。他曾是齐令先的亲兵,跟随齐氏二十多年,在他心目中,齐令先永远都是西南大将军。
而齐谨之也是当之无愧的少将军。
“……”齐谨之哭笑不得,齐国忠人如其名,对齐家忠心耿耿,性子还执拗,认准的事儿,任谁劝都没用。
幸好现在接管西南大营的人是齐谨之的舅舅马瀚泽,且马将军为人坦荡、性情耿直,齐国忠等好几个死心塌地效忠齐家的人才能继续留在大营里。
“算了,你还是叫我齐大人吧。”齐谨之摇了摇头,说起正事:“这次多亏马将军和齐副将了,接下来还请齐副将帮忙将这些人的脑袋都砍下来,炮制好了,再给我准备两辆马车,要快!。”
“是,少、额,齐大人!”齐国忠总算改了下口,毕竟齐大人也是个尊称,总比直呼少主子的名字好。
天黑前,齐谨之一行人满身血污、风尘仆仆的回到了乌撒,身后还跟着两辆马车,随着马车行进,暗红的血迹滴滴答答的洒了一路。
守城的小卒惊骇万分,天,好刺鼻的血腥味儿!
乌撒县衙正热闹着,衙门口前面的一条街几乎被堵得严严实实,上百人扯着嗓子喊冤枉,有的还拿着木棍、铜盆死命的敲,弄得现场喧闹不堪。
刘虎身着皂衣,手搭在腰间的刀把上,全身紧绷,戒备的看着这群捣乱的人。
十来个刚刚换上捕快皂衣的护卫也站成了一排,手握刀把,谨防这些人一个激动冲击官衙。
其实他们大可放心,这些人只是来‘告状’,对冲击衙门并没有半分兴趣。
开玩笑,大齐律规定,冲击、打砸官衙,与造反同罪,一个弄不好,九族的性命都要葬送呢。
“小民冤枉啊,刘捕头,不是说齐大人发出告示,让咱们有什么冤屈便来县衙告状吗?怎么来了这半日,衙门却不肯受理咱们的案子哪?”
“是呀是呀,我们真的好冤哪,求齐大人、齐青天老爷给咱们做主啊!”
“县令大人可不能骗人啊!”
“冤枉啊!”
刘虎第n次的给出解释:“县尊去府城了,待明日回来后,定会受理你们的案子,你们今日且先回去吧。”
然而,此起彼伏的嘶喊声彻底湮没了他的声音。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响起了十几个人齐声吼出的声响:“齐县令驾到,闲人退散!”
菜市场一样的喧闹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闪出一条道来,混在人群中的几个人眼神乱飞,彼此交换着眼神。
齐谨之等护卫穿过人群,来到衙门口,他也没有下马,直接坐在马上,凌厉的目光扫射全场,“尔等都是来告状的?”
“……是!”参差不齐的应答声,明显的底气不足。
齐谨之微微一笑,端的是温文尔雅。
只是他白净的面庞上飞溅着几滴血迹,身上还有血战后残留的杀伐狠厉,仿佛一柄刚刚砍完人的利器,从里透出一股子骇人的煞气,许多人都扛不住,接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那几个起哄的人更不敢跟齐谨之的眼睛对视,纷纷低下头,试图让自己湮没于人群中。
齐谨之根本不在意几个小蟊贼,缓缓说道:“尔等这般信服本县,本县甚是欣慰。之前还听人说乌撒偏僻,还说什么穷山恶水多刁民,今日观尔等之言行,哪里是什么刁民,分明就是明理良善的百姓嘛。”
这话说的,前来闹事的那些人都忍不住红了脸。
“不过,今儿本县还要为民除害,无法开堂审案,明日起,凡是有冤情的,只管来县衙击鼓。”
齐谨之淡淡的说道。
他不等那几个挑事儿的人开口,又说了句:“马县丞曾言,乌撒多匪患,还有鞑子作乱,今日本县去府城,途中果然遇到了鞑子……诸位乡亲请放心,本县即为乌撒父母,便不会放任那些歹人为祸乡里,来人——”
齐大勇大声应道:“属下在!”
齐谨之道:“将东西摆在县衙门前,筑京观!”
齐大勇大声道:“是!”
齐大勇领着护卫们来到两辆马车前,打开车厢,取出里面的东西。
“啊~~~”
众人惊呼,慌忙往后退去,还有胆子小的,险些昏死过去。
原来,齐大勇手里提着的竟是血淋淋的人头,一手一个,直接放到了县衙门前的两个石狮子前。
近三百颗脑袋(加上来时路上砍得七十多个),分作两堆,像金字塔一样,摆在了众人面前。
齐谨之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了乌撒的豪族们,他不愧是武将出身的县令……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