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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似火,烈烈的热气令空气也变得模糊可见,形成一圈一圈的波纹,若有若无的飘荡在空中。
宽阔的官道上,偶尔有几匹马载着人懒洋洋的跑过,无力的马蹄溅起一股股尘浪,随即,慢慢湮灭在燥热的空气中。官道两边,开着几家茶寮,但是,大多数已经关门。这样热的天气,大部分的人都选择了午休,用以度过这难挨的热浪。
官道上走来了一位赤着双臂的少年。少年脸se紫黑,嘴唇呈现干涩的紫se。长长的黑发杂乱的散在双肩上,头上,绿se的发带随着他的走动微微抖动。少年长得普普通通,赤着的双臂,肌肉喷张,看上去很有力气的样子。
少年皱着眉头,缓缓行走。脚上的草鞋踩在满是尘土的路面上,留下一行足迹。这样的中午,竟然没有一丝风,路边的大树上,知了在拼命的叫着,对这炎热充满意见。他穿着短襟,腰上系着一条黑se的布带,前面,黑se的腰带上系着一个圆滚滚的包裹,后面,插着一柄柴刀。
柴刀斜斜的插在后腰腰带上,尖端的小弯钩明亮,小弯钩的下面,黑漆漆一片,竟然是一把钝刀。
少年走的很慢,很有节奏。几乎踏着道路两旁的蝉鸣,一步一步。一步起,蝉鸣响,一步落,蝉鸣止。
知了知了!道路两旁的树木之上,蝉鸣很有默契,一面蝉鸣响起,一面蝉鸣落幕。
究竟是树上的蝉鸣知道什么,还是,少年知道什么?
少年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顶轿子。自然,有轿子便会有人,四个大汉抬着那顶黑se的轿子缓缓前行,竟然也是踏着蝉鸣,缓缓的跟在少年的身后。黑se的轿子,行走在热浪滔滔的官道中,四个大汉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汗水。
少年停下了脚步,侧着身子站在道旁。他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异样,想了想,还是让开了道路。
四个大汉抬着轿子缓缓从他面前走过,没有人回头看他一眼,仿佛,官道上,没有这个人一般。少年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缓缓跟在黑se的轿子后面,走进了泉州城。
天下第一泉,泉水流潺潺,澈若冰心漏,清如绢丝语。泉州,正是大汉王朝与楚国的交界,因为本身是天下第一泉的产地,所以,每一年,都有官差来自遥远的京都,来给皇室贵族运送这甘冽的泉水。
黑se的轿子走上了正街,少年却靠着城墙的小巷走去。
黑se的轿子轿帘揭开,探出一张如花的容颜,向后望了一眼,正是少年离去的方向。街道上空无一人。
“师父觉得那个少年不是普通人?”少女缓缓放下手里的黑se帘子,扭头问道。轿子中,还坐着一位枯瘦的老者,老者灰白的长发随意的搭在肩膀上,眼窝深陷,脸上的皮肤,一个皱褶摞着一个皱褶,颧骨高高的突起,似乎随时都会撑破那些满是皱褶的老皮。在这炎热的夏季,他全身竟然裹着厚厚的裘袍,整个身体还在瑟瑟的发抖。
“天下之大,多的是能人异士。”老者没有睁眼,有些无力的说道,“那少年步伐稳定,一步一步,仿似重锤锤地,如果不是练就一身阳刚的功夫,必然,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我们要找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少年?”少女有些讶异的问道。
老者笑了。“我们要找的是泉州最有气力的人,至于是不是那位少年,我也不清楚。”他顿了一顿,咳嗽了一声,“你五师叔既然推荐了合适的人选,到了他那里,自然就会有结果。至于是不是他,无所谓了。”
“可是,师父,为何刚才,你不停下轿子问问?”少女继续追问。
“难道你忘了,我病了!”老者有气无力的回答,“我希望安全一点,再说,我也没有把握,要找的就是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四位轿夫的步伐很稳定,走在街上。因为天气的炎热,街道上只有这四个粗壮的大汉同这顶黑se的轿子,看着有些怪异。幸而,根本没有人注意他们。
和平的季节,连城门口也没有士兵,城墙上站着几位,风帽下,那一张张被热风吹的紫黑的脸庞有些无奈有些jing惕的注视着城里城外,看到有些怪异的桥子,却没有一个人吭声。因为,那顶黑se轿子的后面,黑布的zhong yang,独独一团白se,白se之中,画着一枚羽毛,一枚黄se的羽毛。
至于那个少年,此刻,正走在顺城小巷中。城墙上的士兵大部分都认识他,更是懒得盘问。
他叫乐亭,这个城里面力气最大的人。可惜,是个孤儿!不过,这并不是士兵懒得盘问他的原因,这个少年,在三年前楚汉的一次大战中,救回了现在的泉州总兵,淳于大人!所以,大部分的士兵都认识他,看着他走在城墙的yin影中,有人已经开始猜测,不知道那里的山贼又遭殃了。
少年隔半个月都会出一趟城。然后,就会回到总兵府,住一段时间,接着,又会出去,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干什么。但是,总在少年回来不久,总兵府的门口就会贴出告示,说明某某祸害百姓,于近ri伏诛等等冠冕堂皇的话。
新来的士兵,可能不太认识这个少年,然而,他们必然认识那柄钝刀。黑se的钝刀,就是这个少年的标志。而对于新兵,他们可以不知道少年何人,然而,必须清楚:带着黑se柴刀的人,是总兵府的人。
自从乐亭救回将军他便一直带着这柄柴刀。所有人都猜想,这刀是淳于将军赠给他的,因为,他已经在将军府住了三年。猜测归猜测,但是,没有人知道答案?
乐亭在顺城小巷里走着,有人午休起来,卷着门帘,看到他,善意的一笑,“回来了!”他回礼,点头。继续慢吞吞的走路。随着树木的减少,蝉鸣渐渐稀少,可是,少年的脚依旧踏着节奏,慢慢而行。
在泉州住了三年,每一次出去回来,他都走相同的路线。这条巷子中所有的餐馆他都吃过,所有的商铺他都逛过,上一个半月,他还找过一位歇业的书铺老板,想将对方的书铺盘下来。
他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这个依旧关着门的书铺:《半月闲话》,这名字每次看都有意思,他下意识的扫过两边的对联,字迹歪歪扭扭,没有任何的变化,正是书铺老板老夏的杰作,“藏诗藏词藏天下文章,论人论事论半月闲话!”依旧狗屁不通,但是,依旧令他心中欢喜。
“老夏!”乐亭喊了一声。他的声音不大,也不粗壮,到有些怯怯的。
没有动静,他又喊了一声。门没有开,而是一边的窗子给粗鲁的推开了,“谁人扰我清梦?”文绉绉的声音传来,窗户里,伸出一个帽子歪斜,睡眼朦胧的脑袋。黑se的胡须乱糟糟的,一只手还在揉着眼睛,丝毫不在乎手指上黄黄的眼屎。
他看清了眼前的少年,无奈的脸上堆起了笑容,嘿嘿道:“乐小哥,早啊!”
乐亭笑了笑,读书人都这么慵懒吗?现在都已经到了晌午,他看了看天,才问道:“老夏,什么时候交接啊!”
“交接,交什么接?”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故作恍然大悟,“奥,差点忘了,总兵府的管家取消了你的预定,说是你不要书铺了!”老夏就这样,将脑袋伸出窗户,压根没有开门的意思,继续说道。
“我解释过了,定金不退的,谢谢了乐小哥,五两银子,又够我一阵酒钱了,你要接铺子,重新付定金吧。”老夏一脸的高兴,没有丝毫的做作。
乐亭一愣,想不到为什么总兵府竟然插了一脚,害自己白白损失了五两银子。他苦笑了一声,“老夏,睡吧,耽搁你了!”就要离去。
“乐小哥,不杀一盘!”老夏扶着窗棂,问道。
“杀什么,算了,我去一趟总兵府!”乐亭知道,老夏的棋瘾犯了,不过,他白白损失了五两银子,他必须讨回来。五两啊?都够给自己讨个小媳妇了。他匆匆而去,老夏趴着窗户,摇了摇头,这小子,真是爱钱的要命。
穿过几条小巷,远远就看到了总兵府。乐亭一绕身,贴着院墙走过去,从后门径直进入。碰到熟识的士兵,长官,丫鬟,管家,一个一个的打着招呼。而后,就被管家堵在后花园。
“我要见总兵!”乐亭说道。
“总兵正在接待来客,你不能去!”一老一少互相僵持着,互相打量着对方。少的唇角,已经有了淡淡的胡须,紫黑的脸庞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了。老的,双眼有神,一张国字脸上,五柳长须被老手不住的抚摸,带着几分得意,几分自恋。
“铁叔,你退了我的铺子?”
“是啊!”老者大大方方的承认,“不过,别跟我提钱,提钱太俗了!”老者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关门。
“那我就白白的损失啊!”乐亭说道。
“你就不能当给老头子我买了一些点心!”铁叔说道。“再说,是总兵吩咐下来的,我能不干吗?”
“那我当给你买了一两银子的点心,行不,找给我四两!”乐亭说道“要知道,一两银子买的点心够你吃一个月了!”他不依不饶。他与铁叔相识也不短了,每一次有事情,他总会搬出总兵的名号,他心中不信。
铁叔老脸通红,怒道:“你这三年不知道得了多少的花红,你攒那么多的钱不怕生虫啊,给老头买个点心,还要找钱?”
“得,要不这样,把你女儿给我当媳妇,我把我的钱全给你!”乐亭退了一步,铁叔的大手拍来,没有打到。他突然的脸就红了,因为,从后花园的角门,走进来一位穿着绿裙的少女,那少女身体干瘦,脸se煞白,两只眼睛周围,是浓浓的黑se眼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涂了厚实的眼影。她手里拿着一只绿se的手绢,在夏ri的热浪中,弱不禁风的走来。
“兰妹妹!”乐亭打了个招呼。这个姑娘,正是铁叔的独女,铁若兰。没想到,一个玩笑开的,主角就来了。