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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谅你,但请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从天而降的一句话,惊得阿朵寒毛直竖!
她急急回头,看到的却并不是别人,却是她所等之人——阿四。
阿四面无表情地站在梅花树下,阳光在她脸上撒下一片细细绒绒的金光。许是逆光而站之故,阿朵觉得那张脸,分外的刺眼。
阿四见阿朵脸色变换不停,却是一声不吭,便道,“你不是捎信约我来梅林么,刚才那话我听见了。怎么,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原来,阿朵一个人闷坐良久,心头又十分紧张,竟不知不觉地将所思所想嘀咕了出来。还好,前面的几句没被听见,否则岂不是功亏一篑?
阿朵暗自庆幸,强笑一声,道,“是,阿朵,阿朵想找人,说说话。”
阿四见梅林中央的石桌上,摆了茶水糕点,兴致缺缺道,“阿朵,看在刑关的份上,我原谅你曾对我下蛊一事。但是,对不住,你我就此打住。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说完,她转身便走。
阿朵见状焦急不已,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有人细语柔绵地说道,“瞧这位夫人急得都要哭了,阿四姑娘为何不稍坐片刻呢?”
阿朵闻言一喜,这才看到阿四身边还站了一个女子。
此人腹部微微凸起,身穿华服,发间却只斜斜插了一支碧玉簪。但即便如此,她通身上下也自有一股气韵。
“这寒冬腊月一大早,你屋子里却出来条毒蛇。既是如此,还不如在这梅林坐坐。婉儿也觉得此地芳香扑鼻,甚为惬意。不如一同坐下,待婉儿为二位抚琴一曲?”
她怀抱一张桐木琴,明明是太子侧室,却偏偏亲切随和,举手抬足间尽是温柔婉约,说不出的柔美。
为了威胁太子妃,阿四曾不得已对张良娣下过药。此时再看她为人处世,心里更是愧疚不已。于是,几乎想也未想,她便扶着张良娣坐了下来。
阿朵感激地看了眼张良娣,然后给二人倒上茶水,道,“阿哥出远门办差去了,阿朵一个人闷出了病来,太子妃娘娘厚爱,便将我接了过来小住。”
阿四面无表情,张良娣却温柔地看了阿朵一眼,道,“确实憔悴,该当好好歇息才是。”
说完,她瞧了眼满桌糕点,伸手便想拿一块桂花糕尝尝。可惜手才伸到一半,阿朵却突地将桂花糕端走,然后放到了阿四面前。
“啊,这个,这个桂花糕,阿朵用了寨子里祖传的手法特制,张良娣如今有孕在身,还是不吃为妙。”她朝张良娣尴尬地笑笑,紧张兮兮地将桂花糕推到了阿四面前,“阿四,你,你尝尝看?”
阿四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阿朵,又扫了眼香喷喷的桂花糕,心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于是,她只是淡笑着点了点头,却并不动手。
一时之间,场中气氛便有些凝滞。
张良娣见状心中不忍,便将桐木琴摆好,笑道,“今日好风光,梅香阵阵,二友相伴,婉儿一早去太子妃娘娘那儿借琴,看来是借对了。如此,便抚琴一曲,以纪流年。”
话落,她眉眼带笑,玉指微勾,一曲倾泻而出。
阿四一愣,她虽不通音律,又名,可以算作是一支“武曲”,乃是古时聂政刺杀韩王所弹。
此曲有一种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也有一种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凉。阿四听着耳畔宏亮松透的琴音,奇怪为何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柔弱女子,竟也能弹得出如此气魄。而且,此时此地弹,是不是有些......
怔然间,忽闻“嘣”的一声,一根琴弦猝然断裂!
“嘶!”张良娣一声痛叫,手一缩,琴声也停了下来。
阿四与阿朵面面相觑,便见张良娣摇了摇头,一脸遗憾地说道,“此琴被太子妃娘娘空置良久,竟是经不住这曲广陵散。”
“没想到您虽是闺阁贵女,却能弹得如此大气,阿四实在佩服。”
张良娣闻言却是羞涩一笑,道,“此曲乃是太子妃娘娘亲手教导,而婉儿也只会此曲。一遍两遍三四遍,婉儿弹了整整十年,多少也学到了她的三四分模样。”
阿四惊讶不已,道,“竟不料,太子妃娘娘也有如此胸襟气魄。”
张良娣听到此处眸光如水,犹似想到了什么,甜腻非常地说,“是啊,她并非一般的闺阁女子,若是生做男儿身,怕是......”
阿朵见对面二人相言甚欢,自己却怎么也插不上嘴。又想到今日要做之事,便从袖中取出一支簪子。簪子已被阿朵事先处理过,只要阿四的手指碰到下端,就一定会被扎出血来。
阿朵狠了狠心,然后用力往前一掷......
“叮当”一声脆响,发簪落到了阿朵对面几步之远的地上。
聊得正欢的二人被这声脆响打断,齐齐低头去看。只见脚边不远,一支银簪静静地躺着。
阿四顿了顿,张良娣却下意识便弯腰去拾。她挺着个大肚子相当吃力,阿四瞧得心中不忍,也跟着弯腰伸手,抢着去捡。
于是,一快一慢,一先一后,最终二人却同时抓住了簪子。
阿朵在对面看得心跳加速,焦急间,只听得阿四一声惊呼,然后将那银簪一把给扔了开去。
阿朵见状大喜,跨步便先将那沾了血的银簪揣进怀里。等到她放完东西再次站起身来,却见阿四指尖沾了鲜血,一脸愤慨地盯着她,“你,你......”
“怎,怎么了?”阿朵怕被识破,慌慌张张地回答。
阿四见此一声冷笑,然后一把抓起桌上的桐木琴,扶着张良娣道,“张良娣如今双身子,阿四送你回院歇息吧。”
“哦,无妨,小事。”
张良娣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安抚地笑道。
阿四却是全然不管,冷冷瞪了阿朵一眼,强搀着她就往梅林外走去。
阿四走得愤怒,阿朵却心头大定,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书房之内,轩辕彻也是大大地喘了口气。
他看着手中的信件烧成了白灰,然后朝柳俊道,“你即刻去将阿四请来,便说孤有要事与她说道。”
于是,一柱香之后,阿四从怡然院赶到了太子行宫的书房。
书房里一如既往地整洁,满室书籍墨宝,还有那个魏然而坐的男人。
阿四裣衽一礼,恭声道,“民女阿四,请太子殿下安。”
隔着击掌为盟已有一段时日,再次单独邀见眼前女人的时候,轩辕彻的心湖仍禁不住撩起了涟漪。
“起吧。”他定了定心神,又指了指对面座椅,道,“坐。”
“谢殿下,民女不敢。”阿四神色恭敬站在原处,发问道,“不知殿下寻阿四来,有何吩咐?”
轩辕彻胸口堵得闷闷的,冷笑一声道,“阿四你何必如此,孤既然与你击掌为誓,便不会再变,还不快快坐下?”
阿四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半晌才恭敬不如从命地坐了下来。
轩辕彻见此面色微缓,盯着阿四的面容瞧了一番,道,“孤找你来,自然是有要事。但在说此事之前,也有些话要问你。”
“殿下请问。”
“若是封太傅之死,的确与左相有关,你该当如何?”
阿四一震,惊道,“殿下查到线索了?此案,果真是左相庄琦的手笔?”
轩辕彻哂然一笑,道,“阿四,你尚未回答孤的问题。”
“还能如何,自然是求一个公正清白!”
“那,”轩辕彻用眼光描摹着阿四的容颜,道,“那凭你一己之力,又该如何扳倒左相府呢?”
阿四蓦地一顿,瞬间便有些迷茫。
是啊,自己一心要求个真相,但求到以后呢?难道,真如轩辕彻所说,单枪匹马去复仇么?
小小蚍蜉,也敢撼大树吗?
当然敢!
但是......
但是,但是她孤身一人,根本无法撼动权倾朝野的左相府!
如果,如果苏幕遮......
阿四想到此处猛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抬眸道,“阿四记得,太子殿下对左相府也是诸多不满。如若如此,阿四愿意为殿下孝犬马之劳。”
“可以,”轩辕彻一口答应,紧接着又道,“但是孤要的东西,你也不能忘。”
“阿四时时谨记在心,”阿四正色道,“但殿下也应该记得,当时的约定是——查出真相,画卷归殿下所有。”
轩辕彻摇摇头,辩道,“不不不,孤明明说的是——无论结果如何,那幅画,归我。”
阿四却并不争辩,她勾唇一笑,淡淡道,“那画自然是殿下的,但阿四也曾说过,若是查不出真相,我便毁了那画。”
“你!”轩辕彻勃然大怒,眼看着就要大发雷霆,却又生生忍了下来。
他面色铁青,嗤笑一声道,“也罢,你偏耳过来,孤便说与你听。”
阿四闻言惊喜交加,差一点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她极力克制着缓缓起身走到轩辕彻身边,然后弯下腰来,道:
“太子殿下果然神通广大,您查到了什么?”
“孤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